崔家大娘年滿七歲,要挪出父母的院子了。
這個消息一出,許多人都動了心思,尤其是后街聚居的那些家生奴,更是積極的找起了門路。
特別是家中有適齡女兒的人家,更是拿出多年的積蓄走關係、託親戚。
你問他們這麼激動做啥?
原因很簡單,大娘有了新院子,第一件要辦的事兒就是添人手,小丫鬟、打掃粗婢、粗使婆子,樣樣都要添加。
那些家生奴祖輩都在崔家,對崔家的規定和舊例非常瞭解,而按照舊例,似大娘這樣的小娘子,身邊應該有四個一等大丫鬟、四個二等大丫鬟,八個粗使小丫鬟,八個粗使婆子。
而崔靈犀又不同於其它崔家小娘子,她可是有個郡主做親孃,且是家中的嫡長女,待遇比旁人更要高一等。
這樣算下來,大娘身邊至少要添三十多號人,這可是天大的機會呀。
能在小主人身邊服侍,不管是不是心腹,前途都差不了。
尤其是郎君對這個長女也非常疼愛,在大娘院子裡當差,油水自是不必說,賞錢什麼的肯定比旁處多,而且還增多了在主人面前露臉的機會。
嘖嘖,若是自家女兒機靈些,能一躍成爲大娘的心腹,那以後的小日子……
跐溜,那場景想想就讓人流口水呀。
事關女兒甚至一家子的前途,就是再摳門的女人也要拿出壓箱底的私房錢去打點。
而男人們呢,則抹去嘴邊的口水,絞盡腦汁的想去誰家跑關係最合適。
這個最合適可不單單是指誰在主人面前更有體面,要說娘子跟前第一得意人是玉簪,可大家跟她都不熟,這要如何去拉關係?
不過,沒關係,國人最善變通,直路走不通,咱們就拐個彎兒唄。
於是乎,玉蓮、玉蘭甚是在養胎的玉竹都收到了許多禮物,求上門來請託的人更是險些把門檻都踏平了。
要是按照三個玉早些年的性子,這些請託的人她們一個都不會理睬。可現在不同了,她們嫁了人,有了夫君和婆家,也就有了許多七拐八繞的親戚關係。
若是把求上門的親戚們都撅回去,別說婆婆和夫君不樂意,就是她們自己也要掂量掂量——人都走背字的時候,誰能保證自己這輩子不會有求人的哪一天?
無奈之下,玉蓮和玉蘭跑到蕭南跟前透話,而玉竹則是給玉簪遞了張寫了幾個人名的單子,請玉簪幫忙。
“呵呵,郡主,您還是快些把小丫鬟的人選定下來吧,玉竹那丫頭實在頂不住了。”
這天午後,玉簪服侍蕭南喝茶,見四下裡沒什麼外人,就玩笑似的說道。
蕭南挑眉,“哦?他們連玉竹都沒放過?”
她知道女兒要挪院子的消息一傳開,肯定有人要活動,但沒想到大家反映這麼激烈。
其實,蕭南也不想想,她光從王氏手裡接過來的家生奴就有三四百口子,這些人因是後來的,差事大多不如意。如今好容易有機會翻身,還不卯足了勁兒鑽營?
再加上榮壽堂原有的奴婢,足足有幾百口子,這些家生奴哪個不想像鐵娘子一樣成爲威風的管家娘子,或是崔管家一樣蒙主人賜姓、全家都受重用的管家?
即便成不了鐵娘子,好歹也混個有油水的差事呀,採買不敢奢求,但廚房、針線房什麼的,好歹也混個管事的吧。
玉簪給蕭南添了盞茶,笑着說道:“可不是,玉竹現在正是瞌睡的時候,天天睡十幾個時辰都睡不夠……偏求上門來的不是姑母家的表嫂,就是姨母家的表弟妹,只一個‘親戚情分’就讓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招呼。”
一邊說着,玉簪一邊學着玉竹的樣子,“哎呀,好姐姐,你就幫我這個忙吧,幫我求求郡主,請她趕緊把人定下來吧,就是不選我家的親戚也成……再這麼吵鬧下去,我的兒子都要煩了。”
“哈哈,這丫頭,都快當娘了,說話還這麼沒遮攔!”
