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便到了五月末。
榮壽堂的擴建工程終於完成,匠人們叮叮噹噹的忙了六七個月,總算達到了主家的要求,順利交工。
崔幼伯攜着蕭南,身後跟着長生和靈犀,一家四口在一羣僕婦的簇擁下參觀新居。
新的榮壽堂併入了四五個院落後,佔地極廣,其總面積已經超過了隔壁了榮康堂,足足佔去了半個崔裡。
院落雖大,但佈局卻極爲精巧。
說到這裡,不得不稱讚一下本工程的總設計師——工部的袁員外郎。
或許是蕭南送去的禮物着實豐厚,袁娘子每日都對夫君耳提面命,讓他定要好好給郡主蓋園子。
尤其到了節慶日,袁娘子更是按三餐外加宵夜的頻率嘀咕:“郡主娘子真是個和善的好人,今兒是五月節,還特意命人給咱們送了酒和吃食,郎君,不是妾身嘮叨,您可要盡心給人家辦事呀……”
自家娘子如唸咒般的言語轟炸,袁員外郎聽了無比頭疼,不過,他心底對襄城郡主還是極爲感激的。
說實話,如今不是新朝初立那會兒,宮殿、別宮甚至是聖人的陵寢全都修建完畢,除了每年修修河堤、建個水渠、督管屯田什麼的,工部清閒得要命。
正兒八經的侍郎、郎中都閒得只能八卦,更不用說最底層的員外郎袁童鞋了。
差事輕省,看似是好事,可以有更多的時間摸魚。但有利亦有弊,工部的官員們能撈到的油水也少呀。
京城米珠薪桂,只靠衙門的俸祿如何能養家?
幸好他們是專業人才,閒暇之餘,幫京中權貴們設計個庭院、畫個房樣子,倒也能賺些外快。
只是,這外快的多寡,要取決於主家的大方程度。
袁員外郎覺得自己很幸運,不過是幫郡主娘子簡單規整了下院落、再適當的配以水榭樓閣,這些活兒真心不多,但郡主不但給了他豐厚的酬金,還時不時的送些吃食、布匹,且都是極好的東西。
郡主這般厚待與他,袁員外郎感激的同時,愈發下狠心要好好給郡主做事。
他幾乎是拿出了壓箱底的功夫,將偌大的榮壽堂設計得大氣且不失雅緻,華美又不失實用。
整體的結構上,袁員外郎按照蕭南的意思,將幾處宅院整合在一起,然後又重新分割,共分爲五個院子,且每個院落都有一處可以直接通往外頭街面的大門。
五個院子中,居於中軸線的主院落羣面積稍大些,但用肉眼根本就看不出來,具體的差別只體現在重新存檔的房契上。
每一處大院落羣裡,按照時下的建築風格,又分成了許多小院子:前庭、中庭、客舍、正堂、後院等等,完美演繹了那句‘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另外,在這些小院落之間,袁員外郎還因地制宜的添了些花園、水榭、假山、暖房等做點綴,使得新的院落裡處處有驚喜。
這些還不是最出彩的,整個大宅建設下來,袁員外郎最得意的手筆是極近完美的利用了空間。
具體說吧,那些大大小小的院落,表面上看與四周的環境融合密切,彷彿已經充分佔據了所有的地皮。
但若是實地觀察一下,人們就會發現,那些院子還有向外擴建的空間,且即便擴建了,只要不是太過分,在周圍景緻的映襯下,擴建後的新院子也不會顯得擁擠窄仄。
這一點,崔幼伯夫婦尤爲滿意——五個兒子,兒又生子,子又生孫,子子孫孫的繁衍下去,他們的後代只會越來越多。有了這個設計,哪怕再過個三四代,他們的子孫們也不會出現房子不夠住的窘況。
參觀完位於中軸線的主院,一家人都有些累了,蕭南便命人準備茶點,趁着大小四口吃點心、喝茶的當兒,奴婢們已經把奚車準備好。
坐在中庭花園的樹蔭下,崔幼伯喝完一杯茶湯,目光緩緩掠過四周的景緻,他忍不住點頭讚道:“這裡建得真不錯,既沒有失了正堂的莊重大氣,細微處還有幾分鄉間的幽靜愜意……袁員外郎果是個能吏呀。”
蕭南正看着兩隻小的用點心,聽了這話,笑着回道:“這就是所謂的‘術業有專攻’嘛。”
如果不是打聽到袁某人確實有兩把刷子,她又何必特意將他尋來,期間還經常命人送些東西去袁家?!
“這倒也是。”
崔幼伯點點頭,人家可是連皇宮、別宮都能設計的專業人才呀,侍弄個民宅,對袁員外郎來說,更是信手拈來。
只可惜世上沒有絕對的完美,崔幼伯似是想到了什麼,有些可惜的嘆道:“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正堂和葳蕤院的位置有些偏斜了。”
榮壽堂的擴建受街道和隔壁的限制,並不能向四處延伸,只能朝北、東兩側擴張。
這樣一來,原來位於正中方向的正堂和葳蕤院,便成了西側的偏院。
在葳蕤院住久了,崔幼伯也習慣了,他還真捨不得搬走。
蕭南很乾脆,“那就不搬嘛,難不成咱們不住主院就不是一家之主了?”
