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南出身豪門望族,是長公主唯一的女兒,從小備受家中長輩的寵愛,金尊玉貴的長大,養成了她恣意、任性、張揚又有些爽直、魯莽的性子。
在崔家人的印象中,蕭南向來都是鮮衣怒馬、錦衣華服、神采飛揚的模樣,不管生氣也好、高興也罷都是那麼的情緒鮮明,絕對是哭就哭個驚天動地,笑就笑個酣暢淋漓,從來都不會委屈自己的人。
但此刻,院子裡的衆人們竟有些愕然了,這、這還是他們熟悉的那位襄城縣主嗎?
臉色蒼白、形容憔悴,連哭聲都是那麼的細弱,身子如同秋風中搖晃的樹葉,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能昏厥過去。
“老夫人,嗚嗚,她、她怎麼可以這麼壞?我對她那麼好,那麼信任,她卻害我?”蕭南抱住老夫人的大腿,哭得聲嘶力竭,嘶啞的嗓子幾乎吐不出清晰的詞句,讓人聽了都忍不住心酸,蕭南並不管別人的心思,她此刻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哭,哭到老夫人心軟爲止。
老夫人也有些驚訝,低頭看了看死死抱着自己的小丫頭,心裡暗道,噫?怪事年年有,今天格外多呀,這位侄孫媳婦自打進門起就不怎麼跟她親近,勉強來榮壽堂請安,也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今天卻——
“嗚嗚,八郎,八郎也怪我,嗚嗚,我、我什麼都沒有做呀,爲什麼每個人都罵我是毒婦?”蕭南一邊嗚咽,一邊訴說着自己的委屈,“我、我若真是毒婦,木槿和紫珠她們早就死了八百回了,哪裡還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兒?嗚嗚,我真冤枉呀,老夫人,我知道您不喜歡我,我、我之前也對您有誤會,這都是萱草說的呀,她說、她說您不過是大人的姐姐,憑什麼住在榮壽堂,還說還說還說……”
聲音越來越低,老夫人只覺得抓着自己裙子的手猛地一鬆,噗通一聲,蕭南已經昏倒在自己腳邊。
“縣主”
玉簪、玉竹、玉蓮還有秦媽媽,飛身撲過來,扶起蕭南破娃娃一般的身子,疾聲喊着:“縣主,您醒醒呀。”
老夫人沒有說話,直接彎腰握住蕭南的右手腕,眯着眼睛診了好一會兒,才皺着眉頭說道:“住嘴,縣主的身子要緊,先把她抱進屋子裡。另外,你們誰善廚藝?去廚房給她熬點補血的湯,不必費事兒的用什麼珍貴的藥材,不拘什麼只要快些來就好。”
“老夫人,縣主她?”到底怎麼了?鄭氏親眼看到蕭南哭訴、昏厥的模樣,心裡怦怦亂跳得厲害。
“縣主懷孕了,卻誤食了活血的湯藥,現在的脈象有些不穩,需要靜養。”老夫人橫了鄭氏一眼,對這個大侄媳婦有些不滿,以前看她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麼竟辦出這麼糊塗的事兒?
瞧瞧剛纔她們這幾個人都做了些什麼?小八媳婦病着,她們一個是婆婆、一個是大嫂,還有一個是夫君,三個人誰都不說先去看看病人,卻當着一羣奴才的面,爲了個丫頭吵鬧不休,逼得小八媳婦一路爬出來向她這個死老婆子求救。
要知道,小八媳婦素日雖瞧不上她這個老婆子,今天若不是被逼狠了,她怎麼這麼做?
還有那個什麼木槿,一個丫頭,連個妾都不算,竟然敢算計主母,企圖謀害崔家子嗣,誰給她的膽子?
老夫人越想越生氣,凌厲的目光掃過在場的衆人,最後落在崔幼伯身上,見他還是一副避蕭南唯恐不及的樣子,心裡的怒火更盛——崔家有這樣的子孫,離敗家還遠嗎?
正要張嘴訓斥,忽然覺得袖子被拉了拉,老夫人低頭,見蕭南醒了過來,她忙柔聲慈愛的問道:“縣主,醒了?”
蕭南未語淚先流,像個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死死的拉着老夫人的衣袖,哀求道:“老夫人,我、我知道我可能有了孩子,但、但……喬木求您一件事,求您帶我回榮壽堂養病好不好?”
