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夢歡說罷這話,一股冷風吹來,好不應景。不由感嘆,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慶王見她從善如流,態度也溫和了不少,他說:“走吧,去看看你母親和哥哥!”
但凡是人,都有一種心理,那就是與我想的一致的,就是好的,不一致的便是壞的,至少也是不可取的。阮夢歡疑惑的跟在慶王身後,弄不清他到底是怎樣的人!當初知曉她與蘭娘時,表現出來的態度不可能是假的!如今補償是有,卻總夾帶着旁的東西,令她有些不安。
“可算回來了!辟穀草呢?”慶王妃一見到阮夢歡,就撲了過去,神色間是滿滿的期待。
阮夢歡把盒子遞了過去,笑說:“辟穀草就在這裡,你儘快讓人熬成藥吧!”
忽然間,聽到裡屋傳來了急促的咳嗽聲,像是要把心撕開,把肺給吐出來一般。
阮夢歡憂心,問:“有了紫玉枕,怎麼還咳嗽成這樣?”
慶王妃顧不得解釋,領着兩個婢女下去熬藥了。
慶王神情恍惚,嘆息說:“紫玉枕並不是每天都能用的,它是神物,但也需要休養生息。太醫說,病情拖得久了,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阮夢歡跟在慶王身後,靜靜的走進了裡屋。咳嗽聲愈發的清晰,讓聽到的人,都覺得心口被人揪着似的。她幾步走過去,只見安文琅躺在牀上,臉色微白,脣色卻詭異的紅,若非那聲聲的咳嗽和眼裡的疲倦,誰能相信,他是個中毒在身的將死之人?
“你……”看見阮夢歡,安文琅咳嗽的更厲害了,想說什麼,卻一句話都沒能說出口。
阮夢歡一眼就看見了他牀鋪內側的紫玉枕,二話不說走過去把他原來的枕頭扔到了地上,然後把紫玉枕放到了頭低下。
說來也神奇,安文琅一挨着紫玉枕,咳嗽就緩和了許多。阮夢歡懸着的心漸漸放下,雖然對慶王府的人並無親情之說,但是總覺得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牽引着她,讓她靠近他們。
“你出去!我不想見到你!”安文琅指着門外,要把阮夢歡趕出去。僅僅是這幾個字,已經讓他的臉色變色煞白,脣色也不再那麼的豔紅。
“我走!我走!你別激動!”阮夢歡說罷,往外走去。
門外,迎頭碰上了安湘穎,此時的安湘穎眉目更甚往昔,本就不俗的容貌,如今透着豔若桃李的滋味來。不用說,也知道,她同邵衷相處的還不錯!否則,那個離家再無歸期的人,神色會如此的興奮,榮光散發。
“大小姐回來了!”安湘穎笑着,上前一步,道:“要不了幾天,我就要離開了,往後這王府還需大小姐多照應!”
阮夢歡凝視着她,她這話說得有些不同尋常。她們年紀相仿,一個即將出嫁,另一個還能在家留多久?說什麼照應,實在……
“聽聞大小姐還帶來了辟穀草,這下世子爺有救了!”安湘穎激動的看着阮夢歡,好似真把她當做了英雄一般。
阮夢歡有些不適應,後退了一步,道:“沒必要跟我這麼客套,還是按着本來的樣子說話吧!”
她可還記得安湘穎當初是怎麼把她和王妃拒之門外,第二日有殺上門來的!這樣的女人,即便哪天忽然對你好了,也會讓人瘮的慌。
安湘穎垂首笑了笑,問:“也好!明日陛下會宴請滿朝文武及其家眷,宴席上說不準會發生些什麼,你可準備好了?”
阮夢歡故作不懂,搖頭。
“瓊琳公主的婚事明日一定會有結果!”安湘穎笑得有些曖昧,她說:“陛下如今有三個皇子,能與他國公主和親的卻只能選一個最無害的,你說三位皇子中,會選中哪個?”
她的笑容,那樣的直白,有那樣的隱晦。阮夢歡知道,她說的是燕奉書。可是在那天到來之前,說什麼都是徒勞!
“據我所知,陛下明日會林場考驗,爲三位其餘兩位皇子挑選皇妃!”安湘穎繼續說着,柔柔的語調,就像是最細膩又最具韌性的線,平時柔柔的,關鍵時刻,只要一拉,就能奪人性命。
“選妃?只怕早已經選定了人,走個過場而已!”阮夢歡一貫的記憶裡,事情不可能超出這樣的預料。
安湘穎笑道:“是什麼無所謂,關鍵是,你是否能夠得到陛下的青睞!”
阮夢歡望着她,淡淡道:“我又不是菜市場的菜,爲何需要被別人挑選?再者,即便是得到了陛下的青睞又如何?你所說,並非我所想!”
