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她“警告”的女子,也不惱,只淡淡瞥了她一眼:
“說到過分,妹妹哪裡及得上柳姐姐你……”
一瞅到身邊的小丫鬟被她打的如此面目模糊,夏侯繆縈心中便又憐又氣,只覺得自己方纔那一個耳光,真是教訓的她輕了。
“公主……”
眼見着她家公主爲自己這般出頭,穗兒一方面感激不已,另一方面,卻也不由的擔心她家公主會因爲她而惹上麻煩,心中激動,更不知如何開口。
夏侯繆縈張了張嘴,剛想要安慰她不用擔心,話未出聲,卻聽得柳依依身旁那忠犬婢女,突然插口道:
“王妃娘娘……其實根本就是你家丫鬟不對在先,她明明知道廚房裡的那一碟羊奶酥是留給我家娘娘的,卻還要偷吃,結果被我家娘娘逮了個正着,只不過說了她幾句,她還敢頂嘴……我家娘娘這才忍不住出手替王妃娘娘你教訓這個不懂事的丫頭的……”
夏侯繆縈聽着這環翠不怕死的將事情娓娓道來,心中已經有了個大概的底,也不打斷她,只冷眼旁觀着,她看似爲自家主子打抱不平,但字字句句,卻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將一切罪責都推在了她主子身上……眸色一深,夏侯繆縈下意識的望了望那復又沉默是金的沈嵐霜,只見她曼妙身姿,垂手立在一旁,化妝明豔的臉容上,神色淡淡,如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好整以暇着坐山觀虎鬥。
夏侯繆縈心中不由一動。
那邊廂,牙尖嘴利的環翠,還在喋喋不休的編排着是非,穗兒聽着她句句皆是對自己的誣陷,又氣又急:“你撒謊……”
“公主,事情不是她說的這樣……”
轉頭,穗兒焦切的解釋着,她不怕別人往她身上潑髒水,唯恐她家公主誤會:
“奴婢頭先聽到公主想吃羊奶酥,恰好廚房裡又有現成的……奴婢還特意問過,廚子說側妃娘娘一向嫌它味道羶,是不吃的……哪知只一會兒功夫,環翠看見奴婢手中端着羊奶酥,便一口咬定奴婢偷她家側妃娘娘的吃食,怎麼解釋都沒用,按着奴婢就打……”
說到後來,小丫頭語聲漸低,卻是委屈的哽咽,連話都說不全了。
來龍去脈,再清楚不過,夏侯繆縈一邊聽着,心頭噎着的一把火,便不由的越燒越旺。
“穗兒,別哭了……”
輕聲安慰着小丫鬟,夏侯繆縈目中陡然一厲,冷聲道:“你既沒錯,那麼誰欺負了你,自然是要還回來的……”
星眸含霜,驀地射向那柳依依身旁的婢女,一字一句,淬了冰般:
“原來是你這個丫鬟在這裡興風作浪……”
心中恨極,夏侯繆縈驀地踏前一步,垂在身側的右手不自覺的握緊,寒涼目光,卻是直直的落在了對面女子的右腕之上……她就是用這隻手打的穗兒嗎?那環翠被她懾人的目光盯着,心中莫名懼怕,卻是極精明的躲到了柳依依的背後,驚惶道:
“娘娘,救我……”
柳依依眼瞅着對面女子的迫近,雖也惴惴,但是一想到就是她,方纔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令得她顏面盡失,此刻惡向膽邊生,反倒不怕了,遂腦袋一梗,硬聲道:
“夏侯繆縈,人是本宮命丫鬟打的,你有本事衝着我來……”
頓了一頓,更顯視死如歸:“本宮說這個賤婢偷了,她就是偷了……本宮就算是拿那些羊奶酥喂狗,也不會便宜她的……”
夏侯繆縈瞧着她眼眉之間,盡是揮之不去的盛氣凌人,怒極反笑:
“喂狗?你不是不吃的嗎?”
一句話,破盡柳依依劍拔弩張的氣勢。待反應過來,她這是在拐着彎罵自己是狗,心中惱恨,更甚從前:
“夏侯繆縈,你膽敢如此侮辱我?還打了我一巴掌……我一定要告訴王爺,看你還不敢不敢像現在這樣囂張?”
聽她擡出赫連煊的名號,夏侯繆縈眼眉一挑,冷笑出聲:
“向赫連煊告狀嗎?他現在在百里之外,等到他趕回來,只怕柳姐姐你臉上的‘證據’早就沒了……要不要妹妹我再多幫你打幾下,好讓你有資本向王爺哭訴呢?”
