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幼伯能提前完成差事,蕭南的那個方子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且說那日崔幼伯收到蕭南的信,與鄭勤一起細細研究了那‘古方’,當場拍板決定先自己試一試。待那些世家們看到成效後,根本不用崔幼伯再說什麼,他們自會主動找上門來談合作。
接下來的事便是命人尋找能幹的匠人和上好的木材,因爲在蕭南的方子中,提到了一個必須要用到的工具——‘龍骨水車’。
彼時已經有了水車,所以會打造水車的匠人也不難找,田莊的管事出去忙活了小半天便找來了幾個手藝頗精湛的木匠,打造水車的木材也都準備妥當,崔幼伯一聲令下,匠人們便開了工,不到三日,一架長約一丈半的龍骨水車便打造完畢,另外還有配套的兩個大型轉盤。
崔幼伯拿着蕭南繪的圖紙,一一檢查着幾樣物什,確定無誤後,這才滿意的讓管事付了工錢,將匠人們打發出去。
幾個匠人很高興,不過三兩日便得了這麼多工錢,且還有獎賞,分到每個人手裡足有兩貫錢呢。
“三哥,咱們的運氣真好,難得碰到如此大方的主家。”
匠人甲提着裝銅錢的灰布袋子,黝黑的臉膛上笑開了花。
他也沒說錯,他們幾人的運氣確實不錯,剛出了崔家,便被幾個衣着鮮亮的人攔了下來,其中一個雙眼泛着精光的男子問道:“崔家喚你們去做什麼?”
幾個匠人都是生活在最低層的貧苦百姓,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紛紛嚇得低頭不敢言語,還是那個匠人甲壯着膽子,結結巴巴的回了句:“好、好叫郎君知道,崔家喚、喚我們去做了點木活兒。”
那精光男子挑眉,“什麼木活兒?”難道崔家郎君又有什麼新法子了?
要知道。現在正是引湖水入鹽田的最佳時機,若是錯過了這幾日,湖水變成了硃色,今年的鹽就曬不成了。
幾個世家擔心崔幼伯趁機生事。特意命人守在崔家田莊外,密切注意崔幼伯的一舉一動。
之前崔幼伯的作息很規律,但三天前,崔家的管事忽然從外頭請來了七八個粗壯的匠人。還命人運來許多上好的木材,外頭監視的人瞧了很是納悶,一邊命人去回稟各自的主人,一邊加緊對崔家的監視。
結果。崔家大門一直緊閉,直到今日纔開了門,那幾個匠人也喜滋滋的走了出來。
見匠人們出來了。左右又沒有崔家的人看管。幾個監視的人這才跑出來將匠人攔住。
匠人甲忙回道:“崔家的郎君讓我們打造了一架翻車,不過,崔郎君卻口口聲聲說什麼‘龍骨水車’。”
那精光男子微微皺了皺眉,心說話,翻車?難道崔郎君想用翻車將鹽湖的水抽出去?
匠人甲見那人不說話,心裡忐忑不已,搓着手。陪笑道:“郎君,您、您還有什麼事兒要問嗎?”
那精光男子回過神兒來,從袖袋裡掏出一個荷包丟給匠人甲,而後隨意的擺擺手,“沒事了,你們走吧。”
荷包正好砸入匠人甲的懷裡,他慌忙抓住,手指捏到一塊硬硬的東西,他心裡一喜,難道是什麼貴重物什?
他連連躬身道謝:“多謝郎君,多謝郎君!”
說罷,幾個匠人匆忙離去,不敢再做耽擱。
那精光男子卻楞了會兒神,然後才吩咐手下人繼續盯梢,他則親自回家稟報主人。
就這樣,幾個世家都知道了崔幼伯命人打造了一架翻車,正在他們暗自揣測崔某人的用意時,守在崔家門外監視的人又跑來回稟,說崔幼伯命人擡着翻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鹽湖。
衆人一聽這話,心裡更加不安,紛紛騎馬跑到鹽湖一探究竟。
崔家的人手腳很利索,衆人趕到的時候,那架翻車已經安裝完畢,一頭安置在岸上,一頭沒入鹽湖中。
岸邊,崔幼伯還命人搭了個草棚,草棚下,是崔家田莊的佃農趕來的一頭耕牛,那耕牛拴在岸邊的一個磨盤樣的木盤上,隨着佃農的吆喝,耕牛一圈圈的拉着,翻車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微微發青的湖水隨着翻車的木齒的滾動,嘩啦啦的被抽到岸上,流入提前架好的木刻水槽中。
那水槽很長,越過某個世家的鹽田,一直延伸到崔家的鹽田裡。
見此情況,衆人似是明白了什麼,但又覺得崔幼伯這般興師動衆,應該不是爲了只把湖水引到自家鹽田這麼簡單。
幾個世家派出來的郎君們相互看了看,然後不動聲色的默默順着那水槽來到崔家的鹽田。
“咦?這、這是怎麼回事?”
