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貴嬪常年在後宮歷練,眼神溫柔時能甜膩如糖水,凌厲時能讓人打骨子裡發寒。
公儀可姝只是被她的餘光掃到,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擔憂的看向被柔貴嬪盯的映初。
映初淡定自若的和柔貴嬪對視了一眼,自然而然的垂下眼睛,做出無可挑剔的恭敬模樣。
柔貴嬪聲音冷傲,帶着濃濃的居高臨下的味道:“說!”
映初道:“長姐用的養顏膏味道芬芳,聞起來令人心曠神怡,所以可姃忍不住微笑,並非五妹妹說的那樣,是五妹妹誤會了。”
公儀可嬋不屑道:“別以爲你對長姐諂媚,長姐會相信你!我剛纔看的清清楚楚,她是在嘲笑!”
柔貴嬪顯然也對映初“諂媚”的話無動於衷,或者說她等着抓映初的把柄,她美麗的眼睛冷冷一掀:“掌嘴!”
“是。”採香應了一聲,朝映初走去。
映初絲毫不慌,反而勾起脣角:“只是這香味雖然好聞,又能持久留在皮膚,但是在這草原裡,卻未必是好事。如果可姃沒猜錯,小主這養顏膏,應當是別人贈送的?”
採香已經到了映初面前,正準備擡手,柔貴嬪道:“慢着!”
採香立刻收回手,垂手站到一旁。
柔貴嬪懷疑的看着映初,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可姃之前在草原發現有不少香絮草,”映初道,“這種草枯萎之後,會結出棉花一般的白絮,若是用來填充枕頭,會散發出淡淡的香味,有助於睡眠。但是這種香絮草實際使用的並不多,小主可知道爲什麼?”
柔貴嬪皺眉,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公儀可嬋已經不耐煩的道:“你少賣關子,快點說!”
映初繼續道:“因爲香絮草的香味非常特殊,它和很多香料都不能同時使用,否則會吸引蚊蟲鼠蟻。”
柔貴嬪眼神頓時一變,沉聲道:“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假的?”
映初眸光在帳篷裡轉了一圈,帳篷的地面鋪着花紋瑰麗的毛毯,只在邊沿地方留了一圈尚未枯萎的綠色,算是一種自然的點綴。
映初很快從裡面找到一抹白色,她走過去,將那根白絮折下來,道:“現在天氣冷,沒有蚊蠅蜂蝶,所以小主還未體會到這種香味的厲害,不過草原不缺鼠蟲,只要把這白絮和小主的養顏膏混在一起,不消片刻,小主能看到效果。”
柔貴嬪朝採香使了個眼色,採香接過那根白絮,從盒子裡挖出一塊養顏膏混在一起,放在帳篷的角落裡。
等了一會,絲毫異狀也沒有發生,公儀可嬋嗤聲道:“公儀可姃,你竟然敢欺騙長姐,說什麼吸引鼠蟲,根本是信口雌……啊!”
在公儀可嬋說話的時候,地面突兀的鼓起一個包,一隻碩大的老鼠猛然從裡面跳出來,一口咬在那塊混合物,它身後又有幾隻小一點的老鼠緊跟着跳出來。
與此同時,不知從哪裡爬來一羣黑壓壓的螞蟻,飛快的聚集過來。這螞蟻不同於常見的小螞蟻,個個都有指甲蓋般大小,聚集在一起非常嚇人。
公儀可嬋嚇得從椅子跳起來,忙不迭的往後退。柔貴嬪也被嚇得變色,猛然坐直了身體。
“快!快把它們趕走!”柔貴嬪驚怒道。
宮裡來的婢女哪見過這麼大的老鼠和螞蟻,根本不敢靠近,還是那兩個草原的侍女衝過去,連趕帶打,才驅走它們。
採香指着那被老鼠咬剩下的混合物:“把這東西拿出去扔掉!”
一個侍女用手帕將東西包起來,趕忙出去了。
帳篷裡的人都驚魂未定,公儀可嬋顧不得長姐的臉面,大吼大叫道:“快把我臉的養顏膏洗掉!快點!”她一邊叫,一邊用手去抹,生怕晚一點會有老鼠和螞蟻冒出來往她身爬。
柔貴嬪神色難看的瞪了自己妹妹一眼,也慌慌張張的把自己臉的養顏膏擦洗掉。
風塵僕僕的趕了一個多月的路,才安頓下來她忙着敷面保養皮膚,哪想到竟差點被奸人坑害!若是沒有及早發現,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侍候皇的時候,萬一引來蛇蟲鼠蟻,會是什麼結果!
容妃那個賤人,送自己養顏膏果然沒安好心!柔貴嬪暗暗咬牙切齒,當時若不是看容妃自己敷在臉,她也不敢拿來用。容妃是欺負她不知道草原的情況,纔敢這麼坑害她!等回宮之後,她一定要讓那個賤人好看!
