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牽着大白的手,心情有些凝重的來到了重症監護室的門口,大白仰着頭問夏知:“媽咪,我們來這裡幹什麼啊。”
夏知低頭柔聲回答大白的問題:“媽咪帶你去看舅舅。”
“可是舅舅不是在家裡嗎?”
“我們要看的是大舅舅,你還沒有見過他呢。”
大白哦了一聲,感覺到媽咪牽着她的手心裡有一些汗意,他知道自己害怕的時候就會手心裡面冒汗出來,雖然不知道媽咪去看舅舅爲什麼會害怕,但是他可以保護媽咪啊。
“媽咪,你不要怕哦,我是男子漢大丈夫,我答應爸比了要保護你和妹妹的。”
濡軟的聲音讓夏知一顆緊張跳動的心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對呀,她到底在緊張什麼呢。
有什麼好怕的。
夏知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如此的緊張,對於吳家,她的感情是複雜的,帶着幾分感恩,也帶着一絲不能言說的牴觸。
若不是吳玥,或許她和傅紹昕就不會經歷那麼多的磨難和坎坷了。
但是也不能全怪她,也許天意就是如此。
怨不得誰。
夏知更加沒有想到的是,上一次經歷車禍的人居然是吳凡,而副駕駛裡坐着的就是那個她叫了十多年的媽,如今躺在病牀上,或許永遠都開不了口說話了吧。
以前她的話最多了,現在再也不能開口,想起來更多的只有悵然了。
人生在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自私,而吳母無非也是爲了她的二個孩子罷了。
夏知也是因爲有了大白和小白之後,心底變得更加柔軟了些,畢竟生了孩子還更加懂得了作爲一個母親的心情。
她站在電梯口,看着門口坐着的人,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坐在門口的吳玥首先看到了夏知,她的目光有些不確定的從夏知手中牽着的大白身上劃過。
是,夏知?
與此同時,她的眼睛一亮,像是在大海里漂泊了許久的人突然看到了浮木一樣,她踉蹌起身幾乎是撲到了夏知的跟前。
夏知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在這個曾經跟她同住一個屋檐底下的姐姐身上了。
夏知看着吳玥,看着這個闊別四年將她生命幾乎顛覆的女人,時間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像一把尖銳的刀,賜予了許多人更加豐富深刻的內容,也拿掉了許多人的青春,刻下了不可磨滅的歲月痕跡。
而吳玥顯然是後一種。
當初那個靈動清秀張揚的少女,已經消失不見,曾經清瘦的身體現在已經微微發福,當初盈盈一握的細腰也長滿了贅肉,整個人變得粗燥不堪,夏知卻覺得這樣的吳玥纔是腳踏實地的在生活。
生活如飲水,冷暖自知,表面的美貌和榮華與內心的豐盈和幸福感其實並沒有太多的關係。
雖然她現在看上去不是那麼的光鮮亮麗,但是至少夏知相信,她一定比以前活的踏實安心了。
吳玥撲過來的時候,旁邊跟着一個瘦瘦小小的男人,男人帶着眼鏡,顯得侷促不安的樣子,二個人的臉上都是蠟黃蠟黃的,很顯然,這四年她生活的並不如意。
那個心比天高的少女,終於臣服在了歲月的腳下。
甘心做起了一個普通平凡的女人。
命運就是這樣,夏知在吳家失去了很多,而命運那一隻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神奇之手,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它的安排。
冥冥之中,你所作出的一切,都會有回報或者付出的那一天。
不管你信與不信。
做一個善良的人,總會有好的結局。
“吳玥。”
夏知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其實就忘掉了過往的一切恩怨情仇,在時間面前,一切都可以被原諒被掩埋。
而這個女人,也已經遭受了命運安排的故事,不管是悲慘亦或是其他。
都已經給予了她最好的教訓。
旁邊的男人笑的十分的憨厚老實:“玥,這位是?”