幾人見到崔家的鹽田後,紛紛吃了一驚,因爲面前的鹽田表面看着正規,跟自家的也沒啥區別,可細細一看,他們發覺,崔家的佃農並沒有按照古法將鹽田夯實,而是像種地一樣,把田畦裡的土重新犁了一遍。
而且,在規整的田畦邊,還特意開鑿了幾個土坑,土坑裡鋪着不知道是草還是竹片的東西。土坑邊還放着幾塊表面刻出凹槽的大青石,青石凹槽底部磨得極光滑,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水潤的光澤。
這一切,都讓衆人覺得陌生,看到崔幼伯的時候,險些沒忍住當場問出來——額,他們不能問,因爲現在是曬鹽的關鍵時刻,他們與崔幼伯是僵持的狀態,他們絕對不能自己打破這種‘平衡’。
看到衆人明明急得抓耳撓腮、卻強忍着不敢問的樣子,崔幼伯別提多高興了,不過,他還是強忍着心底的歡愉,故意做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跟相熟的郎君打着招呼,似是對衆人忽然出現在自家鹽田並不感到吃驚。
不鹹不淡的說了些閒話,鹽湖的水已經慢慢流入了崔家的鹽田,看着鹽水直接滲入土中,圍觀的衆人多少有些惋惜。
唉,崔玉郎到底想做什麼呀,沒得浪費這麼多鹽水,難道他不知道,這些水可是大把大把的銅錢呀。
崔幼伯卻彷彿沒看到衆人惋惜、控訴的目光,而是熱情的邀請衆人去吃茶聊天。
衆人心裡好奇,也想趁機打聽些情況,便跟着崔幼伯一起回了縣城。這可惜,崔幼伯談及其它事情的時候,滔滔不絕,但只要一提及鹽務,他卻顧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接話茬,這讓衆人很是憋氣。
崔幼伯卻暗自得意:哼哼,什麼叫風水輪流轉?幾個月前,你們是怎麼對我的?如今我也讓你們嚐嚐被戲弄的滋味!
好奇吧?想知道吧?
哼,我就是不告訴你!
崔幼伯心裡的小人雙手掐腰,仰天大笑!
衆人沒探聽到什麼有價值的消息,紛紛怏怏而歸,不過,他們還是命人悄悄去崔家鹽田盯梢,密切關注那裡的情況。
兩天後,鹽田盯梢的人跑回來報信,“郎君,崔、崔家竟然、竟然出鹽了!”
“什麼?!”
聽到消息的人無一不震驚,因爲按照傳統曬鹽法,他們都是春天引湖水入鹽池,夏日東南風吹起,田裡的鹽水曬乾,才能收穫一堆堆的鹽。從引滷水到成鹽,足足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而崔家的鹽田,居然三天就製出了鹽,這、這不是說笑話吧?!
衆人什麼也顧不得了,直接騎上快馬就往崔家鹽田趕。
趕到時,正好看到崔家的佃農圍着個大青石,拿着個木質的刮板,小心翼翼的颳着什麼。待衆人仔細看過去,他們才齊齊吸冷氣,這、這竟是白花花的鹽!
接下來的事就更好辦了,正如崔幼伯預想的那樣,解縣的幾大世家紛紛跑來商談合作事宜。當然,他們也不是沒想悄悄偷師,但蕭南的二十甲衛可不是吃素的,看守整個鹽湖他們做不到,但看守制鹽的幾塊鹽田還是木問題滴。
是以,幾大世家經過反覆思索,最後終於答應與官府共同曬鹽賣鹽,所得利潤,五五均分。
崔幼伯提前完成了差事,且辦得非常漂亮,不損傷官府、太子的絲毫名聲,還爲太子弄來了大筆的進項。
更重要的是,崔幼伯此舉不啻於一個典型案例,按照這個法子,太子可以在其它池鹽、海鹽產地繼續‘合作’,也不必揹負‘與民爭利’、‘違約’的名聲,卻還能收回大把大把的銀錢。
收到崔幼伯的奏摺,又嚐了嚐崔家新制的鹽,太子高興的拍桌大笑,他彷彿看到了成堆成堆的銀錢涌入內庫,他再也無需爲銀錢之事而煩心。而且,此事報到阿耶面前,他老人家也定會高興。
果然,太子拿着崔幼伯的奏章去太極宮面聖,聖人聽聞此事,高興的同時很是欣慰,覺得自己沒有選錯人,他的太子確實能幹。
見聖人如此開心,太子便趁機提出,想升崔幼伯爲中書舍人,畢竟此事能成,人家居功甚偉嘛。
聖人很爽快的答應了,崔幼伯是東宮舍人,升任中書舍人倒也算情理之中。
於是,四胞胎三日洗兒的那一天,蕭南廣邀賓客前來觀禮,就在衆女眷對着四隻可愛的小包子沒口子稱讚的時候,聖人的旨意到了,崔幼伯官升三級,直接從正六品上階升爲正五品上階。
這下子,衆女眷看向蕭南的目光更加灼灼了:嘖嘖,看看人家襄城郡主,果然有福氣呀,先是一口氣生了個四胞胎,接着夫君就升了官,這是何等的旺子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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