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郎君,您這是怎麼了?臉色竟這麼難看?”
裘媽媽照例出來替老夫人回話,擡頭就看到崔幼伯像被人打了兩拳的黑眼圈,不由得驚呼一聲,關切的問道。
“噓~~裘媽媽小聲些,別讓阿婆聽到了。”
崔幼伯忙豎起食指抵在脣邊,小聲的說道:“我沒事,就是昨天在書房查閱典籍忘了時辰,怕擾了娘子,就在書房歇了一晚,夜裡睡得不舒服,精神難免差了些,並不妨事。裘媽媽千萬別跟阿婆說。”
裘媽媽湊近崔幼伯,盯着他蒼白的臉看了許久,才爲難的應了一聲,“好吧,只要老夫人不問,老奴定不會向老夫人回稟。郎君,今日衙門若是無大事,您還是早些回來休息吧。公事是忙不完的,您可別熬壞了身子。”
崔幼伯知道裘媽媽真心關心他,很領情的點點頭,“恩恩,我知道,阿婆快醒了,媽媽還是回去伺候她老人家吧。”
說罷,又衝着老夫人寢室的窗戶行了一禮,崔幼伯這才匆匆出了正堂。
裘媽媽目送崔幼伯離去,待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後,她才轉身回到寢室。
屋子裡,老夫人已經坐了起來,看到裘媽媽進來,隨口說道:“大郎確實無礙?”
裘媽媽知道老夫人覺淺,外面稍有動靜她就能醒過來,方纔崔幼伯的話,想必老夫人也都聽見了,她便沒有隱瞞的將崔幼伯憔悴的樣子描述了一番,最後道:“老夫人放心,老奴仔細瞧過了,郎君確實只是沒有休息好,並不是生病。”
老夫人不置可否,接過裘媽媽備好的蜂糖水,小口小口的喝着。
喝完一盞溫熱的蜂糖水,老夫人才道:“嗯,他有心上進,我很高興,不過也不能任他這般糟蹋身子。你記着叮囑廚房,讓她們多做些有營養的吃食,另外也告訴崔義,讓他好好敲打那幾個跟隨大郎的小廝,讓他們好生服侍大郎,大郎若是做什麼不妥的事兒,他們也應該及時勸阻。若是勸不住,也當及時回稟娘子與我知道。”
裘媽媽忙答應:“是,老奴明白,待會兒就去尋崔義。”
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繼續交代:“對了,用完朝食,你派人去合浦院將四夫人與大娘喚來,就說我有事相商。”
裘媽媽點頭:“是。”
說罷,老夫人翻身下牀,裘媽媽忙上前攙扶。
不多會兒,老夫人梳洗完畢,扶着裘媽**手,緩步來到正堂。
正堂裡,蕭南已經帶着靈犀和長生趕了來,等着給老夫人請安。
見老夫人進了正堂,靈犀掙開蕭南的手,邁着小短腿,噔噔跑到老夫人身前,準備跪下來給老夫人問安。
只是小傢伙穿得有些多,笨重的棉衣棉褲將她原本就滾圓的小身子包裹的更加圓潤,她剛跪下,整個身子就不受控的朝前滾了過去。
“呃?”
骨碌碌,小肉球圓潤的滾了一圈,然後茫然的坐起來,有些搞不清狀況的看着面前狂忍笑意的大人們。
“哎呦,阿沅給老祖行禮了?真乖!”
老夫人首先回過神來,忙吩咐身邊丫鬟:“快快,趕緊把小娘子扶起來!”
蕭南也憋着笑走過來,伸手扶起滿眼金星星的女兒,“阿沅,還不給老祖問安?”
崔靈犀童鞋這纔回過神兒來,抱起肉嘟嘟的小拳頭給老夫人行禮,奶聲奶氣的說:“阿沅給老祖請安,老祖安好!”
老夫人忙應聲,“哎哎,阿沅真乖,老祖好着呢。咱們阿沅昨晚上睡得香不香?有沒有夢到老祖呀?”
隨着年歲的增長,小靈犀的體重也直線上升,就目前而言,老夫人已經抱不動靈犀了。
裘媽媽忙上前接過靈犀,待老夫人坐下後,將靈犀放在老夫人的懷裡。
蕭南則跪在蒲團上給老夫人行禮,行完禮,她伸手接過長生,用手攥着兒子的小手,衝着老夫人作揖,嘴裡還哄着,“來來來,長生也給老祖行禮,說,老祖安好!”
長生還不到四個月大,他哪裡會說話,只能流着口水咿呀怪叫着。
靈犀頗有長姐的範兒,跟着教弟弟,“阿弟,快給老祖請安。”
老夫人見狀,很是開懷,她揉着靈犀的小腦袋,親暱的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記,笑道:“呵呵,還是咱們阿沅最乖,都知道教導阿弟了。”
靈犀已經快一歲半了,開始聽得懂好賴話,她知道老夫人在誇她,更加嗨皮,扣着肉嘟嘟的小手指自贊道:“恩恩,阿沅聽老祖的話,阿沅最乖!”
