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察覺到崔幼伯的異樣,頓住腳步,笑着說道:“怎麼,肅純與李郎相熟?”
靠,這不廢話嗎?
崔幼伯默默的在心裡吐槽,他就不信了,魏王在招攬親信的時候,會不調查那人的底細?
而只要稍稍用心一查,魏王便能知道崔幼伯與李敬的關係:同年考中進士科,同被選爲杏園的探花使,兩人的私交也極‘好’,好到可以贈送‘美妾’。
如今卻做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未免也太假了吧?!
不過,崔幼伯還是溫文一笑,道:“回王爺,我與李郎是同年。”
李敬也微微欠了欠身,權作行禮,“是呀,當年我還與肅純一起做探花使呢。呵呵,轉眼五年過去了,肅純一向可好?!”
說着,李敬帶着幾分審視的打量着崔幼伯。
昨日傍晚,白氏失魂落魄的找上門,一見了李敬,便撲到他懷裡放聲痛哭。
一邊哭,白氏還一邊含糊不清的說着什麼。
李敬皺着眉頭聽了半天,卻還是沒聽清,最後他的耐心耗盡,直接推開白氏,板住她的雙肩,大聲喝道:“先別急着哭,有事慢慢說!”
白氏被這高聲斷喝嚇住了,當場忘了抽泣,愣愣的看着李敬。
李敬卻發現安歌不在,他又扭頭四下裡看了看,依然沒有小姑娘的影子,便問了一句:“安歌呢?她怎麼不與你一起?”
一聽到女兒的名字,白氏這纔想起正事,再次放聲大哭。
不過,這次她似是有了經驗,非常注意口齒的哭訴道:“郎君,大事不好了,安、安歌被、被崔大郎搶走了!”
崔大郎?
這是誰呀!
李敬一時沒反應過來。想仔細詢問一番,結果白氏卻抓着他的袖子一通痛哭,瞧她那架勢,似是要把心中的委屈和驚恐哭出來一般。
最後,李敬無奈,只得半擁半拽的把白氏弄進屋裡,原想着親自給她擰條溼帕子擦臉,白氏死死的抓着他的胳膊,他無法挪動,只得命小丫鬟打來熱水。
白氏卻還在哭。一直哭到熱水涼了,李敬險些睡着,她這才停了下來。
她抽搭着擡起頭。對李敬道:“郎君,你還記得雙相崔家的崔肅純嗎?”
崔幼伯?李敬當然記得,他還記得,自己的這位美妾便曾服侍過他。
但,他爲何要搶走安歌?難道他已經提前猜到了自己可能會借安歌的事兒。把他拖進官司裡?
李敬剛剛投到魏王的門下,正急着尋找機會表現自己。
而魏王的敵人是誰?除了太極宮的那位老皇帝,估計連皇后都心知肚明。
但直接朝太子下手,李敬還沒有這個膽氣——太子是正統,作爲一個受傳統教育的讀書人來說,讓他公然挑戰正統。他、他還真不敢。
不能直接陰太子,那就朝太子的心腹下手。
李敬進京也有半個月了,這段時間裡。他除了四處走關係,就是去酒肆、茶館聽八卦。
他這般做,可不是閒得沒事兒幹,而是他明白,那些地方是最好的情報收集場所。
只要有足夠的耐心和足夠強的分析能力。他便能探聽到他想知道的東西。
在東西兩市泡了半個月的酒肆、茶館,李敬還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其中。最引起他注意的,便是近兩年來,太子極信任一個姓崔的中書舍人。李敬再一仔細打聽才知道,那位崔舍人還是他的熟人。
嘖嘖……原來是崔家玉郎呀。
李敬心情大好,太子別的親信的秘密,他或許不知道,但崔幼伯的底細,他卻清楚的很。
這不,那位郎君曾經荒唐的‘證據’還在他手裡攥着呢。
李敬甚至都想好了,只要白氏母女進京後,他便開始散佈崔幼伯當年的荒唐事——養別室婦、寵妾滅妻、拋棄親生骨肉……雖都不是什麼大錯,卻都有礙名聲。
估計聖人聽了都要擔心,將這樣的人放在太子身邊,會不會帶壞他家的好兒子。
哪怕不能把崔幼伯拉下中書舍人的位子,也能讓他麻煩一段時間。
不是李敬不念舊情,他這是在報復。
話說當年他明明考中了進士科的新郎君,卻因爲崔幼伯孃子的一句話,生生在京城坐了好幾個月的冷板凳。若不是自己靈透,尋上了吳王,他現在可能還是個白丁呢。
當時,李敬聽說此事後很是不解,他只見過那位郡主娘子一面好不好,就是得罪他也真心沒機會呀,她爲何要針對自己?!
