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最後一個字的音節落下的時候,丹青就有些後悔了,明明知道對方是在關心自己,自己怎麼還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反過味來之後,丹青怎麼琢磨,都沒有發現,自己剛纔所說的那些話有寬慰人的意思。
其實這也不能怨丹青,他也是被司馬玉的狂放整怕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越過了那道界線,所以就在心底對其產生了本能的防禦心態,以至於對其所說的話及其態度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可能是已經習慣了丹青這個樣子,也可能是因爲愛的包容,司馬玉聞言之後並沒有動怒,反倒是鬆了一口氣,因爲根據剛纔的那一番話,她知道了,丹青真的不是生了自己的氣。
“既然不是因爲自己生氣,那丹青爲什麼會由笑轉嘆呢?”放鬆下來之後,司馬玉的心中有了這樣一個疑問。
可能是感覺到自己剛纔的那番話,說的確實有些重了,丹青在經過短暫的思索之後,就側身回頭說道:“那個什麼,你別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說的就是,我真的不是因爲你剛纔那話才嘆氣的。”
這一次,丹青不光是言語的意思有所改變,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是溫柔了許多。
原本司馬玉在心裡就已經原諒了丹青,此刻又聽到他誠摯的道歉,隨即心裡就變得愉悅起來。
通過丹青的道歉,司馬玉知道了,他其實還是會在意到自己,儘管是這言語傷害後的輕微道歉。
這惡意的言語並構不成實質上的身體傷害,只是就是因爲有着這種甘願被其所傷的心理,在後來所發生的事情中,司馬玉卻是承受了一段讓她終生難忘的悲傷經歷,在那時,她所能感受到的那種無以言表的感覺,可能就是痛並快樂着吧。
後言前提,扯得有些遠了,還說現在,司馬玉對於丹青的道歉表示欣然接受,還開口說出了她心裡並沒有怪罪的意思。
丹青見司馬玉看起來並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心裡也是暗自慶幸,因爲他最害怕的就是女人生氣落淚。
如果司馬玉真的是因爲這個,被他惹得頷首啜泣的話,丹青就真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既然司馬玉沒有生氣,丹青就把自己剛纔嘆氣的原因說了出來,免得再讓她胡思亂想的瞎猜一番。
聽了丹青的講述之後,司馬玉也是跟着傷感起來,畢竟她跟那皇室還有着未出族內的血緣關係呢,北方這大好的河山就是從司馬家的手中被胡人掠奪去的。
不過現在的大局形勢卻是已經落定,就連晉室的皇親都南渡到了建康,連帶着都城也是搬遷到了那裡,要想再次收復這丟失的土地,不是憑藉司馬玉一人之力就可以做到的,就算是加上丹青一起,也還是沒有那個可能。
就是因爲想到了這些,所以司馬玉也就只好,也就只能陪着丹青一同傷懷嘆氣了。
心中雖然憐憫這芸芸衆生,但是丹青也清楚自己的能力,現在連自己都還是勉強保全其身,何來兼濟這天下的能力呢。
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樣一個徐循遞進的道理,丹青懂得,也是明白,所以,時至此刻,他也就只是在心中感嘆一下而已。
緊接着,丹青在腦海中自省了一下,他發現自己現在勉強纔算稱得上是過了正心這關,距離那修身還早呢,更別提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事了。
感嘆過後,丹青就提議說先行進城休息,順帶着補充一些缺失的必要物品,然後趕在城門之前出來,再行去辦那華夫人所囑託的事情。
司馬玉先前告訴了丹青,華夫人的屍骨必須在夜半時刻才能夠下葬歸土,所以他這纔會提出這樣的建議。
當然,丹青這樣打算也是有私心的,說到底還是石錦結婚這一件事情,他這樣安排,就是不想在這雍州耽擱,補充完畢之後,出來把事情做完就在城外歇息半宿,待到天亮,就直接趕路奔那冀州而去。
司馬玉聞言,不用思索就知道丹青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不過她並沒有出言反對,畢竟這結婚的事情在一生當中可能也就這麼一回,既然丹青有意想去,她也是不想丹青有所遺憾。
得到司馬玉的認可之後,丹青就輕搖其鞭,趕着馬兒奔着城門去了。
這邊剛剛前行不遠,丹青就看到迎面趕來了一隊騎兵,根據其身上的兵甲穿着,他認出來這隊騎兵全是胡人士兵。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丹青便急忙勒住繮繩讓馬匹停了下來,因爲再往前走,就到了那吊橋上面了,那樣就會阻擋住那胡人騎兵的前行的道路。
一旦發生那樣的狀況,肯定不免會攪擾一番,如果那馬老爺所贈的令牌在這裡不好使的話,很可能還會發生爭鬥,雖然以司馬玉的能力,能夠保證兩人的安全,但也是必然不能夠那麼順利的把事情辦完了。
歸根到底,丹青的心裡就一個打算,就是不想在這雍州城耽誤不必要的時間。
可是事情所發展的結果往往是事與願違,即便是丹青趕着這馬車在路邊停下了,那一隊胡人的騎兵來到他這邊的時候還是停了下來。
停下之後,丹青就看到對方有兩人下了馬朝着馬車走來。
看到這種情況,丹青知道躲是躲不過去了,就主動跳下車前行兩步擋在了那兩個胡人的前面。
看到丹青下車主動走來,其中的一位胡人就開口喝問:“你是幹什麼的?車上拉的是什麼?爲什麼在城門外面停留了那麼久?”
