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煊,你有什麼資格要求我的忠誠?你聽過一句話嗎?你願意別人怎樣待你,你就怎樣待別人……如果你做不到一心一意的話,又憑什麼要我對你情有獨鍾?”
盈盈淺笑,綻在夏侯繆縈的脣邊,一雙凝住面前男人的澄澈眼眸,卻毫不掩飾的綴着點點的嘲諷之意,似泠泠冰雪,化在她清亮的瞳仁裡,無畏且無懼。
赫連煊迎着她的視線,交纏的目光,在她的眸底,如此清晰的倒映出他的身影,在這一剎那,叫人恍然生出唯一的錯覺……她就這樣定定的望住他,不躲閃、不避忌,不摻任何的迷戀,不摻任何的情愫,乾淨、通透、如同一塊又冷又堅硬的冰,怎麼捂都捂不熱。
赫連煊突然很想看她,如果打碎了、毀滅了,她又會有怎樣的反應?
“夏侯繆縈,本王的心,不是你想要,就要的起的……”
微帶薄繭的指腹,似有若無的摩挲在女子嬌嫩的肌膚之上,若輕若重的力度,像是在他指尖觸碰的地方,點起一簇簇微小的火苗,漫延成燒,直向她的心底燃起。
男人俯低的眉眼,幾乎緊貼於夏侯繆縈的臉頰,近在咫尺的距離,令彼此的呼吸,毫無阻隔的糾纏在一起,彷彿最細微的輕顫,都會惹來兩個人不可預測的失控一般。
他與她離得如此之近,近到夏侯繆縈根本看不清,此時此刻,他濯黑的眸子裡,到底倒映着怎樣的情緒,那裡,是否有她的存在,哪怕只是一道模糊的、虛浮的影子,她都看不清……無所謂的笑了笑,夏侯繆縈定定的迎着他的視線,一字一句,輕聲開口道:
“還好,妾身尚有自知之明,不會做無謂之想……王爺的心,還是留給想要的人吧,夏侯繆縈要不起,也更不稀罕……”
含在舌尖的“不稀罕”三個字,被夏侯繆縈咬的輕巧而清亮,就像是暗夜裡,扯落一地的珠簾,盪漾開連綿的脆響,餘韻嫋嫋,經久不息。
從女子嬌嫩脣間,吐出的每一個字眼,都如此的心平氣和,不帶一分一毫的賭氣,或者任性,彷彿幽幽流水,沖刷過湖底的卵石,沒帶來什麼,也沒帶走什麼。
她是真的不在乎。
陡然意識到這一點,赫連煊只覺一股莫名的情緒,從胸膛裡瞬時升騰起來,像是灼灼的怒氣,又像是某些他從未有過的感覺,迅速的衝撞在他的心底,不在預料之內,不受控制。
“夏侯繆縈,你是想要故意惹惱本王嗎?如果是的話,恭喜你,你成功了……”
輕拂在女子下頜的粗糲大掌,驀地收緊,涼薄指尖,瞬時轉爲狠狠掐住她滑膩的雙頰,灼烈力度,卻是迫着她擡起的視線,直直的落入他的眼底,禁錮如孌寵一般。
夏侯繆縈強忍住頰邊的劇痛,望向這近在咫尺的男子,此時此刻,他濯黑的一雙眸子,因爲浸了無邊的怒火,越發沉的沒有一絲光亮,就像是一汪深不見底的夜海,吸髓蝕骨,溺着人墮入他萬劫不復的深淵,無力自拔,再也難逃。
夏侯繆縈看到他薄脣如削,一字一句,將灼燙吐息,噴灑在她的面容之上,說的是:
“夏侯繆縈,你可知道惹怒本王的後果是什麼嗎?”
