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帛寵愛地衝平瑤微微笑笑說:“有尹雲親自照看寒玉朕也就放心多了。對了,朕近日就去跟右相提你和寒玉的事,沒什麼你就不要四處走動,安心在宮裡準備自己的嫁衣吧。朕記得你小時候好像說過你要親自繡自己的嫁衣,是吧?”
“平瑤……謝謝皇兄,平瑤告退”平瑤粉面緋紅羞怯不已地盈盈一拜,滿心歡地回自己寢宮去了。
彼此轉身的那一刻,玄帛冷峻的眼眸中泛出一抹冰冷的寒意。她的垂憐和測隱之心到底能顧及多少男人,竟然對諸葛寒玉都能傾心相待,恐怕在她心裡他和諸葛寒玉的位置也差不多吧!
克公公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不敢太靠近玄帛遠遠地立着稟報道:“皇上,琪妃娘娘殿外求見。”
哼,這笨女人的消息倒真是靈通得很!
玄帛原就陰沉的俊容又冰冷了幾分,冰凍三丈、擲地有聲地丟了一個字:“宣!”
“宣——”克公公揚起脖子學舌地向外長聲唱喏。
環裴叮鐺,一陣濃郁的脂粉香氣自門口飄來,令殿上的玄帛厭惡地皺了皺濃墨的劍眉。不經意瞥見克公公忍耐着像要打噴嚏的樣子他也覺得鼻子有些癢癢,這才詫異他怎麼能忍受了這個粗俗的女人“專寵”了她兩年的,雖然這“專寵”並非真情實意,到底也花了不少日夜與她相對,如今想來竟是這樣令人作嘔。
蘇美人見玄帛直直地盯着她還以爲玄帛是因爲多日不見她想念她了,臉上綻放出自得而又開心地笑容,走到案前盈盈一欠身將本來就纖細的嗓音又捏細放柔了幾分:“臣妾參見皇上。”
玄帛緩緩道“你來得倒快啊”,尾音拖得很長,神情和語調都沒有一絲溫度。
“皇上,臣妾……臣妾很擔心皇上”聽見玄帛的語氣不善,蘇美人惴惴不安地悄悄擡眼瞄玄帛一眼又慌忙垂了下去:“聽太醫院的御醫們說,皇上的龍體已見大好了,所以、所以臣妾特來看望皇上。”
玄帛冷眸更寒,那些多嘴多舌的東西,早晚有一要將他們從這皇宮徹徹底底地清除掉!不過更要緊的是怎麼不着痕跡地將眼前這女人給打發走?
“朕聽聞,愛妃最近身子也不大好,可有好生調養?”玄帛說着關心的話,神色卻
仍然是淡淡的,巧妙地將話題引到了蘇美人身上。
蘇美人果然受寵若驚地說:“原來皇上這樣關心臣妾,就連病着也還記掛着臣妾。皇上不必爲臣妾憂心,陳太醫說只是滑胎後身體虛弱,一直配藥調理着已無大礙了。”
她不說起胎兒還好,一提到這頂綠油油的大帽子玄帛心底就忍不住焦灼難耐。極力壓抑着內心竄動的怒火,他佯裝很疲乏地往龍椅上一靠道:“既然愛妃身子也未痊癒那就速速回上宣宮靜養吧,朕才見好轉,又批了這半日奏摺有些乏了。小克子,替朕送琪妃回宮!”