百思不得其解,李敬甚至懷疑,這是不是崔幼伯的主意,或許自己哪裡沒留意冒犯了他,所以他借老婆的手整治自己。
退一萬步講,就算不是崔幼伯授意的,但動手的是他娘子,夫妻一體,他娘子辦的事兒,崔幼伯也脫不了干係。
至此,李敬便暗暗記恨起崔幼伯來,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當年他纔會跟白氏勾搭上,最後更是高調的帶着白氏母女離京赴任,狠狠的甩了崔幼伯一記耳光。
如今,兩人又因爲各事其主,而站到了對立面,成爲真正的敵手,李敬再算計、陷害崔幼伯,非但沒了名聲上的束縛,反而還能得到新靠山的看重呢。
沒好處的時候,李敬都想抽崔幼伯,跟不用說事關前途了。
雖然此事可能會把白氏母女也捲進來,但、但比起自己的仕途,她們的分量還是輕了些。
李敬努力說服自己:“……大不了以後對她們好些也就是了。”
但,他做夢都沒想到,他的計策還沒實行呢,便被對方將‘人證’截了去。
李敬好不懊惱,同時,他心中也升起隱隱的不安:崔幼伯怎麼知道白氏母女進京的消息?這是不是表明,崔幼伯也在時時關注自己?
就在李敬胡思亂想的當兒。白氏還在哭訴:“……我與安歌剛踏入京城的城門,便被他派來的強人掠了去,足足被他關了大半日,直到方纔放被他放了出來。可安歌、安歌卻被他帶走了!”
“等等,你說安歌被他帶走了,帶去哪裡了?崔家?”
李敬聞言,眼睛閃過亮光,只要確定了安歌的下落,他的那個計策還是能實施的。
白氏拿帕子拭淚,抽抽搭搭的說:“崔大郎說。他已經命人將安歌送到洛陽了,至於具體安置在哪裡,他卻不肯說。”
李敬徹底呆住了。自己回京後的首次籌謀,竟這樣提前夭折了?!
不過,那時李敬並沒有想到此事是崔幼伯的手筆,他雖與這位‘玉郎’相交不久,但還是頗瞭解他的脾性的。再加上。李敬身邊還有個白氏,崔幼伯有什麼小毛病,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似崔幼伯這樣‘單蠢’的世家子,哪裡會有這樣的心計和城府,他這般做,想來是身邊幕僚出的主意吧。
但此刻。面對面的與崔幼伯對視,李敬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他忍不住喟嘆:幾年不見。崔幼伯竟有這樣大的改變?變得這般城府、這般深沉?
忽然間,李敬心底升起警覺,他在重新定義崔幼伯的時候,也暗暗決定,下次動手前。他定要把功課做全了再着手。
而他首先要做的功課,便是全面、徹底的調查一下崔幼伯近兩年來的言行舉動。然後從中發現什麼蛛絲馬跡,進而更加準確的瞭解對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李敬覺得,他既然能順利回京,這表明老天都在幫自己,他沒道理放過那些錯待自己的人。
李敬不知道,面前的崔幼伯也抱有同樣的想法。兩個原該是朋友的人,如今卻站着皇城城門前,滿面微笑的對峙着,四周圍觀的人都能聞到很濃的火藥味兒。
魏王看得尤其歡樂,還沒回來前,他就聽留在京裡的幕僚提起過崔幼伯。說他年紀輕輕卻極爲能幹,幫太子辦成了好幾件差事。
基於他與太子對立的事實,所有太子得用的人,都是魏王厭惡、且針對的對象。
隨着崔幼伯越來越受太子的重視,魏王對他的厭惡值也直線上升。
當初李敬走關係來到他跟前時,魏王對這個據說是族親的人並不怎麼看重,尤其這人過去曾跟吳王、高陽等人皆有密切聯繫,偏這些人都是失敗者,這讓魏王覺得有些晦氣。
另外,李敬有這般複雜的背景,還會讓人覺得他很不安分、很不可靠。
但李敬無意間提及他與崔幼伯夫婦的矛盾時,魏王來了精神,親自召見了他,命他將那事仔細的說了一遍。
當魏王聽說李敬‘拐’走了崔幼伯的美妾時,他更是忍不住的拍着隱囊大笑——好、好個崔舍人,竟然也有這般吃癟、丟臉的時候。
有了這個小插曲,魏王看李敬就覺得順眼多了,袖子一揮,把李敬納入了自己門下。
他希望李敬能在崔幼伯身上撕開一道口子,進而影響東宮,當然,若是能順利拿下崔氏,折斷太子的一股助力,那就更好了。
魏王並不知道,他這邊歡樂的幻想太子被自己整治的美好畫面,而另一邊,人家太子已經親自上陣,給他出色的嫡長子說了門‘好’親事。
太子做媒,而且還是給魏王的兒子做媒,絕對是勁爆的大新聞。
就是皇后聽了,也不由得愣神:咦,大郎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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