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你該去忙自己的事了。”紅娘睨了他一眼,並未回答這個已經淺而易見的問題。
小三兒只怕不知道,那小子當初會離開不醉樓,跟遙兒那丫頭,並非一點關係都沒有。
相愛的人太多,但是能守在一起的人卻很少。
紅娘自然希望,文彥跟遙兒,能夠有一個比較讓人欣慰的結果。
“紅娘,那我先去忙了。”小三兒微微嘆息,隨即將視線從頂樓移開,朝樓下的夥計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可以準備開門迎客。
“去吧。”紅娘微微頷首,雙手環胸,轉過身,靠在一個柱子上,看着自己花費了三年多將近四年的地方,心中竟沒來由的感覺有些空虛。
是因爲想要的太多了麼?
紅脣微勾,嘲弄的笑着,似乎在笑別人,又像是在笑自己。
是生活的太安逸了,纔會有這樣的念頭吧。
她這樣的女子,怎麼會產生這樣的念頭。
不論身心,她都髒的可以。
即便再怎麼漂白,也洗不乾淨她的過去吧?
呵呵……
索性她心中也沒有可以念想的人。
想通了這點,紅娘勾勾脣,便轉身離開了二樓,身子迅速隱沒在二樓樓道……
…………
天快黑了之後,房門才重新開啓,遙兒先走了出來,身後跟着文彥,兩人情緒上並無特別大的變化,只是看起來不再那麼爭鋒相對,通知了紅娘之後,三人十分低調的來到靈鳶的竹心小苑。
纔是個多月沒回到這個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遙兒卻感覺已經離開了很久的感覺。
竹心小苑的一草一木都沒有太大的變化,似乎一直有人在打理的樣子。
帶着複雜和忐忑的心情,遙兒走近了靈鳶的閨房。
在門口看到了樓府的老管家。
“遙兒,你來了。”樓府這半年多來,也發生了鉅變,老管家看起來蒼老了許多,頭上平添了許多白髮。
“管家……”遙兒看到熟悉的面孔,不由的哽咽了起來。
“回來便好啊,小姐就在房裡,你們……進去看看她吧。”老管家見到遙兒那略顯單薄消瘦的身子,不由的老淚縱橫,當初小姐進宮時,他就當心她們有一天會發生一些難以預測的磨難,只是沒想到,會是如此。
小姐從小膽小怕生,後來性情大變,他當心小姐那倔強的性子,進宮只怕會吃虧,但想不到會轉變至此。
得到了皇恩聖寵,得到了一顆聖心,卻沒能完整的走過一生,紅顏薄命。
短短半年時間,就香消玉殞。
樓府上下早以爲小姐已經去了,老爺甚至在竹心小苑後面弄了一個無名衣冠冢。
別人不知道那是誰,但是他卻知道的。
皇上一直沒有公開,不願承認小姐已經離世,但是老爺卻不願小姐就這樣無名無份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所以在小姐最細化的竹林裡建了衣冠冢。
好在天恩浩蕩,小姐竟然有幸活了下來。
只是卻面目全非,失了記憶,換了容貌,如今卻高燒不退,生死難料。
上蒼何故如此?
“
管家,老爺在裡面麼?……”遙兒不知道樓老爺是否知道靈鳶沒死的消息,而皇上突然將小姐送回竹心小苑,不知道老爺是否能夠接受小姐如今的樣子?
“老爺也在,老爺一眼便認出了小姐。”血濃於水,或許就是說的這麼回事吧。
不論自己的孩子變成什麼樣,作爲父母的,總是能夠第一眼,便能認出自己的孩子。
“管家,要不你先去忙自己的吧,小姐這裡有我們呢。”遙兒聞言點了點頭,心情還是複雜不已,但至少送了口氣。
老爺能夠相信那是小姐,至少能夠省了不少事。
“我給大家弄點吃的吧……”管家如是說着,便匆匆擦了擦眼角的淚,轉身便離開了竹心小築。
小姐離開之後,樓老爺也因爲肖氏犯事,將她趕了出去,二小姐至今音信全無,樓府的家丁從上次抄家之後,便走了一部分,後來樓政又遣退了一批,所以至今偌大的樓府,並無太多可用之人。
“遙兒……”文彥皺皺眉,這樓府看起來,似乎跟他之前看起來的不太一樣。
“隨管家去吧,在樓府裡,管家是最關心小姐的人之一,如今小姐變成這樣,管家自然也難受的緊……”遙兒淡淡的搖了搖頭。
她倒是能夠理解管家的行爲。
若是不讓他去做點什麼的話,只怕他也要胡思亂想的。
畢竟在樓府活了大半輩子,管家早已將小姐當做他的閨女一樣看待了。
“我們進去吧。”文彥嘆了口氣,便輕輕拍了拍遙兒的肩膀,算是無言安慰。
……
“你們來了。”進了靈鳶的閨房,樓政第一眼便注意到了門口的動靜,看到遙兒,臉上肅蕭的表情,倒是有了些許變化,待遙兒等人走近了,才淡淡的開口。
“老爺,小姐怎麼樣了?”文彥跟她說了,大夫給小姐把了脈象,小姐脈象十分不穩定,高燒不退。
心脈忽快忽慢,不是並且傷及心脈麼?怎會如此?
