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讓你幫我擋刀了?!
還有,如果不是你,我、我又豈會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柳氏費力的斜臥在榻上,身前靠着個隱囊,一想到昨天的種種荒唐,她就恨不得衝上前去狠狠抽這個庶女幾個嘴巴。
真是跟她那個賤婢阿孃一個德行,天生就是個害人精,出嫁了也不省心。
又是設計陷害,又是裝模作樣,最後還把她砸得腰骨錯了位,若不是那位救人的遊俠兒是個懂醫術的,及時幫她正了骨,她這會兒早成了癱子。
不過,柳氏脾氣雖火爆,卻也是個聰明的人,昨日發生的事兒,讓她心裡很是忐忑。
吳王在做什麼,自家男人雖沒有告訴她,但她還是猜到了幾分。
本來,吳王謀反也好、篡位也罷,都與柳氏沒甚關係,但、但吳王跟她那個不成器的女婿卻是親兄弟呀。
而且昨日看吳王妃和崔薇的種種言行,柳氏甚至覺得宮裡那位楊妃、還有蜀王全都牽扯了進來。
唉,蜀王是死是關,柳氏不想管,可她的外孫和外孫女該怎麼辦?
那可是阿芷的嫡親骨血呀。
一想到芳齡早逝的女兒,柳氏不得不忍下胸中的怨恨,努力想辦法,幫崔薇躲過此劫生父裹亂,繼母也牽涉其中,兩個孩子又該如何是好?
爲此,今日幾位遊俠兒營救她們的時候,柳氏請他們把崔薇也帶回了崔家,順便還派人去蜀王府把兩個外孫接過來。
經歷了昨天,柳氏對京城的亂事有了更加深刻的體會,她必須替女兒保護好孩子們。
深深吸了口氣,柳氏冷冷的說道:“好了,別嚎了,我還沒死呢,等我死了你再嚎喪也不遲。”
哭聲一頓伏跪在地上的崔薇怔了怔,然後擡起頭,淚眼婆娑的看着柳氏,“母親您還不肯原諒兒嗎?”
崔薇心裡很清楚,現在她和蜀王的處境都很危險,她必須尋得孃家的支持,希望將來聖人清算的時候,能看在崔家的面子上,饒了她們。畢竟她們只是從犯,並不是首惡呀。
柳氏閉了閉眼睛沒好氣的說道:“行了行了,既是一家人,還說那些虛僞的客套話做什麼?你也受了傷,趕緊回棲梧院去清洗、包紮一下。”
再次長長吸了口氣,柳氏又說:“我已命人去蜀王府把孩子們接來,那邊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也不要胡思亂想安分在家裡呆着。”少出去惹事兒!
以前,崔薇和崔惠伯越沒出息,柳氏越開心但此刻,她真是有些後悔—嫁出去的庶女惹了禍,照樣會牽連孃家呀。
“是,兒謹遵命。”
崔薇等得就是這句話,她覺得,自己昨日沒白挨那一刀,有了她的這番捨命救母,哪怕柳氏再怨恨自己,還是要救她、幫她。
叩了個頭,崔薇帶着她的僕婦退出了正堂。
蕭南和崔幼伯避到一旁待崔薇等走遠後,他們才緩步上了臺階。
“哦?大郎和大娘子來了?快請!”
柳氏對崔幼伯夫婦觀感還不錯,一聽他們來探病,忙吩咐下人相迎
崔幼伯和蕭南帶着兩個孩子給柳氏行了禮,又細細詢問了她的傷勢,然後留下傷藥和補藥便告辭離去。
柳氏正疼着,也不多加挽留,只命人恭敬的將他們送了出去。
從望舒院出來,崔幼伯夫妻正欲往合浦院走去,迎面卻遇上了崔惠伯與小柳氏。
幾年不見,當日回京城的時候,蕭南也只是禮節性的跟小柳氏打了招呼,並沒有私下裡進行過詳談。
今日碰了個對面,蕭南趁機仔細打量了小柳氏一番。
唔,氣色還不錯,比三年前還略略胖了一些。
據說,當年柳氏給了崔惠伯兩個侍妾,崔惠伯一時沒忍住碰了兩人,夫妻倆的感情出現了裂痕。
緊接着,一個侍妾懷了孕,小柳氏積壓已久的怒火噴薄而出,與崔惠伯吵了個天昏地暗,最後更是鬮到了要和離的地步。
最後,不知出了何事,小柳氏竟又軟了下來,反過來跟崔惠伯道歉,並表示,定會好好照顧那個懷孕侍妾,待孩子出生後,還會抱到自己身邊,親自撫養。
崔惠伯與小柳氏的感情向來很好,雖爲了侍妾和子嗣吵了一架,但見小柳氏肯認錯服軟,還做出一副賢妻良母的姿態,他也大方了一回,原諒了小柳氏,夫妻兩個重歸於好。
幾個月後,那侍妾順利產下一子,小柳氏遵守承諾,把庶子養在了自己身邊,還幫孩子取了個乳名阿寶,悉心照顧,視如己出。
