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驪山,又禁不住提到了各自在驪山的溫泉別業。
柴玖娘呷了兩口茶湯,嘆道:“唉,說起來也是不巧,當初我與郎君去蜀地的時候,我家的湯泉別業剛破土動工,我們只草草的定了房樣子,之後三年便一直在蜀地,如今別業建成了,我們還一次都沒去過呢。”語氣裡滿是遺憾。
蕭南笑了笑,道:“說來咱們兩個還真是同病相憐。不過,你到底比我強些,我現在連自家的別業在哪個位置還不知道呢。”
至少人家劉氏夫婦是親自圈定了地方,又親自命工部的匠人繪製了宅院的圖紙,親眼看着起了地基,才離京的。雖然不曾親見別業落成後的模樣,但依着圖紙總能想象個七八分。
相較之下,蕭南就可憐多了。
她們一家子離京前,湯泉宮只建了一半,聖人雖言明權貴、皇親國戚及有爵人家可以在驪山買地建別業。
但,聖人的湯泉宮都還沒建完,誰敢搶先動手?
而當湯泉宮建成,衆權貴紛紛跑去驪山圈地的時候,蕭南夫婦早已在洛陽呆了兩個月。
還是大公主心疼女兒,命人在她的別業不遠處幫蕭南選了塊不小的地皮,又命給她畫圖、施工的工部官員爲蕭南設計了庭院,然後又分出一部分匠人,幫蕭南把園子建起來。
其中,大公主給蕭南迴信的時候,特意將庭院的圖紙一道送去了洛陽,蕭南和崔幼伯也仔細研究了一番,還提出了幾處修改建議。
饒是如此,驪山的別業從劃地到落成,蕭南並沒有親見,所以印象並不深。只是隱約記得距離公主皇子們的別業不遠,騎馬一刻鐘便能到湯泉宮。
但具體位置在哪兒,庭院究竟怎樣,蕭南兩口子絲毫不知。
對了,還有一事,蕭南猛然想起,驪山的別業她貌似一文錢都沒掏,買地、請匠人、買材料等各項費用皆是大公主出的錢。
額,這不好,自己畢竟是出嫁女,家裡還有兩個嫡親的弟弟,這般總讓阿孃埋單並不妥,再說,她手上又不是沒錢,怎麼能讓阿孃破費。
蕭南一邊跟柴玖娘、鄭勉聊天,一邊暗暗決定,待會兒就去挑幾處位置好的鋪面,將契紙給阿孃送去。
她瞭解大公主的性子,如果她直接說給買地建房子的錢,大公主不但不收,反而會訓斥自己一頓。
正巧兩個弟弟剛封了官,就把那幾間鋪子當賀禮送過去,這樣阿孃估計還會收下。
柴玖娘聞言,想一想,也忍不住輕笑道:“還真是,幸而你有個絕世好阿孃,事事都幫你料理得穩妥。”
這話……蕭南微微一笑,自是聽出了柴玖娘話裡的深意。
端起茶盞,蕭南也沒有迴避,帶着幾分小得意,點頭道:“那是,我阿耶和阿孃是世上最好的爹孃。”沒有之一!
蕭南得意洋洋,柴玖娘失笑無語,兩人一邊閒話,一邊吃茶,氣氛倒也和樂。
一旁的鄭勉也沒有一味做陪襯,蕭南與柴玖娘聊天的時候,她總能是不是的插一句,話不多,但效果不錯,至少不會讓人覺得她不合羣。
柴玖娘不着痕跡的打量着鄭勉,見她行事穩妥、言談有方,不由得暗暗點頭,心說話,不愧是鄭氏女,禮儀什麼的自是不必說,單這沉穩淡然的心性,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教養出來的。
另外,鄭勉的相貌極好,柔美的五官配上江南水鄉女子特有的婉約,顯得她分外嬌美可人。
柴玖娘越看越喜歡,心裡一動,猛然想起她還有個未娶親的表弟,不管是年紀、出身還是品貌,與這鄭勉倒也相配。
有了這個念頭,柴玖娘再次看向鄭勉的時候,她的心態就發生了變化,每每發現鄭勉的一處優點,她就忍不住把表弟拿來作對比:
鄭勉個人條件不錯,只可惜父母早亡,家族已經衰落,雖有個兄長,但也沒什麼根基,想來出嫁的時候也沒多少嫁妝;她家表弟可就不同了,雖不是一流世家,但也是三等,且姨丈官事順遂,家資豐饒,表弟年紀輕輕便門蔭入了千牛左右備身,這些足以抵消掉兩人在出身上的些微差距吧。
鄭勉雖出自滎陽鄭氏,但也只是旁支;她家姨丈那一房可是嫡支呢。
唔,還有……
不知不覺間,柴玖娘從單純的欣賞轉變成了大姑子挑弟媳的挑剔。
許是柴玖孃的目光太灼灼了,不止鄭勉本人感覺到了,就連蕭南也看出了不對勁。
鄭勉雖不知這位劉娘子爲何這般注視自己,但女子本能的直覺,讓她似是猜到了什麼,她早已不是十三四歲什麼都不懂了小娘子了,如今她已十七歲,兄長也開始準備給她說親。
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鄭勤時不時的給她暗示,轉着彎子問她想要怎樣的夫婿。
談及自己的婚事,鄭勉害羞的同時也悄悄在心裡琢磨,是呀,她未來的夫君該是如何模樣?!