雖然玉竹嫁人後就搬出了內院,但蕭南對她的感情依然很深。尤其是這幾天,因爲女兒過生日,讓她總想起一些過去的事兒,其中最讓她忘了的便是自己重生那日,玉竹領着一干姐妹,死力對抗崔幼伯的場景。
那時,她們是真的全心全意的維護自己呀。
玉簪也笑着附和,“可不是,婢子也說她好歹學着穩重些,結果她還得意的說,她能這般保有本性情,那是她的福氣,別人想這樣恣意還不成呢。”
這話是實話,但其中也不乏玉竹在拍蕭南的馬屁——她能在夫家這般有底氣,靠得就是蕭南的寵信。
蕭南當然聽出話裡的意思,她微微一笑,道:“好了,你也甭幫她說話了,她的意思我明白。”
想了想,蕭南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吩咐着:“這樣吧,你讓玉竹、玉蘭她們給求到她們門前的人家傳句話,讓她們帶上自家的女兒,後日辰時在議事廳前的院子裡候着,到時候,我帶着靈犀去挑人。到時候,具體挑哪個,要看靈犀的意思。”
玉簪聞言,忙替姐妹們行禮謝恩,嘴裡還說着:“郡主這樣,已經給了她們偌大的面子。玉竹她們也都是明白人,就算自家的親戚沒挑上,她們也不會抱怨。在親戚和婆家那裡,她們也好交代。”
蕭南點點頭,旋即又補了一句,“對了,有求到你跟前的,也可以帶着自家孩子來。”
對於給自家大丫鬟做臉這種事兒,蕭南還是很樂意的。
玉簪笑了笑,道:“是,婢子代他們謝過郡主了。”
雖然大家都覺得玉簪‘位高權重’、且不好相處,但她的人緣並不壞,求到她跟前的人家雖不是很多,也不是一個沒有。
本來玉簪還琢磨着怎麼開口呢,這會兒一聽蕭南這麼說,自是歡喜的應下來。
說完正事,蕭南打趣道:“對了,這些日子,你們頗收了些禮吧?”
玉簪知道蕭南只是玩笑,根本看不上那些東西,爲了逗主人開心,她故意做出一臉財迷相,得意的笑道:“可不是,光靠這些,婢子這一年不領份例都夠過日子了。呵呵,只可惜求到婢子跟前的人不多,玉竹她們幾個就不同了,單收這一季,就夠他們一家子富裕好幾年了。”
向來穩重的人說這種笑話,頗有‘笑果’,蕭南明知道她是故意做戲,還是被她逗得掩嘴只笑。
笑完了,蕭南故意提高音量,道:“既是這樣,幫大娘甄選小丫鬟的事兒就交給你了,你可要給我好好挑選呀。”
一邊說着,蕭南還一邊衝着玉簪眨眨眼,繼續白活:“你看到有合適的,也不用回稟我,直接領來給大娘看,只要她相中了就留下。”
玉簪瞬間明白了蕭南的意思,也忍着笑,特意用感激的口吻道:“婢子謝過娘子!”
正房門外的廊廡下,跪坐門口等候差遣的三四個小丫鬟看似依然恭敬的低頭,但她們的耳朵都輕輕的抽動了幾下。
到了晚上,崔家后街的家生奴們就知道了消息,娘子很寵信她的四個大丫鬟,但凡是她們推薦的人,都能直接領到娘子跟前。
雖然不是立刻定下,但至少有機會呀。
於是乎,衆人愈發積極的往四大丫鬟跟前湊,就連‘抱怨’收禮少的玉簪,也着實發了一大筆財。
後日下午,蕭南果然領着崔靈犀去挑選丫鬟。院子裡,滿滿當當的站了四五十個八歲至十四歲的小丫頭,她們的母親或者女性親屬則在門外等着。
靈犀頭一次挑選自己的丫鬟,很是新鮮,在母親鼓勵的目光下,她按照自己的喜好,一口氣選了十幾個丫鬟。
最後,又在蕭南的幫助下,從十幾個人中選出六個人進內院服侍,剩下的則在院子裡做粗使活計。
望着一排滿臉激動的小丫鬟,靈犀也有些激動的給她們取了名字:“唔,現在是秋天,就以秋字打頭……你叫秋葵、你叫秋棠、你叫秋葛……秋菊、秋蕊、秋華。”
被個比自己小的小丫頭取名字,六個丫鬟並沒有不高興,相反的,她們很是欣喜,因爲主人願意給取名字,表示她們終於成了主人的近身奴婢,要知道被大娘挑剩下的十來個人,想要大娘賜名,大娘還不給呢。
說得直白些,自此,她們是大娘的人了。
“多謝大娘賜名!”
六個丫鬟齊齊行禮致謝。
這些人以後就是她的丫鬟了,靈犀也很高興,小臉上滿是興奮的紅光。
選定了人,接下來就是選院子了。
自從新院子落成後,靈犀沒事兒就四處溜達,早就相中了一處。這個院子距離葳蕤院很近,而且院中的佈局也極好,還有水渠的分支流過,望着主屋後面的一彎池水,靈犀不止一次的想,等到了夏天,她就有地方泅水了。
崔幼伯見女兒歡歡喜喜的搬家,也跟着來湊趣,主動幫女兒的新院子取了名字,還親自題了字讓人去做匾額。
見了那新名字,蕭南着實囧了一下,因爲那古樸的匾額上用金漆刻着三個字——“天香院”。
不知爲毛,一看到天香兩字,她就忍不住想起畸笏叟的一句硃批:“秦可卿陰喪天香樓”。
其實吧,天香兩個字本身是好詞兒,‘桂子月中落,天香去外飄’,雖然如今宋之問還沒有嶄露頭角,但在彼時,天香卻是丹桂的別稱。
而靈犀的名字來源於丹桂,她又是深夜月圓之時降生,所以,崔幼伯纔會應景的給院子取名‘天香院’。
好吧,天香就天香吧,望着女兒歡喜的樣子,蕭南也只能默默忍了。
就在崔靈犀高高興興搬家、佈置新院子的時候,隔壁榮康堂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這日清晨,老相公的奴婢照例來伺候他起身的時候,驚愕的發現,老相公竟然在睡夢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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