陡然壓低的嗓音,沉在女子的耳畔,像是千蟲萬蟻,悠悠爬過她的肌膚一般,麻癢難當,邪肆而性感,將薄脣間的每一個字眼,都咬的極盡妖魅與蠱惑:
“本王恨不能現在,就在這裡,要了你……”
被他滾燙的氣息,拂過的肌膚,像是起了一連串的寒慄,迅速的長滿夏侯繆縈的心頭,如火如荼,似雪似冰,激盪在血液裡,連綿不絕,不知所起,不知所蹤。
夏侯繆縈不知是羞,是惱,但覺埋在胸膛裡的一顆心,枝蔓縱橫,絞成一團,偏偏跳的如亂了頻率的擊鼓一般,一下一下,敲擊在她體內的每一根經脈之上,突突的,像是隨時都會衝破她的喉嚨,從她的口腔裡蹦出來,倒地難拾。
男人卻好整以暇,涼薄脣瓣,噙出一抹淡諷的弧度,濯黑的一雙眼瞳,只靜靜的睥睨着她,似是有情,似是無情,勾纏住她心底最不見天日的那些秘密。
夏侯繆縈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挑起的眼眉,斜斜望向面前的男子,夏侯繆縈脣瓣似血,驀地綻開如花笑靨,纖細柔軟的指尖,卻緩緩攀上男人的手腕,眸光湛湛,直直的望進他的眼底,輕媚嗓音,一字一句的開口道:
“王爺你可知道……你說的這些話,會讓妾身誤會,王爺你是在妒忌……”
清澈眼眸,動也不動的凝視在近在咫尺的男子瞳底,像是要透過他瀲灩的眸色,直望到他不見天日的靈魂深處裡去一般;纖細的指尖,壓在男人的手腕之上,平穩的脈搏,由男人的血管,傳到她的手上,漫延開的溫度,一點一點的變涼,最終冰冷一片。
在他開口之前,夏侯繆縈緩緩收回放在他腕上的手勢,前傾的身子,輕輕向後退去,拉開的距離,不算遠,卻足夠阻止她的靠近了。
“王爺的答案,妾身已經知道了……”
笑了笑,夏侯繆縈突然輕聲開口道。她清脆而幽遠的嗓音,像是初春融化的第一滴積雪,細微的顫動,極快的拂過人的心頭,轉瞬便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微啓的脣瓣,令一切想要開口的言語,都彷彿不自覺的頓在原地,不知遊蕩去了何方,赫連煊靜望着對面的女子,她纖瘦柔軟的身子,此時此刻,正端坐在車廂的另一邊,不算遙遠的距離,只要他輕輕伸出手去,他依舊能夠輕而易舉的將她納進自己的勢力範圍之內,股掌之中,她逃不掉,也躲不開……可是,這刻意拉開的距離,還是像一根刺一般,扎進赫連煊的眼底,不至於刺痛,卻足夠叫人不舒服。
赫連煊突然厭煩透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出來的情緒。
“夏侯繆縈,你知道了什麼?”
清冽的一道嗓音,從赫連煊微啓的薄脣間,一字一句的咬出,不帶任何的溫度,淬滿千年不化的寒冰一般,帶出泠泠的冷氣,隱忍的薄怒,彷彿一觸即發。
夏侯繆縈只覺皓腕上,重重一痛,一股灼烈的力度,亦由迫近的男人瞬時帶來,乾燥溫厚的掌心,揉開絲絲粗糲的觸感,卻似鐵鉗一般,牢牢箍住她腕上的肌膚,像是恨不能將她一把捏碎,亦不足以消解他心頭之恨的萬一。
幾近貼在一起的身子,近在咫尺之間,夏侯繆縈甚至能夠清晰的看到,自己倒映在面前男人瞳底的一道身影,面目模糊,卑微而無措,就像是一個笨拙的小丑,完全暴露在他的演練之下,血琳琳的剖開,再無所遁形。
“你的脈搏……”
四目相對,空氣中詭異的沉默,一劃而過,夏侯繆縈突然出聲道,平平嗓音,卻像是一片洶涌暗潮過後,經不起半點漣漪的湖泊。
赫連煊冷戾眉眼裡,現出不耐煩的疑問。很顯然,女子這看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令他一時之間,未能反應過來。
夏侯繆縈卻是不由輕輕一笑,頰邊攢開的清麗笑靨,像是天邊閃爍的繁星一般,跳躍出破碎的流光。
“妾身問王爺是不是妒忌的時候……王爺的脈搏一如既往,平穩有力,不見絲毫的波動……所以,很顯然,王爺你並未讓夏侯繆縈誤會,你確實不會因爲妾身,而有什麼毫無用處的妒忌……”
輕淺的嗓音,掛住盈盈笑意,從夏侯繆縈嬌豔欲滴的脣瓣間,一字一句的傾吐而出,彷彿說的是再顯而易見的一個事實一般,無波無瀾,不帶一絲的情緒。
女子斜斜挑起的眼眸,定定的凝視在他的身上,澄澈的、透亮的、不摻半分的雜質,就如同是一汪能夠叫人一望到底的清湖,望着他,卻又彷彿從來不曾令他走近。
從女子如櫻脣瓣間,吐出的每一個字眼,聽來都是如此輕描淡寫,渾不在意,訴說的不過是一件最尋常的生活瑣事而已,卻偏偏又彷彿字字驚心,句句透骨,漫出股叫人捉不緊的氣息,久久迴盪在微涼的空氣之中。
赫連煊定定的回望住她,瀲灩的寒眸裡,一片幽深的墨色,晦暗莫測。
“只是這樣嗎?”
薄脣輕啓,低沉的嗓音,如窖藏了百年的上等美酒,盪漾開絲絲醉人的氣息。赫連煊指尖涼薄,一點一點的攀上女子纖瘦的手臂,然後頓在那被素白衣襟包裹住的一道傷口之前,方纔的一番爭執,那裡,不覺間早已氳溼一片,鮮紅的血漬,透過白色的衣衫,像是盛放在雪地裡的一簇豔色薔薇,有觸目驚心的妖豔與美麗。
夏侯繆縈只覺被他指尖觸碰的地方,漫開絲絲電流般的觸感,又痛又麻,條件反射的就要往後撤去,但男人灼烈的大掌,卻不肯有半分的鬆懈,只更緊的牢牢將她禁錮住,像是巨大的一道鎖,困着她,停在原地,再也難逃。
“這樣還不夠嗎?”
夏侯繆縈突然移開與男人的對視,一雙眼眸,這才發現,竟不知該落向何處。
“放手,赫連煊……你弄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