這讓崔惠伯看了更加開心,只覺得自己娶了個賢妻,將家中事務悉數交付小柳氏,自己則整日與兩個嬌媚侍妾廝混。
如今兩年過去了,阿寶也長大了,小傢伙養在嫡母身邊,只知有母親,父親、生母什的一概不親近。
這不,小柳氏手裡牽着的白胖小豆丁不就是他嘛。
“來,阿寶,給堂叔、堂嬸見禮。”
小柳氏看阿寶的神情很慈愛,若不是蕭南知道內情,定會以爲這是一對親生母子。
阿寶乖乖的抱着兩個小拳頭,奶聲奶氣的問好。
崔幼伯和蕭南忙笑着說免禮,又提醒自家兒女跟崔惠伯夫婦見禮。
雙方見禮完畢,又寒暄了幾句,崔幼伯與崔惠伯約定了某天兄弟幾個去喝酒,便帶着一家子告辭離去。
“阿孃,阿寶好可愛,白白胖胖的,像個小肉球。”恩恩,很像早上他吃的魚肉丸子。
長生終於發現了一個比他還小的弟弟,很是歡樂,倚在崔幼伯的懷裡,兩隻小胖胳膊比劃着。
蕭南笑了笑,揉揉兒子柔軟的頭髮,道:“我的長生也很可愛哦,又乖又聰明。”
長生非常開心,用力的點點頭,“嗯·長生最乖、最聰明瞭。”暫時忘了那個比他小的肉球堂弟。
靈犀用小手刮刮臉蛋兒,“羞羞,阿弟好不害臊。”還敢說自己最聰明,連雙陸都不會打·小笨蛋。
長生被姐姐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頭一扭,埋進父親的懷裡不肯出來。
崔幼伯見了,也樂得哈哈直笑,兒子真是太可愛了,爲什麼會有‘抱孫不抱子,的說法,這麼可愛的兒子不抱·豈不是很可惜?!
望着崔幼伯一家四口歡樂的背影,小柳氏眼中閃過一抹黯然。
唉,饒是她再要強,也不得不認命,不能生育,她只能抱養別的女人跟自己男人生的孩子,這種痛苦,是蕭南這種幸福的女人無法理解的
“阿孃·阿孃!”
阿寶見小柳氏神色有些怏怏,忙拉着她的衣襟,連聲叫道。
“阿寶乖·走,咱們去給阿婆請安。”
小柳氏無聲的嘆了口氣,藏起心中的悲苦,彎腰抱起阿寶,母子兩個有說有笑的往正堂走去。
崔幼伯夫婦又去了合浦院,相較於柳氏的腰傷,姚氏只是被嚇到了,並沒有受什麼傷。
不過,看到崔幼伯一家來探望,合浦院上下都很興奮·崔嗣伯拉着崔幼伯熱情的聊天,姚氏和再次回孃家的崔萱則圍着蕭南,東家長西家短的說個沒完。
忍了好久,崔幼伯和蕭南才放下藥材,匆匆離開了合浦院。
不是他們太冷漠,實在是這家人熱情得有些詭異·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呀。
蕭南的想法很簡單,他們已經離開了榮康堂,便不想與這邊的人太親密,只保持正常的交往即可。
至於這邊要不要再次分家,與他們無關。
回到葳蕤院的時候,已是正午。
一家人又圍聚正堂用了暮食。
吃過飯,蕭南帶着兩個孩子去正寢室睡午覺,崔幼伯則又去榮康居與老相公、相公商談事情。
下午,派去京城打探消息的人回來稟報,說有那些遊俠兒震懾,京中的武痞、閒人和乞兒們也都安分下來,城內再次回覆了往日的平靜。
但爲了確保城內安全,今日還是提前宵禁了。
鼓聲響起,坊門關閉,整個城市安靜下來,但這安靜的背後隱藏着什麼,誰也不知道。
蕭南也不想知道,她繼續帶着兩個孩子打雙陸,玩兒遊戲。
第三日,又有一批遊俠兒趕到京城,幫助京兆和金吾維持京城的治安,而吳王府忽然安靜下來,再無什麼動靜,吳王的親衛們全都撤回了王府。
這種暴風雨到來前的平靜,更讓人揪心,久居京城的人們也有着自己的生存技巧,他們似是感覺到了什麼,紛紛去東西兩市採購糧食物品,短短一天的功夫,糧價就接連漲了三四次,最後更是把京中所有糧鋪的存糧搶購一空。
坐在正堂的榻上,蕭南默默的看着遠處的天際,這一天終於要過去了,更緊急的那七日即將開始。
次日清晨,報曉鼓響起,坊門準時開啓,但街上卻沒有多少行人。
原本同時開啓的城門,卻緊緊關閉着,幾條主要的大街上都有身着甲冑、手持利刃的衛軍來回巡視。
崔幼伯和蕭南同坐在正堂上,面沉似水的聽着下人的回稟—
“吳王說,近日有不少遊俠兒混入京城,在城內四處作亂,爲了京城以及宮城的安全,他‘建議,封閉城門,捉拿那些居心叵測的遊俠兒……”
蕭南心裡一沉,暗道:他們要動手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