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鄭勉的話,蕭南沒吭聲,她想起了另一件事:崔幼伯的回信。
信中,崔幼伯很爽快的答應了蕭南的建議,不過委婉的建議蕭南,此事仍需跟榮康堂的長輩說一聲。
說實話,那日寫信的時候,蕭南沒想着崔幼伯會答應,給孩子們改稱謂的事兒並不大,但內裡暗含的意義卻極深,一旦改了,也就從心裡做了決斷:與榮康堂的生身血親做切割!
可崔幼伯偏偏就答應了,連半分的埋怨、不願都沒有,蕭南看信的時候很是詫異。
不過,最令蕭南意外的,亦或是感動的,是崔幼伯隨信一起送來的那一大摞不同字跡的白紙,紙上抄寫的不是什麼先賢著作,而是女人生產時必備的《難月文》。
據崔幼伯信裡所說,這九百九十份‘難月文’,是他拜託了十位兒女雙全、福澤深厚的世家貴婦所抄寫的,每位貴婦誠心抄寫了九十九篇!
讀到這一段的時候,蕭南有種莫名的感動,她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崔幼伯四處請託、說盡好話的場景。畢竟他請來抄寫難月文的不是賣字爲生的貧苦文人,也不是無權無勢的普通士子,而是出身名門的世家貴婦呀。
他一個男子,到底花費了多少心力才求得這九百九篇難月文?就算那些貴婦們感動他對妻子和未出世孩子的心意,沒有一定的條件,她們也不會輕易答應。
那一刻,蕭南的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酸酸的?還是甜甜的?
不過,有一點蕭南很肯定:不管崔幼伯此舉出自真心還是假意,她都很高興,至少這個男人沒忘了京裡的老婆正抱着大肚子要給他生孩子。
好吧,看在這九百九十篇難月文的面子上,她就幫崔幼伯想個辦法吧。
命人送走了鄭勉,蕭南抽空去了趟桃源,在小七送她的一堆書籍中找到她要的資料,用工整的小楷謄抄下來,準備待會兒再寫封信,命人將這些隨信一起送去解縣。
抄完了資料,蕭南順便瞄了一眼筆記本上的地圖,地圖上,除了一個太倉島,她又標註了個東倉島,只是不知兩個月過去了,東倉島的墾荒進行得如何了。
正想着,控制生化人的主控臺上的一個按鈕閃爍起來,蕭南見是肖義,便隨手按下了那按鈕。
“主人,您在?”
肖義刻板的聲音伴隨着呼呼的海風聲一起傳來。
“嗯,有事嗎?”
最近一段時間,蕭南的肚子愈發大了,行動不便、精神也不太好,她就沒怎麼進桃源,更沒有聯繫肖義等人。
“報告主人,東倉島已經全部開墾完畢,第一批熱帶水果已經成熟,且已通過烏離運進了長安。”
肖義聲音裡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彷彿機器人般彙報着。
當然,在某種意義上,肖義也算是機器人。
蕭南滿意的點點頭,誇獎道:“做得好,你們辛苦了。對了,可曾招募到足夠的人手?”
相較於太倉島的大機械化墾荒,東倉島就原始多了,幾乎是牛耕人種,肖義等生化人雖然能幹,可也做不到以一抵百呀。
肖義冷聲道:“報告主人,已經成功招募到十九戶人家共計三十七個人,其中二十二個是青壯男勞力,此次墾荒,他們貢獻很大。”
蕭南點點頭,隨口問了句:“嗯,不錯……對了,你們有沒有什麼麻煩或者需要我解決的問題?”
通訊器那端的肖義頓了頓,似是在思考,片刻後,再次響起他生硬的聲音:“報告主人,增加了東倉島後,一艘海船有些不夠用,若是能再添兩艘海船就更好了。屬下發現,在距離東倉島不遠的地方還有個荒島,面積很大,且島上的地理條件非常好,比太倉、東倉都更具開墾的價值。”
海船?
蕭南沒有立刻回話,她屈起食指,輕輕敲着控制檯的面板。
她手頭上的這艘海船是從位面商人小七那兒換來的,若是能再有機會遇到小七還好,直接跟他交換便是。偏過去幾年中,別說小七了,她一個位面商人都沒有見過。
小七也說了,位面空間數以兆億,她能接連兩次遇到小七已是萬分難得,哪裡還有第三次的機會呀。
交換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自己造了。
蕭南想了想,再次翻出那些資料,好容易才找到了一份明代寶船製造的圖紙,吩咐道:“你下次交易的時候,尋幾個木匠或者懂得造船工藝的匠人,簽下賣身契,然後帶回島上,咱們伐木自己造船。”
肖義立刻迴應:“遵命,主人!”
處理完這些,蕭南鎖定控制系統,捧着肚子緩步走出竹屋,路過果林的時候,順手摘了個又紅又大的蘋果,隨手用帕子抹了抹,便直接吃了起來。
剛出桃源,蕭南便聽到外頭秦媽媽焦急的呼喚聲:“郡主,郡主,您在寢室?”