祖孫兩個玩鬧了一會兒,丫鬟們便開始擺食案,廚房的丫鬟則將食盒裡的飯菜一一擺放在主人們各自的食案上。
食不言,是崔家的規矩,哪怕是小靈犀,也已經有媽媽開始教導她相應的用膳禮儀。
安靜的用罷朝食,蕭南陪老夫人說了一會兒話,便帶着兩個孩子回到葳蕤院。
這邊,得到消息的姚氏和崔萱也準時來到榮壽堂。
正如蕭南猜想的那般,聽老夫人介紹完李宏的資料,姚氏和崔萱都露出極爲不滿意的表情。
老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同樣都是崔家未出閣的小娘子,崔薇、崔蘅都能嫁給皇子做王妃,偏她崔萱只能嫁個上不得檯面的寒門士子?
欺負人也不是這種欺負法呀?
合浦院上下都知道老夫人不待見他們,可崔萱還是沒想到,老夫人竟‘偏心’到這步田地。
姚氏想得更多,前幾天,她遵照崔家的意思,當着韋家的面狠狠羞辱了南平一通,害得自家兒子最終和離,好好一個郡主兒媳婦給弄沒了。
如今崔家不想着補償他們,反而推出個什麼狗屁法曹來羞辱她的阿萱,真是欺人太甚。
難道崔三娘真以爲合浦院是好欺負的,還是想用這種方法逼他們離開崔家?!
沒門兒!想都不要想!
姚氏的臉色越發難看,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幾句話:“老夫人,我家阿萱好歹是崔氏女,即使不如她的兩個堂姐好命,能嫁入皇室當王妃,好歹也能嫁個世家子吧?那李家小子,家裡不過有幾畝薄田,也敢妄想求娶崔氏女?!”
崔萱雖然沒有說話,但她扭曲的五官已經表明了她的態度——她不同意,她一千個一萬個不同意!
見此情景,老夫人沒有絲毫的意外,蕭南猜到的事,她也想得到。
明知會被拒絕,但還要提出來,原因也很簡單,她需要合浦院正大光明的表態。
老夫人淡然道:“李宏雖不是世家子,但也是官宦子弟,且年少上進,弱冠之年便已做到從七品的法曹,前途遠大——”
姚氏打斷老夫人的話,恨聲道:“再有前途,也只是個寒門士子。哈?從七品,那要多少年才能混到封妻廕子的品級?!”
一個是不入流的七品小官之妻,另兩個進門就是二品、三品的王妃,同樣的崔氏女,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更何況,按身份,崔薇還只是個庶女呢,她的阿萱卻是正兒八經的嫡女,嫡女!
老夫人依然平淡,道:“既是如此,那這件親事就算了,日後再有合適的,我再說與阿萱。”
用不着!
姚氏雖不敢明着拒絕,但心裡已經畫了個大大的叉號,並暗自決定,往後兒子再娶也好、女兒出嫁也罷,這些事她都不要老夫人插手。
老夫人讀懂了姚氏骨子裡透出來的拒絕,她滿意的笑了笑,很好,這纔是她要的結果。
打發走了姚氏和崔萱,老夫人將盧縣君和盧晚請來。
“這李家郎君並不是世家子,但家資豐厚,且人口簡單,若能求娶到世家女,想必全家都會分外敬愛憐惜……”
老夫人再次將李宏的情況講了一遍。
與姚氏母女不同,盧縣君母女聽得很是仔細。
良久,盧縣君與盧晚對視一眼,相互傳遞着各自的想法。
最後盧縣君躬身行禮,先謝了老夫人的幫忙,隨後斟酌着說:“如果方便的話,兒想見見那李郎!”
盧縣君經歷了婆家和孃家的雙重算計、逼迫,她更看重女兒在這樁婚事中得到的實際利益。
從老夫人的描述中,盧縣君總結:第一,李宏年輕懂得上進,且有了官職,如今更投在崔家門下;
第二,李家雖不是一郡之望,卻是一地豪富,家中良田數千頃,還有兩個鹽場;
第三,李宏的阿耶是獨子,李宏也無兄弟姐妹,偌大家產全都是他一人;
第四,世人傾慕士族,李家亦然,盧晚貴爲盧氏女,嫁給李家是下嫁,李家上下都會敬她幾分,包括她的翁婆……
盧縣君很清楚自己的情況,她們雖號稱范陽盧氏,但也僅是旁支,且她們這一房沒有男丁,註定要落沒。李宏的條件不是最好,但卻很適合盧晚。
老夫人笑道:“嗯,我會安排的,到時候你只管去相看。”
盧縣君又是一番道謝,隨後才帶着女兒離去。
望着盧縣君母女的背影,老夫人斂住笑容,她的時日不多了,那些計劃也要儘快進行了!
ps:嘿嘿,這是今天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