“是嗎?”安湘穎的眼中流露着不屑,她試探了半天,對面那人就是不說真話。她說:“皇城中人,都知道陛下有意讓燕王殿下做這個燕國駙馬!哈,你瞧,就像是命定的緣分,當初陛下隨便指了一個封號,如今他的夫人,便從那裡來了!”
阮夢歡不信她說的,卻不知道此時該信誰。她默不作聲,目光直直的望着某處。
然而,她的不言語,卻極大的滿足了安湘穎的種種心思。
“既然你對他都不感興趣,那麼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姐妹一場,願你萬、事、如、意!”安湘穎說的光明磊落,可是那最後的四個字,卻是十足的咬牙切齒。
“姑娘,你信她了?”連俏從暗處走了出來,懷裡抱着一把寶劍,英氣十足,她倚着欄杆,道:“那個女人剛纔在撒謊!”
“我當然不會相信她,要信也是信他的!”阮夢歡抿脣一笑,她的信念一直都是堅定的。有些事既然無法阻攔,那就順其自然。
連俏並沒被她的話繞暈,反道:“這是自然!我家公子爺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男人!”
阮夢歡忽問:“不如你來告訴我,他是值得所有女子託身的好男人,還是值得我託身的好男人?”
連俏張了張嘴,最終無言以對。
“像是妙妙,如今又有個俏俏,他的生活還真是豐富多姿。”阮夢歡嘟囔着,一路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到了院子門口,只見翠縷在大門外焦急的走來走去。
“翠縷,發生什麼事情了?”阮夢歡見她心神不寧的模樣,抓了她右手的虎口,問她。
“姑……姑娘,這院子不乾淨!”翠縷受到了驚嚇,見到阮夢歡,下一刻便躲在了她的身後,結結巴巴的說:“我剛纔……在院子裡看見殷……殷公子了……還……還有……”
“住嘴!”阮夢歡怒斥一聲,不再讓她亂說話。
是人都會忌諱生死相關的,如今翠縷說她看見了已死之人。自從回到如今的那天起,阮夢歡計劃着好好的過自己的生活,殷如煦,秦珂,這兩個名字離她越來越遠的時候,卻被自己最貼心的的人說了出來。?是提醒,還是警告?
連俏爲人爽朗,大聲道:“怕是你眼花了,這裡是慶王府!是陛下賜的府邸!有皇恩在,不可能出現那種事情!”
翠縷爲難的咬着嘴脣,剛纔她的確看見了那個人,但是又沒法子反駁,當下急得眼淚珠子直往下淌。
“好了,快進去吧!”阮夢歡催促着,對於那兩個人,她問心無愧。倘若有朝一日,他們真來找她,那也只能是世事流轉,且隨天意!
寢閣內,阮夢歡和衣而睡,她偶爾有認牀的習慣,是以一直沒能睡着。
耳邊傳來勻稱的呼吸聲,阮夢歡知道,那是睡着的翠縷。連俏睡覺的地方,沒有傳來半點聲息,根本沒法區分是不是睡着了。失眠的人總是無聊的厲害,關注這些東西作甚?她失笑,側身躺了回去。
“雙兒!”
半夢半醒之間,忽聽到有人叫自己。兒時,蘭娘曾說過,晚上如果有人叫你的名字,切忌應聲。
如今,阮夢歡也一如往常的沒有答應,睜開眼睛,只見牀頭立着一個人,是個高大的身影,這人頭上罩着黑幕斗笠,身上衣服的顏色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藍光,她問:“你是誰?”
不對!三更半夜,爲何有男人站在自己的牀前,還叫着自己最隱秘的名字?阮夢歡頓時清醒了不少,誰想,只在這失神的瞬間,再擡頭看,牀邊已經空無一物,那黑色的斗笠,泛着藍光的衣裳,就像從來不曾存在過。
阮夢歡不禁想起了翠縷說的那個人,這世上的怪事,成千上萬,她能重來一次,是不是別人也可以?
這個想法令阮夢歡一晚上都在輾轉反側,就是無法入眠。
天微亮時,終於沉沉睡去,耳畔卻一直都有一個人在低聲喚着“雙兒”。
慶王妃來的時候,只見阮夢歡打着盹兒,翠縷在爲她梳頭髮。
“怎的累成這樣?瞧瞧,眼圈都發黑了!”慶王妃笑得慈愛,因爲阮夢歡拿回來的辟穀草,十分的靈驗,後半夜幾乎沒有聽見安文琅的咳嗽聲,容色也正常了不少。?如今看着阮夢歡的模樣,慶王妃心裡的慈母心思險些氾濫,怎麼看都覺得有些愧對阮夢歡!
“你放心,你的婚事,我會幫你做主!旁人休想幹預!”?慶王妃思來想去,覺得能讓阮夢歡變成這樣的,只有那件事,她意有所指的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