越臨近預產期,蕭南身邊的兩位乳母和幾個大丫鬟就越發緊張,恨不得二十四小時貼身跟在她身邊,她連片刻的私人時間都沒有。
三兩口吃完蘋果,蕭南信手將果核丟回桃源,忙回道:“奶孃,我在呢,你進來吧。”
秦媽媽抱着個大包袱,疾步走了進來,見蕭南好端端的斜躺在壺門大炕上,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旋即又訕訕一笑,掩飾的提了提手上的包袱,道:“玉蘭新做了些嬰兒的小衣服,我、我拿來給郡主瞧瞧。”
秦媽媽當然不會說她是擔心郡主出意外,這才貿然敲門叫人。
蕭南知道奶孃擔心自己,也沒有計較,反而興致勃勃的打開包袱,跟秦媽媽討論起這些小衣服的布料和款式來。
自從進入了二月份,榮壽堂上下都瀰漫着緊張的氣氛。
而另一邊的解縣,崔幼伯卻愈加放鬆起來,許是想通了某些事,他的心態反而更加淡然,行事也愈加沉穩。
每日裡,騎馬去自家的鹽田轉轉,下午閒了便去縣城的酒肆、書肆溜達一圈,聽聽八卦、看看新書,若是遇到相熟的世家子,便相邀去酒肆、茶樓閒談。
崔幼伯是真的純粹閒談,閉口不提公事,反而讓那些世家忐忑起來,不知這位太子的心腹、郡主的夫君又有什麼新花樣。
心裡有了這層擔心,他們對崔幼伯倒是愈加恭敬起來,全然沒了前些日子的嘲諷、蔑視以及虛與委蛇。
對於這樣的變化,崔幼伯自是看在眼裡,晚上一個人拿着崔氏先祖的手札沉思的時候也有了新的感悟,第二天則會愈加沉穩、淡然。
如此了數日,大家對崔幼伯的印象徹底改觀,有的人還在背地裡悄悄議論,說崔家子果然不同凡響,就衝這股子淡然,頗有幾分魏晉古風。
鄭勤也發現了衆人對崔幼伯的態度,欣慰的同時不免又想,若是公事也能順利些就更好了。
正想着,蕭南的信到了。
“這、這是熬製池鹽的新方子?”
鄭勤拿着一張白紙,瞪大眼睛,很是驚訝的看着崔幼伯。
崔幼伯點點頭,道:“娘子說,聽聞我也開墾了鹽田,便特意去翻查古籍,果然在一卷古本殘卷上發現了這個方子,說是用此方,可以提高池鹽的質量和產量,減少成品鹽中的雜質。”
一邊說着,崔幼伯還一邊用別有深意的目光看着鄭勤,似是在說,他知道娘子爲何會突然提及鹽務。
沒說的,定是鄭勤偷偷給京裡寫了信,讓鄭勉傳話給娘子,告訴娘子他在解縣的困境,娘子這才費心巴力的尋找古籍。
蕭南雖然只是送來了一個方子,但崔幼伯和鄭勤都明白她此舉的用意,這哪裡是改進曬鹽的方子呀,分明就是解決崔幼伯困境的良計。
有了這個方子,何愁那些世家不爭相與崔幼伯合作?!何愁太子吩咐的差事不成?!
鄭勤瞧出了崔幼伯眼神中的深意,他雖有點兒心虛,卻仍堅定的回視着崔幼伯,用眼神告訴他,爲了輔助他完成公事,他行些不入流的小技、被崔幼伯埋怨又何妨?!
見鄭勤這般執着,崔幼伯心底微微嘆了口氣,他也知道表兄是真心爲他考慮,可、可在娘子快要臨盆的時候打擾她,他確實有些不忍。
崔幼伯留在榮壽堂的人給他寫信的時候曾說過,娘子此次懷孕,極有可能是雙胎甚至是多胎,生產時將無比兇險,容不得半分馬虎。
一看到‘兇險’二字,崔幼伯就忍不住想起娘子生長生那次的場景,難產、寤生,娘子幾乎喪命!!
上次不過只是一胎,而這次卻是多胎,崔幼伯如何不擔心?!
他決定了,臨近產期的時候,他說什麼都要回京去。
不過,崔幼伯沒想到,還不等他準備回京,蕭南那邊就提前發動了。
這日是二月初二,清晨,蕭南照例起來跟孩子們一起用朝食,可不知爲何,她總覺得肚子有些下墜,還有種悶悶的疼。
強忍着送走兩個孩子,蕭南才滿臉冷汗的命人叫太醫和穩婆。
十天前裴太醫和幾個穩婆就在崔家的客舍住了下來,小丫鬟跑出去沒多久便把人叫了來。
但,此時已經不用太醫診脈,蕭南自己就可以肯定:nnd,肚子裡的小混蛋們居然提前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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