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狠心的女人?平安未免太涼薄了吧?!”
賀蘭娘子自嘆自悲的時候,圍觀的衆貴婦也忍不住在心底感慨。
在場的諸位沒一個是傻子,平安此舉意欲何爲,她們都心知肚明。
其實吧,在不傷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免費看場好戲,冷眼瞧瞧皇后贊過的‘賢婦’的醜事,她們也很樂意。
女人的心思就是這般奇特,說起來,蕭南的人緣不壞,與在場諸位也沒有什麼衝突(除了平安),但她們還是不介意去圍觀一下蕭南的‘姦情’。
原因很簡單,過去蕭南的名聲不好,其彪悍潑辣的指數在貴女圈裡都最高的,曾一度是在場貴婦們俯視、說笑的談資。
如今,不過堪堪數載,蕭南竟搖身一變,由一個衆人暗自嘲笑的‘潑婦’‘惡婦’變爲皇后交口稱讚的‘賢婦’,更有成爲京中傑出賢婦典型的趨勢。
而她們呢,也由原來的俯視變爲仰視,兩者間巨大的落差,讓她們很是不爽。
這種心態可以稱之爲‘嫉妒’,說得難聽點兒就是‘眼紅病’。
不知不覺間,她們竟隱隱有種渴望,希望有人能剝去蕭南的華美外衣,讓她在世人面前出出醜。
是以,方纔平安命人去喚人的時候,她們幾個纔會積極的跑來‘圍觀’。
只可惜,好戲沒看到,反而招惹了蕭南的怒意。
看着蕭南冷冷的嘲笑,衆貴婦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再一次暗暗咒罵平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可這會兒,親眼瞧見平安將賀蘭娘子推出來頂罪,衆人又忍不住一陣陣的心寒——平安這人,不可交呀!
恰在此時。長孫家的主母得到消息,領着一羣侍女走了過來。
“咦?大家都聚在此處作甚?”
長孫娘子早就知道了整個事情的始末,不過今日她是主人,在她家的宴會上,她可不想流出任何不好的傳聞,更不想讓人嗤笑她辦事不利。
凌厲的雙眸掠過平安和賀蘭娘子,轉到蕭南和衆人身上時,已經變成了溫柔和緩的春風。
只見她略帶自責的說笑着:“可是方纔我準備的歌舞不好,大家都不喜歡?哎呀,咱們又不是外人。若是不喜歡,大家只管說出來嘛。你說是不是,喬木?!”
說着。長孫娘子親暱的拉住蕭南的胳膊,說道:“走走走,前頭的伎人們正在準備,下一個是你最喜歡看的《大面》哦,阿晼欲舞蘭陵王呢。你若是不在場,我真怕她會撂挑子。”
一邊說着,長孫娘子一邊拉着蕭南往前廳走。
蕭南沒有拒絕,跟着笑道:“哦?阿晼要舞‘大面’,那倒要坐下來一觀。只不過她的舞技……呵呵,舅母也是。怎的任由她胡鬧?”
不是蕭南決定放過平安她們,而是長孫家的面子,她還是要顧忌的。
並且。蕭南很確定,即便自己就此揭過這事,長孫家也不會善罷甘休——平安在長孫家的宴會上生事,不管她針對誰,首先她就沒把長孫家放在眼中。
別看長孫無忌在皇后的壓制下。辭去了所有的實職,但他現在還領着司空的頭銜。正一品。
再加上他是國舅,又是聖人的發小,有着隨時可以進宮的特權。遇到什麼事兒,都不用刻意告狀,只在聖人跟前歪歪嘴皮子,就能把得罪他的人碾成渣渣兒。
且由他舉薦入仕的官員不止凡幾,他本身又是隴西貴族的代表人物,哪怕是當朝首相也不敢慢待他。
另外,在身份上,他是太子等諸皇子的舅舅,慢說是平安,就是太子在長孫家也不敢擺儲君的架子。太子和諸皇子都明白,以長孫無忌跟自家老子的關係,以及他在朝中的權勢,有七八分的把握可以影響未來新君的人選。
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得罪長孫家,絕對是不智的。
望着長孫娘子和蕭南相攜而去的背影,平安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她的政治敏感度可能低了點兒,但起碼的智商還是有的,而且長孫娘子方纔投遞過來的嚴厲目光,已經充分說明了長孫家的態度。
一想到父親暴怒的樣子,平安就忍不住的顫抖,此刻,她什麼心思都沒有了,什麼報仇呀、什麼出氣呀,統統都丟到了一邊,她只想着怎麼回去度過太子那一關。
至於賀蘭娘子,她的臉色更加灰敗——沒攀上平安郡主,平白得罪了襄城郡主和長孫家,她用腳趾頭想也能預見自家悲慘的未來!
而其它的貴婦們,心裡也忍不住打鼓,因爲長孫娘子只顧着招呼蕭南,根本就沒有理睬她們,除了最初含糊的說了句‘大家’,隨後人家連眼角的餘光都吝嗇給她們。
這、這是不是意味着,長孫娘子也怪上了她們?!
