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含影輕輕躍下房檐,舉步向鳳臨樓大堂走去。
那裡,尹雲初正站在一樓大堂正前方高高的戲臺上,她大方從容地向滿座賓客拱手行了一禮,朗聲說:“今天鳳臨樓第一天開業。首先,尹某要感謝大家的光臨,沒有你們的捧場,鳳臨樓就沒有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其次,我要感謝我的大哥,如果沒有他的資金支持,今天也就沒有鳳臨樓。”
風含影聽見“大哥”這個稱呼,腳步猛然頓住了。
“怎麼叫大哥了?”碧落也疑惑地嘀咕。
尹雲初頓了頓,繼續說:“所以,爲了感謝大家,也爲了特別感謝我大哥。今天鳳臨樓的開業慶典,我尹雲親自登臺給各位獻醜了!”
“噢——!”
“嘩啦啦……”
臺下頓時響起雷鳴般的歡呼聲和掌聲。
風含影走到二樓欄杆前,聽見旁邊一個雅間裡幾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正在興奮地交談:
“呀!這次可來對了,想不到尹二公子竟然親自登臺!”
“這個尹二公子真是與衆不同,雖說男子登臺不甚合世俗,但能親眼見識到尹二公子的卓絕才藝,也是一件雅事!”
“張兄所言極是。看那十二美圖就知道,這尹二公子吟詩作對、書畫功夫了得。今日正好見識見識他在音律上的造詣,又是怎樣一個驚人法。”
風含影淡淡地掃了這幾個無知的書生一眼,默默地看着臺上光芒四射的尹雲初。
他可清楚記得,她說這首歌是特意爲“他”挑選的。
只見尹雲初微微一笑,緩緩伸手將摺扇一張,兩行白色輕紗飄搖的歌舞妓就從戲臺的兩側輕盈盈地走到了她的身後,連帶站在最前面的她,正好排成三角形。
雖然她穿着男裝,可是她這一笑,卻傾倒了在座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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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摺扇再帥氣地一收,戲臺兩側的紅綢緩緩被拉起,露出了坐裡那裡七八個紅衫女子。一串悠揚的笛聲同時傾瀉而出,古箏如春雨墜落湖面一般叮咚而落,直勾起人心中最玄妙的情感。
幻紗如影,
美人如雲。
尹雲初動作輕盈而幹練地和一個身材相當火辣但看起來卻十分純美的女子相對而舞,壓低了的嗓音乾淨而輕悅地唱着:“風往哪裡吹,吹到海角天涯之顛。究竟爲了誰,爲誰而留戀。雲往哪裡飛,飛到千山萬水之邊,茫茫人海,何處是停歇。刀光、劍影、人心,看似終點又回到起點……”
聽着她的歌聲,風含影的眼神漸漸迷離了。
他彷彿看到了變幻莫測的江湖,看到了江湖上防不勝防的刀光劍影,還有難以捉摸的人心。可是,他卻並不感到枯燥和空虛,因爲她舞着一袖輕紗,像抓不到的精靈一樣點綴着他的生命。
“心靜如止水,恩怨情仇,過往雲煙。怎奈風已起,山河日月變……命運的手催我向前,我隨你而搖、隨你而飛,愛恨糾結,難分難解,又何苦再纏綿……既然追隨,又何必後悔。天上一天,地上萬年,終究是殘眠。”
風含影默唸着尹雲初所唱的歌詞,心裡隱隱的作痛:“終究是殘眠。雲初,你是在告訴我,這就是我的最終結局嗎?可是雲初,你告訴我,風起山河日月變,情起如何滅?”
尹雲初唱着唱着,突然心裡一動,下意識地看向風含影所站的那個角落。
——裝潢富麗堂皇的樓欄處,萬千華服冠蓋的人羣中,風含影就像剛剛從雲霧仙境裡走出來的出塵神瑛一樣站在那裡。
他的眼神,充滿了依戀、深情和糾結的掙扎。
尹雲初的心裡又升起了那種似曾相識、似曾經歷過的感覺,她的眼神稍微迷離了一秒鐘,隨即被欣然的喜悅替代。
只在這一秒間,風含影轉過了身去,悄然走出尹雲初的視線。
這時候,他不想看到故作欣喜的她,不想聽她叫他“帥哥師父”,他還沒準備好——至少在他決定跳進萬劫不復的熊熊大火前,他還需要適合她的善變。
唱完,聽着臺下樓上瘋狂的掌聲,尹雲初卻有一種徹底的失落感。
她匆匆離臺,把樓前的一切交給碧落來打理,然後急匆匆地跑到鳳臨樓後院,卻仍然只看見風含影那
緊閉的兩扇大門。
地上,落滿了凋殘的桃花,微風一吹,苟延殘喘地一地掙扎。
“我到底是怎麼了?”
尹雲初滿心落寞地看着那些凋零的桃花,有些失神地呢喃:“爲什麼看到他的背影,我竟然覺得心痛?難道又是同情心在作怪嗎?就像我憐憫那個癡情的皇帝一樣?”
“尹雲初!收起你的同情心!收起你的憐憫!收起你敏感容易感動的情緒!”
她說一次“收起”,就重重在自己心口上打一下,重重的,一下一下的打得“砰砰”作響。
而這一聲聲的悶響,就像打在風含影的心上。
那麼痛、那麼痛……
他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了她。等他明白的時候,卻已經愛得這麼深,想逃走都來不及了。
也許,是從第一次掐住她脖子的那一刻開始;
也許,是從她第一次看着他,不客氣地說:“喂!帥哥,你家家長是這麼教你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嗎?”開始;
也許,是從他一出生的時候,就註定了他必將愛上這樣一個人。
風含影不懂,爲什麼她要這樣約束自己的情感。
她不說,他就不問。
她永遠不說,他也永遠不會問。
“雲初,再給我三天”站屋頂上,風含影默默地對站在一片桃花中間的尹雲初說:“三天之後,我把我的心給你,無論你要,還是不要。”
說完,他腳下輕輕一躍,像一隻揮動着白色翅膀的白鳥,掠向天邊。
桃樹下,尹雲初懊惱地緊緊閉着眼睛、皺着眉,感覺自己的心裡還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情愫揮之不去。
她握緊了十指,發泄似地大聲喊:“風含影,我不愛你!尹雲初不會愛大綿王朝的任何人!”
正在遠去的風含影心裡一痛,彷彿被生生剖開了他的心一樣。
他頹然跌落,一手捂着胸口半跪在那裡,緊咬着脣,一絲殷紅的血跡順着他絕美的脣角滲了出來。而他的眼裡,卻升起了從未有過的狂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