聽了這胡人的問話,丹青心中暗道不好的同時,也在期翼着那馬老爺所給的令牌能夠起到作用,不然的話這爭鬥定然是避免不了的,因爲看這胡人的架勢,他們是想要上前將車輛檢查一番的。
既然事情發生了,就要面對,丹青未曾開口,就先從懷中把那令牌拿了出來,在遞給那胡人查看的同時,這纔出聲說道:“喏,這個是大王所賜的通行令牌,我們是受邀前來參加公主婚禮的,只是因爲那準備的賀禮先前運到了此處,這才駕車趕來拿取,由於時間緊迫,我們這邊拿到賀禮就要啓程回趕,不然很可能在公主的婚禮舉行之前就趕不回去了。”
在那胡人接過令牌查看的空當,丹青不但講述了此行的目的,重點還強調了,不能有所耽擱的事宜。
在回答的同時,丹青一直注意觀察着對方的反應,他看到接過令牌的那人在看過之後,又將其移交到了另外一個人手上,順帶着還說了一句他聽不懂的話。
那後續接到令牌的胡人拿來看過之後,竟然拿着向回跑去。
本來丹青是想要開口阻止的,但是看到那邊的馬背上面有一個領頭的人物,隨即他就明白了那胡人的意思,也就沒有把那阻擋的話喊出口來。
就在等待着那邊領導人物迴應的時候,留下來的這個胡人又問詢了一些關於公主結婚的事情。
丹青並沒有撒謊,他們確實就是剛從冀州過來的,所以對於那胡人所提出的問題,他也是都一一作了回答,還是自信沒有錯誤的那種。
與此同時,居身坐在車裡的司馬玉也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先前在路上的時候,也曾碰到過胡人的盤查,在丹青拿出那令牌的時候,也都是安然通過了。
所以,這一次,司馬玉仍然是兀自安坐在車上等待,並沒有下車露面。
司馬玉這麼做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如果這些胡人知道自己是個女人身份的時候,肯定會出於好奇想要強行觀看自己的容貌,她自然是不會同意,到了那時,動手很可能就是避免不了的。
過了有片刻的時間,丹青側目看到那領頭的人物,竟然下馬親自拿着那令牌走了過來,緊接着那剩下的其他人也都是紛紛下馬,跟隨在那人的身後走了過來。
看到這種情形,丹青的心裡就開始不安起來,因爲在先前碰到這種情況的時候,都是下面的這些人看到令牌之後就放了行,如今出現這種情況,很可能是令牌在這裡不好使。
雖然已經是預想到了,不過在那人未曾來到面前的時候,丹青的心裡仍然是在祈求着老天保佑,希望不會是自己猜想的那樣。
不知是老天爺沒有聽到丹青的請求還是怎麼地,那領頭的胡人來到丹青的跟前之後,就隨手把那令牌摔到了他的身上。
可能是因爲緊張,也可能是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有些大大的超出丹青的預料,以至於他並沒有能夠接住那個令牌,而是在碰撞到他的身體之後,就“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之所以能夠聽到令牌落地的聲響,是因爲這城門外較近區域裡的積雪都已經被打掃乾淨,那令牌是直接掉到了堅實的地面上了。
伴隨着那令牌落地傳出的啪嗒聲,司馬玉也是跟着掀開車簾,探身邁步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