喬木是蕭南的字,從詩經的‘南有喬木’而來。
老夫人聞言,老眼中精光一閃,但又迅速斂去了那異彩,故作不解的問道:“這是爲何?我的榮壽堂離主院遠,又有些僻靜,你素日又是個喜熱鬧的人,去了恐怕不習慣呢。”
蕭南努力想扯開一抹笑容,但最終只擠出一絲苦笑,她苦笑中帶着濃濃的哀傷,道:“清淨總比喪命強呀。”
老夫人心裡一沉,這話可就太危險了,如果被長公主知道她的女兒在崔家連命都受到了威脅,那麼長公主還不定怎麼憤怒與憂心,屆時蕭家跟崔家親家做不成再成了仇家,而崔家、崔家也極有可能遭到蕭家和皇家的瘋狂打壓,那麼她這幾十年的辛苦和努力將會毀之一旦呀。
玉簪見老夫人猶豫,似是不信縣主的話,忙跪地補充道:“奴婢玉簪,求老夫人成全我家縣主吧。您不知道,辰光院有個家生子叫萱草,據說父祖兄弟皆在崔家藥鋪工作,頗懂幾分醫理,今兒縣主不小心跌倒後,便讓那丫鬟來給診治了一番,結果、結果她卻給縣主開了副活血的湯藥,嗚嗚,奴婢聽聞老夫人最善醫理,剛纔您也給我家縣主把了脈,您說,縣主壞了身子,怎麼能喝活血的藥,這、這不是要害死縣主和她腹中的胎兒嗎不跳字。
老夫人眼底厲光一閃,沉聲道,“那賤婢呢?”
玉簪恨恨的說,“奴婢們發現了蹊蹺,便命人將她捆了丟在柴房,僭越之處還請老夫人、大夫人和大少夫人寬恕。”
老夫人斜了眼大夫人,似是讓她表態。
鄭氏忙應和,道:“做得好,這樣背主的賤婢,直接杖斃都罪有應得。”
蕭南並不去看大夫人,而是滿臉哀求的看着老夫人,等着她的回答。
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響起,“玉竹,玉簪,快點兒告訴縣主,木槿、紫珠她們都、都說沒見到八郎君,還說八郎君今天不在府上,應該是去了、去了國子監——”
來人說到‘監’字的時候,人也到了院中,輕巧看到那位據說應該在國子監的八郎君,正滿臉羞紅的站在院子裡,來人眨巴眨巴眼睛,迅速反應了過來,接着剛纔那字的尾音,俯身行禮,道:“見過八郎君,見過大少夫人,大夫人,見過老夫人。”
老夫人見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低頭看了下雙眼含着期待和哀求的蕭南,無聲的嘆了口氣,道:“好吧,你既然不嫌棄我老婆子那裡僻靜,那就跟我去榮壽堂將養一段時間吧。”
說着,老夫人站起來,一掃剛纔的柔和慈愛,滿臉寒霜的說道:“崔幼伯不守家規,罰他去祠堂抄族譜、家規。大夫人鄭氏、大少夫人王氏管家不利,罰三個月的月錢。通房木槿、紫珠,謀害主母,杖斃。丫鬟萱草,謀害主母,杖斃。”
鄭氏臉色一變,捻着帕子的手不由得收緊,她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低聲問道:“都是侄媳沒用,辜負了老夫人的信任,使家裡出了這樣的事,侄媳願意領罰。只是不知八郎要抄多少遍族譜家規?”總不能在祠堂裡呆上十天半個月的吧,好歹也要給個具體的日期或者遍數呀。
老夫人冷哼一聲,道:“抄到喬木身體康復,肯原諒他爲止。”
大夫人和崔幼伯聞言,齊齊將目光投向蕭南。只是這母子兩個心裡求的並不是同一件事。
母親自是想着讓兒媳給兒子求情,好讓兒子少受點兒罪。作爲一個賢惠的妻子,喬木應該體恤夫君,夫妻同甘共苦纔是。
兒子則是想讓娘子給木槿幾個求情,畢竟木槿不是一個人,她肚子裡還有孩子呢,作爲一個賢惠的主母,蕭南應該有容人之量。
蕭南三世爲人,前世又跟人爭鬥了半輩子,哪裡會看不出這兩人的心思,她忍不住在心底冷笑:賢惠?哼,她上輩子就是太賢惠了,纔會慘遭橫死。這輩子,她寧肯閒着什麼都不會,也絕不做‘賢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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