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若蘭回門的日子定在九月初五。
她是趙府公子的妾,丈夫是不用跟着回門的,所以也不用搞得太過隆重。
只是那天樓之薇難得也去了前廳,和柳氏一起等着她回來。
她端着杯清茶坐在位上,姿態悠然。
樓若蘭在幾位丫鬟的簇擁下進了門,擡頭便看見了她,不由冷笑道:“哎喲,這不是姐姐嗎?怎麼就只有你一個人,經常跟在你身邊的那個小丫鬟呢?”
樓之薇手上一頓,片刻才道:“她在休息。”
“休息?這主子都還沒休息,她一個小丫頭怎麼敢休息呢?我看姐姐是把她寵壞了,讓她這麼不知天高地厚。”
最後那幾個字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因爲不這樣,她恐怕就要忍不住笑出來了。
原以爲這樣就能激怒樓之薇,可是她至始至終臉上都沒有什麼表情。
所有的悲傷彷彿在那一天全部用盡了,剩下的只有淡漠。
樓若蘭不禁感嘆:“說到底也只是個賤婢,廢了也就廢了,不值得傷心。”
這句話剛出口,就見樓之薇笑了,笑得格外燦爛,燦爛得十分詭異。
“聽起來,妹妹似乎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內情呢?”
或許覺得這種明槍暗箭的話太過費勁,她乾脆挑明道:“姐姐不也是挺有手段的麼,你使計讓我嫁進趙府,不就是想羞辱我嗎?”
樓之薇放下手中的茶碗,嘆道:“我早就說過,是爲你了尋了個好姻緣,你怎麼就不信呢?”
“呵,信啊,怎麼不信。我現在過得挺好,世傑還承諾,只要我生下男胎,就扶我爲正妻。你想讓我做妾,我偏要當個正妻給你瞧瞧!”
這個庶出的身份,她絕不會再讓其延續到自己孩子身上。
見她說得太明,柳氏連忙出來打圓場,可眼中也掩不住興奮。
“若蘭,怎麼跟你姐姐說話呢?”
樓之薇只道:“那真是恭喜妹妹了。”
見這樣她都能隱忍不發,她們便肯定了她已經徹底被擊垮,再也無力反抗,心中自然快意。
“想不到你囂張了這麼久,卻還是成了一隻喪家之犬。”樓若蘭在她面前繞了兩步,“讓人想起之前你從長樂
宮送回來的時候,也是這副模樣。”
“若蘭!”
柳氏明裡勸着,暗地裡卻也在落井下石。
可不管說得再多,樓之薇都只是淡定喝茶。
被明朝暗諷了一下午,直到陪着一起吃了飯,她纔不慌不忙的退下。
離去的時候,那脊樑挺得筆直,換來的卻是樓若蘭更囂張的嗤笑。
“對了,怎麼沒看見賢王?不會是也拋棄姐姐了吧?嘖嘖,姐姐還真是個當棄婦的命啊。”
彷彿生怕她聽不到似的,聲音格外的大。
柳氏責備道:“好了好了,這種事我倆私下說就好了,別讓人聽了笑話。”
她到底還是有些顧忌,不肯脫下僞善的面具。
“娘,你就是太過瞻前顧後,才一直讓這個賤人囂張至今,你看看郡主,一出手就讓她一敗塗地,再無翻盤可能!”
這麼說着,眼中也不由露出嚮往的神色。
柳氏也認同道:“你以後好好跟着郡主,有她在,趙家定不會爲難你。”
兩人又說了些體己話,柳氏親自將她送回房,纔回了自己的院落。
半夜。
樓若蘭睡得恍恍惚惚,似乎覺得牀邊有個鬼影。
她猛地驚醒。
“誰?!”
“喲,妹妹可算是醒了。”樓之薇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輕飄,恍若鬼魅。
“……是你?你來幹什麼!”
“等你睡醒啊。”
說完也不等她反應,掐着她的下顎將手上的湯藥灌了下去。
樓若蘭毫無防備,一碗藥喝了大半。
“咳……你給我喝了什麼?”
樓之薇只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不過這是你那位好郡主給我的,應該是好東西。妹妹這麼喜歡她,可千萬別浪費了。”
說着,她放下空碗,又從牀頭拿起了一碗,盡數灌了下去。
“不……放開……咳咳……”
“柳氏僞善,你跟着她不學好也就罷了,我只當你缺些教養,不計較你那些手段。可是嫁個人家安享晚年不好嗎,爲什麼要把主意打到白虹頭上?”
她似乎很痛心,又似乎很憤怒,說着,再拿起一碗,照着剛纔的
法子灌下。
不知道究竟準備了多少,有的被灑了出來,有的卻灌了進去。
這樣一碗接着一碗,隱隱也看得見樓若蘭的肚子鼓了起來。
她沒想到樓之薇的力氣這麼大。
就像是被惡鬼俯身了一樣,她整個人都散發着猙獰可怕的氣息。
樓若蘭掙扎不能,十根手指痙攣的伸直,眼神也開始渙散。
“……救命……救……”
“永絕後患,謝謝你們教我這個詞。”
就在最後一滴藥落下的時候,樓之薇忽然被大力往後拉開。
她手一動,藥碗在地上摔出一聲脆響。
“瘋了你?!”
封玉死命拉住她,卻也意外發現她力氣大得可怕。
無法,只能用麻針將她扎暈。
這邊樓飛上前檢查了一下樓若蘭的情況,轉頭拿起其中一個碗,遞過去。
封玉立馬聞出那是不久前她手裡那味方子。
“嘖,這個瘋女人,做事前也不跟我商量一下,真是越來越瘋了!”
“封神醫,現在怎麼辦?”
牀上樓若蘭已經暈了,院外有下人聽到摔碗的聲音,點了燈過來。
再這麼下去,樓之薇只怕又要去墨京府一日遊了。
封玉瞪了眼懷裡那人,道:“管不了這麼多了,先撤!”
於是兩人帶着樓之薇匆匆離去。
然而就在他們身影消失的剎那,房間裡瞬間出現了數十個黑衣人。
爲首那人蒙着黑巾,看不清面容,只是看着封玉他們消失的方向,那雙淡漠的眼中多了些無奈。
他一揮手,所有人同時出動,把房間恢復成原來的模樣,連沾了藥汁的衣服被褥都被換下。
這一切做完,不過片刻。
他徒手將茶杯捏碎,放在桌角。
這一切做完後,所有人又無聲無息的隱匿,彷彿從未來過。
等到下人們推了門,看到地上一隻摔碎的杯子,其他再無端倪。
“原來是茶杯沒放穩。”
“就你疑神疑鬼,幸好二小姐沒被吵醒,不然非扒了你我一層皮不可!”
“是是是,時辰不早了,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