“你……”
柳依依沒想到她竟連王爺都不怕,一時氣悶,又唯恐她真的說到做到,再打她幾個耳光,又驚又怕之下,更是噎的語無倫次了。
“公主……”
穗兒卻是急切的扯了扯她家公主的衣袖,神色間滿是欲言又止的關心。她家駙馬爺的怒氣,她是見識過的,她不想她家公主爲了給她出頭,轉過身,卻被那個王爺用各種手段責難。
夏侯繆縈瞧着她急的幾乎哭了,心中不由一暖。先前她不問青紅皁白的打了那柳依依一耳光,卻不是完全的衝動。自嫁到這煊王府以來,赫連煊對她莫名的恨之入骨且不說,他的這些大小老婆三番四次的找她的麻煩,她倒也不懼她們,只是這次,她們對付的是她身邊唯一的丫鬟……初初穿越而來的時候,她身子極不好,若沒有穗兒在一旁悉心照顧,慰藉她那些不爲人知的彷徨,她大概不會是現在生龍活虎的夏侯繆縈……況且,她本就不是忍氣吞聲之人,小拘小節,擡擡手也就過去了,但若是踩着了她的底線,她亦絕不會任由旁人欺負了去……至於那個赫連煊……說心裡話,她倒並不甚畏懼……前幾日,他對她說的那一襲莫名其妙的話,她細細想了想,再聯想成親以來,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夏侯繆縈突然意識到,在沒有折磨夠她之前,他是不會捨得自己輕易的死去的……雖然想通了這一點,讓她驀地有些不寒而慄,但現在看來,如果她判斷的沒錯,即便赫連煊知道了今日發生的事情,大不了也只是對她變着法子折磨罷了,絕不會要了她的命……既然死不了,那又有什麼好怕他的?“沒事……”
夏侯繆縈轉首安撫着身畔小丫鬟的擔心,輕笑道。
沈嵐霜望着她瑩潤臉龐上,流光如水,盛滿毫不在乎的灑脫,那樣的自然與驕傲,耀眼奪目,輕而易舉的便可以勾起人內心深處,最不見天日的妒忌。
柳依依的反應,則直接多了:
“夏侯繆縈,你不要以爲,那天你在馬車上,勾引的王爺……親你……就以爲王爺對你是不同的,如果王爺知道你竟敢這麼對我,他一定會爲我出頭的……”
夏侯繆縈眼眉跳了跳。這就是她今天像瘋狗一樣咬着自己的原因嗎?
她猜想的沒錯,這柳依依無意間從車伕老王頭嘴裡知道了那天發生的事情,心情極之惱恨,再加上環翠在旁邊煽風點火,更有如雪上加霜,待得碰着了夏侯繆縈的陪嫁丫鬟,遂將一腔怒火都發泄到了她的身上……也便有了現在的一切……夏侯繆縈真不知該爲她這飛醋,該氣,還是該笑。只是望着她挺着半張紅腫的俏臉,滿懷氣急敗壞的瞪着她,神情還真不是一般的喜感。遂不由嫣然一笑,火上澆油道:
“你既然知道赫連煊情不自禁的……親了我……難道就不怕他知道整件事之後,會站在我這一邊嗎?”
果然,柳依依一聽這話,面色瞬時大變,臉上青青紅紅、白白黑黑的轉了一圈,那副吃了滿嘴蒼蠅般的模樣,簡直比天上的虹,還要好看。
“夏侯繆縈,你好不要臉……”
卻是連一把驕縱的嗓音,都氣的發抖了。
夏侯繆縈笑的愈加如沐春風:
“說不定阿煊就喜歡本宮夠不要臉呢……”
一句話,更是慪的柳依依幾乎吐血。
“賤人……”
柳依依氣的急了,潑婦罵街般吼了一聲,順手抄起身旁梳妝檯上的東西,不管不顧的就向着夏侯繆縈擲去。
夏侯繆縈眼見着那胭脂盒一樣的東西向自己飛來,心中一動,電光火石之間,已是伸出手去,重重一格,那精緻的盒子,便被她順勢打回了柳依依的方向……對面那四個人,顯然沒有她這樣的好身手,便見那梨花木的朱漆錦盒,不偏不倚的砸在了環翠的頭上,盒子應聲而開,白色粉末狀的東西,瞬時散開在半空之中,煙霧一般將底下的四個人,牢牢籠罩在裡面……與此同時,夏侯繆縈已是拉着身旁的穗兒,堪堪往後騰挪了幾步……呃,那盒子裡裝着的,好巧不巧,正是她這幾日精心配製的一些小藥粉……呃,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功效,只是會讓沾上它的人,全身的每一寸皮膚,癢的拿不下手而已……夏侯繆縈望着那主僕四人,手忙腳亂的在不知名的白色粉末裡撲棱,表示很淡定……呃,要怪只能怪那柳依依了……有句話怎麼說得來?對,自作孽,不可活……夏侯繆縈突然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