吳玥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說,畢竟她年輕氣盛時做了那麼多混賬的事情,夏知能來,她已經是意料之外了。
她實在沒有口說出姐姐那二個字。
夏知禮貌的伸出手,勾了勾嘴角:“你好,我是吳玥的姐姐,夏知。”
男子看夏知通身的氣派,氣質不凡,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出來的人,他搓了搓手,有些侷促不安的道:“我手上挺髒的,就不那個……姐姐來坐,坐。”
男子很顯然沒有想到,吳家還會有這麼顯赫的親戚,而夏知也很驚訝,吳玥居然沒有告訴他關於家裡的事情。
她不知道這些年吳家到底落魄成了什麼樣子,但是看着吳玥臉上的風霜,其實也不難想象。
大白擡手看着男子,禮貌的叫了聲:“叔叔阿姨好。”
“誒,你好你好,這是你的孩子吧,三歲了吧,長得真可愛。”
大白嘿嘿一笑:“我已經四歲多了,不過別人都說我是早產兒所以我看上去就比較小,媽咪說我會長大的。”
吳玥聽到這句話心裡不是滋味,想要借錢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她之前害的夏知被傅家趕出家門,又被翼北的所有人看笑話,想到她就覺得十分的內疚。
夏知也十分坦然的道:“那是因爲我家寶貝想提前來看看媽咪對不對。”
“對啊對啊,我和妹妹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媽咪了呢。”
吳玥也微微一笑,一隻手擡起來想要摸大白的頭,可是擡到一半又放了下來,夏知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她將大白的手握着放在吳玥的手上。
“寶貝兒,跟姨姨握手,握手了就是好朋友,對不對。”
吳玥眼裡有淚,她知道這樣一個不露痕跡的動作其實就是證明她已經不怪她了。夏知就像是一個太陽,在冬日裡給人溫煦的感覺,但是如果你把她逼急了,她也可以隨時吞沒一切。
“吳玥,我們聊聊。”
“好。”
夏知把大白交給了吳玥的老公看着,和吳玥並肩走着,她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踏出清脆的聲音,而吳玥的腳上只有一雙已經洗到褪色的帆布鞋。
住院部樓頂的陽臺上晾着許多的白色牀單,夏知看着遠處藏藍的天空,輕輕的舒了口氣。
“這些年,家裡都發生了什麼事情?爸呢?”
吳玥站在她的旁邊,有些發黃的頭髮用一根黑色的橡皮筋隨意的綁着,雖然她現在長胖了,也沒有以前那樣的水靈了,但是眉宇之間長得還是好看的。
微風吹過,帶起她額前的一縷髮絲。
她的眼睛裡氤氳着淚水。
聲音也有幾分顫抖和哽咽:“爸,爸他已經過世了。”
夏知的身體微微一顫,手指緊緊的握在一起,她依舊記得小時候,爸帶着她放風箏的場景,雖然不是她的親生爸爸,但是對夏知其實一直都挺不錯的。
聽到這個消息,夏知的心裡也是十分的難受。
她有些艱難的開口:“怎麼去的?”
“你走後的第一年,傅氏集團徹底的打壓我們家的公司,最後實在是支撐不下去了,你知道媽她的性格,愛錢,她受不了這個打擊,偷偷的跟趙嵐簽了合約用公司換了一大把錢,然後全部投進了股市,那一年股市的行情格外的好,第一年媽幾乎賺了翻倍的錢,然後她把所有給我的嫁妝和吳凡娶媳婦的錢全部都投了進去,結果第二天金融風暴,所有的錢都血本無歸,但是媽不甘心,把房子也賣了,幾乎是傾家蕩產的投了進去,結果還是虧的一無所有,而那一年,爸爸和媽媽吵了無數次架,爸爸是心臟病去的。”
夏知靜靜的聽着,鼻尖有一絲酸澀,人生起伏,總是在這一念之間。
只是,她連爸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爸走的時候很平靜,只是他到死都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再見你一面,但是那個時候,誰都聯繫不上你。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離開翼北,家裡或許也不會發生這麼多事,爸爸也不會帶着遺憾離開了。”
夏知低垂着眼睛,有淚水緩緩的滑落下來。
“都過去了。”
夏知沉默了片刻,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吳凡和媽的醫藥費我會付了,另外,這些是給你的,貼補一下家用,雖然不多,但是希望能對你有點幫助。”
吳玥看着夏知,淚水洶涌而出。
“姐……謝謝你。”吳玥這些年,這是第一次真正的出自於自己的真心叫了一聲姐。
以前,她總是很討厭她,因爲她覺得沒有夏知,或許爸媽就會對她的愛更多一點,她其實就是嫉妒羨慕她。
而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她才發現以往的自己是多麼的狹隘。
因爲狹隘,而錯失了那麼多的快樂和幸福。
“你老公是個好人,好好的過日子吧。”
“嗯。對了,姐。爸有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到臨時之前都要我交給你。”
“什麼東西。”
吳玥頓了頓,她輕輕開口:“關於你的身世……”
夏知眉心一跳。
她的身世?
“是什麼?”
“東西現在在家裡,等我有時候了給你送過來,我沒有看過,但是爸爸說你應該知道真相,所以你出現了,那那個東西自然也應該交給你。”
……
就在夏知和大白去重症監護室的時候,傅紹昕也推門進了308號病房。
病房裡,身強體壯的男人正翹着二郎腿笑嘻嘻的看着手機,聽到門一響,偏頭看到傅紹昕,立刻躺好開始***:“哎喲,哎喲,我的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