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芷兒便恭敬地向陳留長公主道:“母親,咱們也去聽聽吧……來……我扶着您,小心門檻。”
陳留長公主如避蛇蠍一般地避開了她的手,袖子一拂,便往前走。
王芷兒只是摸了摸鼻子,臉上一片茫然,彷彿在說,我是好心扶您喇……李迥忍不住回頭,便看見了她臉上的茫然,心火蹭蹭直往上冒,冒到頭頂,忽又熄滅了,心想,這個女人連自己的嫡母都沒辦法對付,何況是他呢,忽然之間,他與陳留長公主心心相戚了。
來到大堂,王齊愷已經等了許久了,很顯然,王子欽剛剛開始的嘴燦蓮花,讓他有了些期待。
王子欽不負所望,把三姨娘中毒身死的前因後果述說得非常詳盡,在這屋子裡每一個主宰都默認的情況之下,他底氣極足,編得很圓滿,因他知道,只要不牽涉到這些幸秘,無論他怎麼說,三姨娘就是按照他說的方式死的。
果然,他一說完,李迥大加讚賞:“想不到事中大人沒到刑部幾日,便如此精通大韓刑法,將這件案分析得絲絲入扣,和仵作驗屍的結果不謀而合。”
王齊愷有些迷惑:“照你這麼說,三姨娘是因爲生不出兒子,看到你升官加爵,念及自己的孤苦寂寞,所以,這才一時想不開,服毒自殺的?可爲何她偏偏挑了這麼個時間?”
王子欽雖然不學無術,但口才不錯,加上得到了李迥和陳留長公主‘任他怎麼說都是對的’的保證,才氣超常發揮:“父親大人,您是知道的,這女人麼,有時候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三姨娘,她往日裡受的委屈在兒子燒尾宴的那一日積蓄到了頂點,再加上父親大人前一晚上去看過她,讓她既委屈又傷心,決定在宴席上給您最後的深刻印象,所以,她便在衆目睽睽之下服毒了,她自己站不穩樓梯,所以,這才跌了下去。”
王齊愷皺眉:“是這樣的麼?”他轉過身子問王如芸,“芸兒,你怎麼前一日就沒有發現你娘不妥?”
王如芸愁容滿面,垂了眼睛答道:“女兒只知道前晚三姨娘睡得不好,卻哪裡想到,她竟是萌了死志。”
王齊愷嘆了一聲:“的確是爲父忽略了。”
他這一聲嘆,可沒有多少的遺憾,就像是感嘆小貓小狗的死亡。
陳留長公主便勸道:“老爺,你也別太傷心,三姨娘原就不是個開心的人,往日都落落寡歡的,她這一去,說不定來世可投胎做個開心人呢。”
她這麼一說,便是將這單案子蓋棺定論了。
王子欽不由拿袖子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汗珠,感覺自己從鬼門關裡走了一圈又走回來了,很是慶幸。
至於王秦月,有陳留長公主暗底裡派人通知,自是什麼話也沒有。
這件案子,唯一得到好處的便是王子欽,刑部同僚對他忽然間迸發出來的才氣刮目相看,將他紈絝子弟的面目徹底推翻,連那一向瞧不起王子欽的羅大磊,也上前打招呼:“王大人,此案辦得不錯。”
王子欽滿足了自己的成就感的同時,也不由將視線轉向王芷兒,心知這件案子,妹妹的功勞至偉,可他左望右望,也望不見王芷兒,吃了一驚,心想王芷兒這下子算是把李迥和陳留長公主全都得罪了,陳留長公主在這兒,李迥卻失了蹤影……不是在暗底裡處置自己的妹妹吧?
皇室子弟,處置人還需要什麼藉口?
隨便碰片衣角兒就可以藉口打人,有時候衣角兒沒碰到也可以藉口打人!
對這李迥,王子欽對他的害怕可壓過陳留長公主許多倍。
他急忙甩開了羅大磊,忙向花園旁邊一路尋了去,腦子裡浮現出王芷兒被扇了耳刮子的臉,手指印清晰可見。
“王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忽地,花園那邊傳來隱隱的哭述。
王子欽聽得清楚,可不正是王芷兒的聲音,他大吃一驚,急忙趕了過去,轉過花叢,便見着王芷兒背對着他,拿袖子直抹眼淚,王子欽心想,來遲了,來遲了,芷兒臉上那五根手指印要幾天才消呢?
“你還想怎麼樣!”李迥一聲怒吼!
“不怎麼樣啊……”王芷兒的聲音糯糯軟軟,“這冊子給了您了,您可得收好了,日後我若出了什麼事,王爺可得替我做主!”
李迥咬牙切齒:“如果不呢?”
王芷兒嬌羞地道:“王爺,您在說笑呢,咱們什麼交情?您身上的病沒有發作吧?您怎麼能說‘不’這個字兒?這個‘不’字兒這麼難聽?要不,咱們念首詩來緩和一下您剛剛激盪的心情?”
王子欽躲在樹後,好奇心被提到了極點:什麼詩這麼神奇啊,能緩和素有魔王之稱的李迥的暴怒心情?
李迥的聲音沉寂了下來:“不用了……放心,你到底是王家的長女,太傅大人怎會讓您出事?”
王芷兒嬌柔的道:“多謝王爺。”
李迥一拂袖子,腳步噔噔地走了。
王子欽很明白這噔噔噔的腳步聲代表着李迥的怒火一點兒也沒消下去,所以,他等他走得老遠了,才從樹後轉了出來,走到王芷兒身後,問:“妹妹,你剛剛和王爺說什麼了,他這麼大的火?重要的是,他這麼大的火還忍着沒有發火?”
王芷兒那嬌柔嬌羞的聲音神態全不見了蹤影,嘿嘿嘿地笑了兩聲:“哥哥,王爺今日午膳吃多了辣子,所以火氣大。”
王子欽不明白了:“不是啊,今日中午咱家的菜沒放辣子,再者,怎麼你一準備唸詩,他的火氣就沒有了?什麼詩,他這麼愛聽?”
王芷兒道:“哥哥,你不知道韓王素喜詩詞麼?他呀,一聽見詩,就喜歡得不得了,什麼氣都消了。”
“可你的詩詞不還沒有念麼?還沒開始念,他就喜歡得不得了?”王子欽心底直嘀咕,可他也明白,在王芷兒這裡是問不出什麼來了,又見王芷兒在魔王身邊走了一遭,完好無損地回來了,便放下心來,相攜回到了駐竹院。
才一走進駐竹院的門口,便見陳嬤嬤似笑非笑地迎面從院子裡走了來,道:“大小姐回來了?公主在院子裡等着呢,還不快進去?”
又有事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