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寒玉淡漠的眼中閃爍過一點悲涼,剛毅帥氣的脣掀起一抹哀傷慘白的笑意,呢喃地說出“進宮……”兩個字,一甩頭決絕地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三日後,左相蘇赤哈加封護國公。
十五日後,蘇仲北賜封爲鎮南大將軍,負責大錦南面邊防。
相比左相在朝中的如日中升,右相諸葛良候已經很久沒有上過朝了;初時朝裡的大臣紛紛揣測,到後來連蘇仲北這個京都臭名昭著的紈絝子弟都被重用受封,大家才肯相信幾朝元老的諸葛家,這回是真的失寵了。
雲繡宮。
漫天的柳絮飛揚,無根的點點白色絮團像無主的遊魂四處飄湯,點綴在繁花嬌豔、陽光璀璨的風景裡,像一場下在夏季的白雪。
玄帛站在尹雲初的身後,看着一身素白的她坐在臨窗的書案前緩緩書寫。這是她現在和他最常的交流方式,她把她想要的、想要他做的一一寫下來交給他,卻很少與他交談。
如今,她就在眼前,日日可以相見,玄帛卻覺得每見一次他與她的距離便更遠了一些,遠到心裡空落落的只要閉上眼睛就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只是,既便這樣,他也忍不住不來見她。他怕他的眼睛一離開她的身影,她便真的徹底從他的生命中消散了。
站了許久,玄帛忍不住開口,聲音裡沒有身爲帝王的尊崇威嚴,只有淡淡的哀傷:“我已經一切如你所願,那麼三日後的冊封大典……”
“謝皇上恩典!”
尹雲初打斷了玄帛的話,言語輕柔卻又無盡冷漠地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玄帛一怔,一股悲涼從心底慢慢化開透進骨子裡。他看着她的背影,能清楚地“看”到她絕美的容顏上那近乎死一般的平淡。
他緩緩邁步向前,像跨越了千山萬水一樣疲憊地伸出雙手從背後輕輕抱住尹雲初說:“真的只能如此和我相處嗎?可是你知道,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因爲,我只有你、只有你……”
尹雲初執着筆的手默默停頓了下來,她低
頭,看見玄帛擁在她身前的手在輕輕顫抖。她知道也相信玄帛對她的感情是真摯的,或許一生一世都不會改變。她也肯定,像玄帛這樣的男人值得去愛和陪伴。只是,如果她連心也給了玄帛,她的風大哥可怎麼辦啊?
——那如世外睡蓮一般潔淨美好的風含影,因爲她而漸漸被紅塵淹沒痛苦掙扎的愛人;
她怎麼能捨得下?
擡眼再看看剛剛寫下的那一行字,尹雲初輕嘆了一聲拿起那張紙揚手遞給身後的玄帛。
“以退爲進,假扮昏君”
玄帛看到紙上這八個大字眼中有精光閃過,無論一個帝王的修養有多麼好,施政多麼仁德,但“昏君”這兩個字絕對是他們的逆鱗,不管在兩個字在什麼情況下出現,爲帝王者心裡多少都不會好受。
心中短暫的不快後,玄帛神色又是一動,嘴角勾起淺淺的笑說:“昏君者,多爲貪圖享樂、沉迷女色而荒廢朝政。若要我做到也非不可能,只是誰人來配合我呢?”
“蘇……”
尹雲初剛要說蘇美人等後宮嬪妃,卻被玄帛微笑着打斷:“做戲也得做得真才能令人信服,那些個女人大多都是兩年前進宮的。若要沉迷,我在兩年前就該沉迷,你在寫下這幾個字的時候就該想到的是不是?”
說着,他輕輕扶起尹雲初將她轉過來面對着自己:“雲初,我知道你的心裡是有我的。只是你恨我,恨我讓你這樣爲難,恨我這樣強硬的留你在身邊。”
尹雲初眼神閃爍避開玄帛灼熱的目光,她對他的熱情有感覺是沒錯,可是她更清楚的知道那只是她的心被強行捂熱了。一旦離開他,她的心還是會慢慢遺忘這種溫度。而她對風含影的愛,纔是真正銘刻在靈魂裡的印記,無論他用多少熱情都無法將這印記抹去。
玄帛溫柔地將尹雲初擁進懷裡,儘管她的冷漠將他的心刺得千瘡百孔,但他看起來卻像毫不在意。他只是執著地付出自己的熱情,執著的相信終他一生必將慢慢溫熱她的那顆心。
尹雲初靜靜地依
在他的懷裡一動不動,鼻息間不可避免地嗅到他身上龍涎香的味道,獨屬於帝王的味道。
她的眼神透過隨風輕搖的紗縵,似乎看到了皇宮之外的某個地方。
那裡,有一個落寞的身影,一襲白衣勝雪……
上萱宮裡越發的清冷了,清冷得在這初夏的天氣宮裡的人都要穿多一件衣裳,似乎這樣就能抵擋那份來自心底的寒意。
畫扇悄悄瞄了一眼正躺在貴妃椅上閉目養神的蘇美人,有一種她已經死去多時停止呼吸的錯覺。最近的蘇美人反常得可怕,這種反常任何一個認識她的人都能輕易感覺到。可唯獨一個人仿若未覺,既便這個人每天都來上萱宮安寢。
那個人,就是皇上。
畫扇拿不準皇上究竟是真的沒有察覺蘇美人的變化,還是皇上的心根本不在這裡而忽略了。所以,她一直在觀望着,不敢明目張膽地去向皇上投誠。
不一會兒,門口的太監小心翼翼地稟報道:“娘娘,鎮南大將軍來了。”
蘇美人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不冷不熱地說“讓他進來吧”,說着起了身,揮手對蹲在身邊替她捶腿的那個宮女和畫扇說:“你們都先下去吧。”
畫扇本份地和那宮女告退,臨出門時正好遇見一身戎裝進來的蘇仲北。
以前的蘇仲北每次進宮來總是一副輕佻的樣子,一雙眼睛總是不安份地在衆宮女身上掃來掃去。可今天的蘇仲北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他目不斜視,看起來意氣風發,倒顯得有了幾分英氣。
蘇美人眼裡閃過一絲詫異,笑道:“本宮這是看錯人了嗎?你這一身打扮,倒叫人刮目相看。”
“臣弟見過娘娘”蘇仲北向蘇美人行了禮,起身笑道:“娘娘這話是在說臣弟以前的樣子見不得人嗎?”
蘇美人抿脣一笑,眼底閃過一抹複雜:“什麼時候去赴任?”
蘇仲北在蘇美人的示意下隨意地坐了,笑着答道:“明日啓程,今日就是來向娘娘辭行的,順便給姐姐你說句要緊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