正好長生漸大了,待他七歲後,便可以直接搬到主院來,這樣他長大後便可以直接在這裡娶妻生子,很是便宜。
崔幼伯聞言,不禁莞爾,揉了揉鼻翼,道:“娘子說的是,是爲夫着相了。”
夫妻兩個閒聊着,一旁的靈犀和長生卻湊在一起,嘰嘰咕咕的咬耳朵。
蕭南見兩隻說得熱鬧,忍不住隨口問了一句,“你們說什麼呢?”
兩隻小的立刻閉了嘴,迅速分開湊在一起的小腦袋,嘿嘿傻笑兩聲,靈犀代表兩人回道:“回阿孃,我們並沒有說什麼呀,就是覺得新院子建得真好。”
蕭南微挑眉峰,對兩隻的話不置可否。
見瞞不過,靈犀只得訕訕的說:“呃,我們確實在稱讚新院子好來着。不過我們覺得,最精妙的設計,便是延翠湖。”
崔幼伯夫婦很是好奇,齊齊看向兩個孩子。習慣使然,開口的還是蕭南:“哦?怎麼說?延翠湖精妙在哪裡?”
不就是一個人工湖嘛,如果兩隻是因爲喜歡泅水,所以纔對延翠湖另眼相看,葳蕤院也有一處呀,且湖面面積遠比延翠湖還大呢,遊起水來,豈不是更暢快?!
靈犀嘿嘿一笑,道:“那什麼,我們剛纔問過了,玉簪姑姑說,延翠湖與葳蕤院的庭心湖是相連的,兩者間開鑿了一條水渠——”
沒錯,這也是袁員外郎整個設計中的得意之作。
按理說,在庭院裡設計地上水渠,若是寬了,會佔用地皮,若是窄了,又達不到預期的效果。
但袁員外郎給新榮壽堂設計的這條水渠,位置選得極精巧,既沒有佔用什麼空間,還能給水渠所在的院落添加一種獨特的景緻韻味。
水渠貫穿於葳蕤院與中軸線主院之間,蜿蜒曲折,水面很寬,水深也儘夠,足以行船。
每一段水渠,還根據所處的具體位置添了些設計。
比如流經水榭的時候,水渠裡有魚、有蓮花;流經花園的時候,水渠兩岸栽種了垂柳花木若干;由高處流落低處的時候,刻意拉大高低距離,湖水流過時,形成小瀑布的效果。
另外,延翠湖與庭心湖一樣,都連接了京城的地下水渠,這樣一來,湖水和水渠便成了活水,不死不臭。
不過,爲了避免再有人效仿李榮,從地下水渠摸進榮壽堂,修建的時候,蕭南特意命人在接入地下水渠的地方加了一道極結實的鐵網,就像後世的井蓋一樣,牢牢的釘死在湖底。網孔的縫隙不小,但人卻鑽不過來,哪怕是個六七歲的稚童。
但,崔幼伯兩口子還是不明白,這水渠和延翠湖確實巧妙,可也不是什麼稀罕之物,大公主的公主府裡就有類似的設計,自己的一雙兒女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沒道理會大驚小怪呀。
兩隻小的見父母仍是不解的樣子,相互看了一眼,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
忽然間,蕭南卻似想到了什麼,手指點點兒子、又指指女兒,鄭重的吩咐道:“不許在水渠裡泅水!”
哼,小東西,差點兒就被你們糊弄過去了,什麼延翠湖設計得好呀,這兩個小傢伙分明就是看上了那條水渠。如果蕭南沒記錯的話,新建的閨學和學堂位於主院西側,兩處建築旁皆有水渠流經。
從葳蕤院去閨學或學堂,步行的話,要東拐西繞。可走水路,就簡單多了。
這兩隻,十有八九存了這樣的念頭。
“……是,阿孃!”兩隻癟癟嘴,垂頭喪氣的回道。
見此情況,崔幼伯也反應過來了,低下頭,右手成拳抵在脣邊輕咳兩聲,肩膀極爲可以的抖動幾下。
好一會兒他才擡起頭,又是一派嚴厲父親的樣子,叮囑道:“你們阿孃說的是,水渠可不是鬧着玩兒的,誰若是貪圖新鮮,以身試險,全都家法伺候!”
“……是,阿耶!”兩隻更沮喪了,早知道,剛纔就不表現得那麼激動了,結果悲劇鳥。
唉~~
“唉……”
搖光院裡,楊婥斜倚在窗邊,望着東邊新園子的方向愣愣出神。
良久,直到時近正午,暑氣恣意,楊婥才怏怏的關上窗子,歪在榻上繼續發呆。
魏紫見狀,笑着對楊婥說,“七娘也不必擔心,郎君已經說了,傍晚就來看您,到時候,婢子們再提醒下郎君,讓他早日把五郎抱過來……”
ps:補昨天滴。話說昨天下午某薩辦了件很二的事,碼字的時候都靜不下心來,只扯着頭髮後悔:人難免犯二,可你怎麼就二到這種程度?!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