“是,皇上!”小克子從殿門口閃身進殿,恭恭敬敬地靜立在蘇美人身邊等她。
蘇美人心裡失望但也不敢耽擱玄帛休息,只好萬般不情願地拜退:“那臣妾就不叨擾皇上了,臣妾告退。”
玄帛似乎是累得連眼皮都擡不起來了,只疲倦不堪地揚起右手往外揮了揮,像在趕蒼蠅似的。
蘇美人出來宣龍殿時,候在門外的知畫和克公公交換了一個同情的眼神。蘇美人和皇上之間的對話他們是聽在耳裡的。都說琪妃沒腦子,怎麼也沒料到竟會這麼蠢,她難道忘了孩子到底是怎麼沒的嗎,偏又在皇上面前提起那孩子。
回去的路上知畫甚至在想,看這情形皇上早晚都是要廢掉琪妃的。等琪妃被廢的時候上宣的宮的人都會受到誅連,如果她再不爲自己謀條後路,到時候可就完蛋了。可是她只是一個小宮女,來去都有人管着由不得自己作主。這宮裡明爭暗鬥水深似海,她到底該找誰作依靠?
知畫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看克公公,心中暗暗搖頭,連千公公那樣狡猾如狐的老太監都載了,更別指望小克子這個臨時在皇上身邊接手的小太監。
那麼,就皇上吧?這宮裡的女人們爭來爭去爭的不都是個聖寵嗎?她不圖聖寵,只圖能得到皇上的一點庇佑不受琪妃牽連,何況她知道琪妃和左相的許多秘密,就算最後不受琪妃牽連蘇家也不會允許她活着年滿出宮。
知畫越想越覺得向皇上投誠是唯一而且也是最好的一條後路,於是這一種上她便藉着蘇美人關心皇上的幌子問了一些玄帛作息習慣的事,心裡尋思着什麼時候去見玄帛才讓蘇美人不察覺。
蘇美人一離開宣龍殿玄帛便急急地起身進了內殿的暗室,明黃的龍袍柔軟輕擺,他的腳步沉穩而流暢,舉止間已全然沒了人前的那份病態。
暗室直通地下,幽深的長廊兩旁砌着天然巨形青石塊,石壁上每隔十米裝着左右一對長明燈。摻雜着動物屍油的幽藍色燈火在這樣深暗狹小的空間裡看起來十分磣人,有一種令人窒息獨屬於地獄的陰森的美感。
玄帛熟練地在這謎宮似的地下長廊裡繞行,最後來到一個卡死的石室門前。揮涌出一股內力恰到好處地打在厚重石門的機關上,那塊足有千斤重的巨石便在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咔咔”聲緩緩升起。
已經在石室裡呆了十餘天,已經不知道晨昏定醒的千公公在石門升起的聲響中驚喜地回頭,看見來的是玄帛時頓時悲喜交加。儘管是在宮裡廝混了大半輩子,服侍了三代皇帝的老人,此刻他也忍不住淚流滿面痛哭流涕“皇上!”,重重地跪倒在玄帛面前。
“起來罷”玄帛見千德這樣,想起他還是皇子時千德暗地裡對他的照顧,臉上的冷意斂去了幾分:“朕昨日纔回宮。”
千德身子一震,皇上這是在向他解釋什麼嗎?擡頭怔怔地看着玄帛,竟忘了起身。
玄帛將石室環顧了一遍,這裡生活器具食物飲水一應俱全,就連石榻上的被褥也是八成新的棉綢錦被,想來在這裡住個十天八天也不算太委屈了他。
“皇上,老奴真的沒有做過對不起皇上的事啊”千德何其精明,雖然覺得難以置信,但他還是看出了玄帛對他是真的有眷顧之心。
玄帛走到石室中的石桌前坐下緩緩道:“朕知道。”
“那……”千德聽玄帛這麼說,臉上惶恐的神色頓時消減了大半,若有所思地看着玄帛。
玄帛垂下眼簾淡淡地說“你已經明白了不是嗎?”,這樣的玄帛叫千德看得有些恍惚,這個場面好像讓他回到了四五年前。十一月的寒冷天氣,尚是皇子的玄帛一身單薄素衣坐在春明宮光禿禿的桃樹底下,那麼冷清和孤寂地對偷偷送襲衣來的他說“在宮中如何生存你都明白不是嗎,爲什麼還敢來送襲衣”?
“朕……”玄帛半晌後又吐出這麼一個字,語氣充滿了無奈和哀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