雖沒有具體的答案,但鄭勉還是忍不住偷偷在心底描繪,而如今,柴玖娘什麼都沒說,可她的目光卻觸動了鄭勉心中的那根弦,讓她忍不住羞紅了雙頰,微微垂下了頭。
一時間,室內的氣氛有些尷尬。
就在此時,靈犀從閨學回來了,規矩的給母親、客人們行了禮,便乖巧的跪坐在蕭南身邊。
柴玖娘看到崔小蘿莉,注意力終於被轉移,她笑着問小蘿莉多大了,平日喜歡做什麼,在閨學都學了什麼,女夫子可好,同窗們可好之類的問題。
靈犀小盆友脆生生的回答着,坐姿端正、言辭清晰,年紀雖小,卻能一派從容大方,標準的禮儀中還隱隱透着幾分世家特有的驕傲。
只把柴玖娘看得稀罕不已,連連稱讚崔小蘿莉乖巧守禮,看向蕭南的目光滿是羨慕嫉妒。
說起來,柴玖娘嫁給劉晗也近四年了,但兩人一直沒有孩子,不知道是夫妻刻意避孕,還是兩人有什麼問題。
蕭南見柴玖娘似是很喜歡孩子的樣子,聯想到劉家的近況,也不禁有些擔心。
她思忖片刻,扭頭對鄭勉說:“靈犀早就念叨你這個表姑姑,她攢了幾樣繡活,想請你點評一二——”
靈犀忙附和道,“是呀是呀,表姑姑,您和我去看看吧,我還給木偶做了幾套新衣服,您也幫我瞧瞧?!”
小傢伙很機靈,知道阿孃有事與這位劉家伯母說,便積極的配合,看向鄭勉的小臉上還滿是熱切。如果讓不瞭解靈犀的人見了,定會被她那‘天真’‘無邪’的表情騙到。
鄭勉也是個聰慧的,靈犀都能看出來的事兒,她豈能毫無所察,淺淺一笑,順着蕭南母女的話,道:“好呀,我也想看看靈犀的繡技這段時間是否有進步。”
說罷,鄭勉跟蕭南、柴玖娘行了個禮,然後帶着靈犀走了出去。
“真是個聰穎的女子,出身好、品貌佳,又生得好,也不知誰家小郎這麼有福氣能娶到這樣的女子。”
柴玖娘見鄭勉離去,收回打量的目光,若有所指的嘆道。
蕭南雙眉微挑,笑道:“鄭家與我家是表親,鄭大郎君又與郎君親厚,我們兩家乃是通家之好。鄭郎君倒是也曾提及鄭大娘的婚事,他憐惜妹妹自幼無父母疼愛,是以對妹妹的親事分外看重。”
柴玖娘往前探了探身子,追問道:“哦?鄭郎君都有什麼要求?呵呵,你也知道我家親戚多,若是有合適的人家,我也能幫忙說一說。”
蕭南道:“鄭郎君雖出身五著姓,但對這些並不看重,只要是規矩守禮的人家,不拘世家寒門都可。至於妹婿嘛,要求也簡單,小郎君須得品德好、肯上進,父母親長慈厚……”
蕭南每說一點,柴玖娘就點一下頭,最後她用力一拍憑几,道:“太好了,我有一表弟,正合這些要求。”
蕭南也撫掌而笑,“好呀,若此事能成,鄭郎君必會備一份豐厚的謝媒禮送與鏘鏘。”
兩人相視而笑,然後都說回去跟當事人的親長彙報,若是沒有意外,便再商定相看的地點和日期。
說完這事兒,蕭南想了想,斟酌着詞句,問道:“鏘鏘,你與劉郎成親也有四年了,之前在蜀地艱苦,劉郎又忙於正事,你們夫婦不方便要孩子。如今要留京了,是不是也該考慮這個問題了?!”
柴玖娘聞言,笑容漸漸斂去,手指無意識的描繪着衣袖的繡紋。
良久,她才澀然一笑,道:“我、我也想,可、可——”
ok,看來是柴玖孃的問題了。
蕭南想了想,又道:“太醫院有位姓裴的太醫,醫術很不錯,且擅長婦科,不如請他給你們夫婦好好診斷一番?!”
如果太醫診脈後確定是身體原因,那就只能靠玉露了。
柴玖娘默默點頭,對蕭南的建議並不怎麼熱衷。
在蜀地,他們兩口子就看了不少大夫,也吃了不少滋補的藥,但都沒什麼效果,她既着急又覺得對不住郎君。劉晗這一房,三代傳下來,可是隻有他一個男丁呀。如果自己害得劉家無後,她、她有何面目繼續與劉郎做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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