想到這裡,衆人齊齊臉色一變,顧不得旁人,她們飛快的跟上長孫娘子和蕭南,努力想加入到兩人的談話中,拼命調節氣氛,不令長孫娘子遷怒與她們。
呼啦啦,大家擁簇而出,眨眼的功夫,熱鬧的迴廊立時變得悄無聲息,只留下平安和賀蘭娘子無力的癱軟在地上。
時近黃昏,長孫家的宴集才告結束,蕭南領着玩兒得盡興的靈犀告辭離去。
長孫娘子客氣的一直送到別業大門外,臨告別前,她別有深意的對蕭南說:“招待不週,怠慢之處還望喬木勿怪。”
蕭南微笑還禮,“舅母太客氣了,呵呵,今日我和靈犀都玩得極好,對不對,靈犀?”
靈犀揚起小腦袋,眉眼彎彎,笑得很是可愛,她用力點頭,道:“嗯,小二孃對我極好,其它小夥伴們也非常和氣,舅祖母,以後我還能來找小二孃玩兒嗎?!”
長孫娘子彎下腰,與靈犀平視,溫柔的揉了揉她的小臉蛋兒,笑着說:“當然可以,我和小二孃歡迎靈犀隨時來玩兒哦!”
“謝謝舅祖母。”靈犀乖巧的行禮,可愛的小模樣引得兩個大人不禁莞爾。
有了這個小插曲,氣氛愈加和諧,賓主皆滿意的相互告別。
次日,長孫娘子去湯泉宮給皇后請安。她進宮沒多久,皇后便下了旨意,說平安郡主舊傷未愈,讓她安心在別業養病。
至於何時能‘病癒’,知道內情的人都明白,估計在她出嫁前,她甭想出來了。
其實也是平安幸運,有個得寵的阿孃,再兼之她已經定下婚期,夫家雖不是頂級權貴,但也是京中有名的望族,皇后這纔沒有下狠手。
否則,以她犯下的過錯,足以讓她去感業寺跟自家姐姐作伴了。
皇后的旨意一下,衆人心中都有了決斷。
下午,蕭南便收到了不少請帖和禮物,請帖多是請她去赴什麼賞花、鬥詩宴,禮物呢,則是以各種各樣的藉口送來。
不管表面上用得什麼名義,蕭南和送禮的人都明白,這是爲那日之事賠禮道歉。
對此,蕭南並沒有多說什麼,送來的禮物,她照單全收。爲毛不收,做錯事的又不是她,那些人雖沒有看成熱鬧,但她們卻抱有這樣的心思,這讓蕭南很不爽。收她們這些禮,權當利息了。
至於要不要原諒,唔,這個還需要考慮,蕭南自認爲不是個以德報怨的聖母,適時的給她們些教訓也是情理之中。
不過,現在蕭南並不準備動手,因爲長孫家已經動手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接連有幾位貴婦被皇后申斥,理由都是現成的:奢侈。懲罰倒也不重,抄寫女誡而已,但讓貴婦們不安的是,皇后對她們的印象徹底崩壞,以後再想扭轉,就千難萬難了。
這些與蕭南無關,近兩天她正琢磨着如何去當說客呢。
倒是崔幼伯,暗地裡從他的眼線那裡得到了情報,知道娘子又險些被平安等一干貴婦爲難,心裡火大的同時,又隱隱失望——蕭南什麼都沒對他說,說到底,她還是不信他的能力呀。
看着娘子客氣的笑容,崔幼伯無力又悲哀,旋即,他又充滿鬥志,他以後定要好好努力,讓娘子知道,他是可以讓她依靠、讓她信賴的堂堂偉男兒!
這日清晨,蕭南沒有驚動任何人,只帶着兩個侍婢、兩個女侍衛,騎馬下了驪山。
一行五騎直奔京郊西北側的感業寺。
她們行進的很快,下午時分,便趕到了目的地。
行至寺門前,五人翻身下馬,玉簪打頭前去叫門。
不多會兒,主持老尼聽說襄城郡主到訪,慌忙親自相迎。
“無須多禮,我此行是來探望安同郡主的,還請大師通傳。”
蕭南沒有客套,直奔主題。
老尼愣了愣,隨即連口答應,親自引着蕭南去安同靜修的庵堂。
來到一處僻靜的小院,老尼跟門口看守的兩個壯碩尼姑低語了兩句,兩個尼姑立刻掏出鑰匙打開門鎖,推開房門請蕭南進去。
蕭南擡腳走近小院,走了兩步,她又頓住身形,擡手示意身後的人退至門外,她一個人走了進去。
輕聲進了小院的正屋,屋內,一個身着灰色尼姑袍服的女子正盤腿坐在蒲團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跟前的木魚。
蕭南站在那女子跟前立定,那女子似是沒看到,頭都沒擡,繼續有氣無力的敲着木魚。
蕭南微挑雙眉,旋即嗤笑出聲:“表妹好興致,大禍臨頭尤不知自救,還這般悠閒?!”
ps:一更。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