“遙兒,你什麼時候知道鳶兒並未……並未……”樓政看着躺在榻上的靈鳶,而皇上就坐在靈鳶身旁,一隻手緊緊握着靈鳶的,一隻手則是不斷的替靈鳶擦拭額頭,希望能夠讓熱度退下來。
“老爺,現在並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遙兒溫雅搖了搖頭,淡淡的說着,眼眶卻忍不住紅了。
躺在牀榻上的那個人,是小姐啊。
“大夫也查不出高燒不退的原因是什麼,傷口的血已經止住了,只希望她能夠熬過今晚,否則的話,如此下去,誰也不知道會如何……”樓政面色十分複雜,說不清是擔憂還是其他,看上去倒是還算冷靜。
其實大夫說過了,最糟糕的結果,鳶兒會變成癡兒。
只是樓政說不出口,選擇了隱瞞這個結果。
“老爺,小姐會沒事的。”遙兒伸手輕輕的握住樓政緊緊攥着的拳頭,如是安慰。
“遙兒……老天好不容易將女兒還給了我,爲何就不能讓她好好的……”樓政聞言,一直很鎮定的目光,突然變得有些茫然起來,被遙兒握住的手,十分輕微的顫抖着……
這個見慣了風雨,曾經失去了所有的男人,此刻卻從內心深處
感到無法剋制的害怕……
失去一此,已經讓他瞬間老了十歲,若是再承受一次,他會如何?
“小姐她……會沒事的……”聞言,遙兒鼻子一熱,差點剋制不住情緒,若不是文彥用力的抓緊她的肩膀,她只怕會在衆人面前痛哭失聲。
她不能的,小姐還沒醒來!
……
靈鳶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浮躁不已,處在一個悶熱,溼黏的環境中,無法控制自己。
無數的畫面,清晰了起來。
“你找誰?”
“找皇后。”
“找我?”
“找皇后。”
“找我還是找皇后?”
“誰是皇后,我找誰啊。”
“皇后娘娘,別忘了,你欠我一個人情。”
“皇后是皇上的,而你,只能是我的。”
“記住了,別讓夜軒寒靠你太近。”
“小野貓,想我了麼?”
“明白了,皇后是捨不得我了。”
“半年,就半年,半年之後,你會成爲我唯一的妻子。”
“膩了,朕對你膩了……”
銀白麪具,黑衣人,紫袍男子。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每個動作。
立後大典,她一身鳳冠霞帔,一曲《愛江山更愛美人》。
洞房花燭夜,他一身黑衣,銀白麪具,挾持她出宮。
瑤池沐浴,那個男人將她壓在柱子上親吻,立下半年契約。
皇家狩獵場,他爲她受傷,她衣不解帶徹夜未眠照顧他一夜。
出逃皇宮,被他抓回,他不顧自己意願,奪走了她的貞操。
冷宮處,他一道聖旨,一句他膩了,便結束他們的婚姻關係,讓她淨身出戶。
龍涎宮外,她夜夜聽着自己心愛的男人受血蠱侵蝕之苦。
影閣,爲救他,她犧牲自己和腹中胎兒……
一切戛然而止。
與她立下半年契約的黑衣人,與她爭鋒相對,溫文爾雅的少年皇帝,都是同一個人。
“鳶兒……”靈鳶感覺到耳邊傳來男人熟悉的呼喚聲,痛苦而深情。
夜軒寒,夜軒寒,夜軒寒……她想大聲開口呼喚,奈何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喉嚨像是被烈火焚燒一般,嘶啞炙熱,難受……
“皇上,或許你應該做決定了,再燒下去,小姐會發生什麼,你知道的。”靈鳶聽見遙兒用冷靜的聲音,勸着夜軒寒。
做什麼決定?
靈鳶下意識的擰眉。
“朕知道,讓影月進來。”夜軒寒的聲音,冷酷中帶着壓抑,靈鳶感覺自己呼吸一窒。
那男人要做什麼?好像還有其他人說了什麼,但是靈鳶卻沒有聽清,也不知道都有誰。
靈鳶拼命想要增開眼睛,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你們先出去吧。”夜軒寒冷淡的將遙兒她們都請了出去。
“是。”遙兒只好點頭,有些擔心的看了牀榻上昏迷中不甚安穩的小姐,跟文彥交換了個眼色,便同紅娘一起退出了靈鳶的房間。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