經過這個插曲,柔貴嬪看向映初的眼神稍微溫和了一點,自己第一次參加秋狩,很多情況都不瞭解,也不知道後面會不會再發生什麼情況,有一個懂得醫術的妹妹幫助,才能更好的保全自己。
“這次多虧了四妹妹,不然本宮被人害了都不知道爲什麼。”柔貴嬪的語氣也溫和下來,對左右道,“還不給兩位妹妹看座!”
宮女連忙搬了兩個凳子,放在映初和公儀可姝身後。兩人謝座,端正的在凳子坐下來。
“她不過是瞎貓碰到死耗子!”公儀可嬋嘀咕道,“長姐根本沒必要謝她!”
柔貴嬪看了她一眼:“五妹妹會胡說八道,剛纔還誤會四妹妹嘲笑本宮,害的本宮也差點誤會,你還不快給四妹妹道歉!”
“我纔不要!”公儀可嬋撒嬌道。
柔貴嬪不言語的看着她,公儀可嬋與她對視了片刻,有點受不住了。她不由自主的移開了視線,長姐在家的時候,威勢很重,現在越發令人敬畏了。
“四姐姐,對不起啦,是我誤會你了!”公儀可嬋不甘不願的道歉。
柔貴嬪這才一笑:“五妹妹年紀小,都被我們這些做姐姐的寵壞了,四妹妹莫要和她一般見識。”
“小主說的是。”映初淡淡道。
她們道歉的沒有誠意,映初回答的也沒有絲毫誠意。
柔貴嬪眼飛快閃過一抹不悅,然後道:“我讓三位妹妹過來,是想姐妹之間聚一聚。自我進宮之後,沒和妹妹們見過幾面,尤其是四妹妹,我印象的四妹妹還是個扎着小辮子的小丫頭,現在都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公儀可姝這會兒纔有機會插一句話:“是呀,妹妹當初看到四妹妹時,也很驚訝,好像一眨眼,當初一起唱兒歌的四妹妹長大了。不過變化最大的應當是長姐,長姐在家時與我們這些姐妹不一樣,而今更是雍容華貴,讓妹妹們只能仰望了。”她小小的恭維了柔貴嬪一句。
柔貴嬪聽得很受用,不過並沒有給公儀可姝好臉色。對於公儀可姃,她只聽說母親和妹妹在她手吃了虧,並沒有親眼看到過,所以厭惡感並不濃。公儀可姝不一樣了,她沒進宮之前,大房二房爭鬥的不可開交,她與這個三妹關係自然不怎麼樣。
若不是剛纔那個插曲,她先拿公儀可姃開刀過後,是狠狠整治公儀可姝了。只不過現在這個氛圍,不太適合翻臉,回頭再找個機會,教訓公儀可姝一番。
於是原本會有的一場爭鬥,這麼化爲烏有,姐妹幾個說着家常話,狀似其樂融融。
公儀可嬋把大夫人準備好的禮物送給柔貴嬪,公儀可姝也把帶來的匣子送出去,柔貴嬪打開看後,很是滿意,便拿出金釵賞給她們三人,之後不久,有太監來報,皇宣召柔貴嬪,映初三人便告辭離去了。
公儀可嬋得到的金釵是一對,分量也足的很,映初兩人的好一大截,回去的路,她忍不住炫耀的拿在手裡把玩,道:“一安頓下來,皇召見長姐,可見長姐現在有多受寵,你們識相的以後夾起尾巴做人,再敢跟我鬥,小心死無葬身之地!”
映初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公儀可姝卻不能不把她的威脅當回事,柔貴嬪受寵,的確對他們二房非常不利,但願柔貴嬪千萬別生下皇子,否則二房想壓制大房更難了。
走到半路,公儀可嬋看到幾位世家小姐,立刻甩開映初兩人跑過去,得意的向那幾位小姐炫耀去了。
映初兩人繼續往回走,公儀可姝敬佩道:“四妹妹醫術真是高明,隨便一眼能看出那養顏膏的問題,也幸好如此,不然我們今天肯定無法這麼容易全身而退。”
“不瞞三姐姐,”映初小聲笑道,“剛纔只是我耍的一個把戲而已,那養顏膏雖然有點小問題,但並不會招惹鼠蟲,我稍稍動了點手腳,欺騙長姐罷了。”
公儀可姝猛的瞪大眼,趕緊又收斂表情:“四妹妹,你膽子也太大了!萬一被發現可怎麼是好!”
“明知道長姐會找我們麻煩,難不成我還坐以待斃?”映初道,“三姐姐放心,我既然敢做,自然能保證萬無一失的。”
公儀可姝眼神有點複雜:“四妹妹藝高人膽大,機智過人,讓我不得不服氣。”長姐畢竟是高高在的寵妃,面對她時自己不由感到低微,根本不敢想別的念頭,也只有四妹妹敢算計她!
“四妹妹這樣與衆不同,也難怪秦王殿下對四妹妹另眼相待。”公儀可姝感慨,心裡不免有點酸楚和嫉妒,若是自己也能有這種能耐,九皇子肯定也會多看自己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