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總是明亮的,不論是白天還是夜晚,燈火通明。世界像是交換了生存法則,人類漸漸變成了晝伏夜出的物種,白日裡藏在房子裡,人人的臉上都掛着淡漠的表情,等待的都是夜晚的降臨,以及……徹夜狂歡。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A市,隨之照亮這個城市的,是一顆一顆擺列整齊的路燈,從黑暗降臨,到晨光熹微。
石連傑搖了搖高腳杯,裡面的液體隨着他的動作晃盪,腥紅的液體在他的手裡,透着一股野性的張狂。
“金小姐,今晚……賞個面子?”石連傑嘴角微勾,臉上掛着典型的紈絝子弟的表情。
金元茹抿了一口紅酒,扯着嘴角輕笑,塗着鮮豔顏色的口紅的嘴像是一張開合的閘刀:“石公子既然已經佳人有約,我去不是掃了興致。”
人以類聚物以羣分,富二代都是和富二代一起玩兒的。兩人的父親都是這個圈子響噹噹的人爲,所以雙方是什麼貨色,心裡都是有底的。他石連傑不是什麼好人,金元茹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在這個圈子裡,聯姻也是大家默認的一種利益交換手段,因爲見的多了,所以也就覺得無所謂了,婚後生活,好一點的就是雙方都有自己的生活,互不干涉,‘相敬如賓’;合不來的,大抵就是吵架,離婚卻是沒人說出口的,大家都明白這其中牽扯的利益關係。
可這種圈子裡面最可怕不僅僅是這些,而是對方和你明明是夫妻關係,卻互相猜忌。
石連傑擡頭將杯子裡面的酒一飲而盡,臉上的笑意更盛:“金小姐這話可就說的不對了,哪裡的嬌美佳人,都抵不上你金小姐的一笑。”
“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不想說太多,今天就到這裡吧,下次再會。”她嬌媚一笑,拎起自己的某個限量款手包,轉身正要走,石連傑不經意的勾了勾脣角。
“金小姐說我會佳人,該不是你才郎情妾意的有人等着呢吧?”
金元茹離開的腳步頓了一下,扭過頭的時候仍舊是巧笑倩兮,眼中不耐的神色一閃而過:“石公子說笑了,不過我確實有事在身,就不多陪了。”
看着金元茹漸行漸遠的背影,石連傑邪魅的笑了笑,有趣,他已經做好了下半輩子和一個無趣的人過了,卻不知這個金小姐卻是個棘手的苗子,想他這類人,最喜歡的,就是征服,征服各種各樣的女人,況且……長得也不耐。
一個電話撥了進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漫不經心的接了起來。
那邊應該是在催他,石連傑在電話這邊不緊不慢的應聲。
“急什麼啊,不知道石哥我今天相親啊,見美女哪能心急啊?”
“嗯嗯嗯,知道了馬上來。”
“先點上。”
石連傑將最後一口酒灌進嘴裡,利落的起身,將雙手插進褲兜裡,臉上揚着的不可一世,是林小雅永遠都看不見的神色。
十幾分鍾後,石連傑出現在這個城市最銷金的地方——俏佳人。
進門的時候他不經意的擡頭看了一眼招牌,突然咧嘴笑了笑,嘿,還真讓那姓金的說對了,這可不就是佳人嗎?
再往裡走,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紙迷金醉,燈光映襯下的人光怪陸離,他熟門熟路的走到包廂,一推開門,一股子混雜着酒精好香菸尼古丁的味道撲面而來。他只是稍微皺了皺眉,便像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戰士一般,大步走了進去。
幾乎見到他的人都會站起來喊一聲“石哥”,石連傑卻直接跟沒看見似的,奔到楊樹身邊落座,端起早就倒好的就喝了一口:“怎麼今天這麼多人?”
那個叫做楊樹的男人正在和陪酒女調情,聽見聲音才知道他來了,略微一擡頭:“出來
玩不就是人多才好玩,再說,有些人不懂規矩,還不得親自****。”說的時候,他的視線朝着某個人瞟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石連傑沒心思管這些,只是問:“那天你說給我介紹的人呢?”
楊樹笑了起來,調侃意味十足:“什麼時候石哥也會做生意了?”
“說正事。”石連傑側臉看了他一眼,眼神裡的警告意味十足。
楊樹吃進去一顆身上美女遞到嘴邊的葡萄,埋怨了幾句才說道:“他等會就來,心急什麼,不過上一次聽說你家養着個美嬌娥,怎麼不見你帶出來玩?”
石連傑一個眼神掃了過去,不動聲色的問道:“誰說的?”
楊樹看出來他認真的成分,不由打嘴:“呸,我瞎說的,你就當我放了個屁。”嘴上說着,心裡卻想着這傢伙肯定是養了個絕色,不然哪能這麼藏着掖着?改天去他家看一眼,也不知道是哪種女人能把他迷得神魂顛倒的,連說都不讓說。
金元茹從車上下來,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好似這樣能讓自己更加光鮮亮麗些似的。
可眉頭卻一直皺着,腦海裡浮現出石連傑那張輕佻的模樣。
對於這位準未婚夫的感覺,和她打聽到的消息相差並不遠,吊兒郎當,無所事事,拈花惹草。
這些她都不關心,富二代沒有幾個不是這樣的,可她覺得這個人,太過犀利,彷彿一樣就能看穿她的內心的想法似的,不似一般的富家子弟,仗着自己家世顯赫,幾乎做事都不考慮後果。
總之,她對石連傑的感覺總結起來就四個字——太過精明。
……
正是新年,可林小雅卻絲毫感受不到那種喜慶的氛圍。石家還是同一年裡面的每一天一樣,偌大的房子,冷冷清清。
她送完鋼琴老師離開,看着混沌的天空嘆了一口氣,還有三天,還有三天就是比賽的日子了,要是到時候連名次都沒有排上怎麼辦?石頭對這一次的比賽這麼看重,如果真的沒有名次,那她簡直都沒臉見他了,可是要真得到名次的話……好難啊。
不過他今天應該不會回來吧,石叔叔說他今天有事,估計不會回來了。哎……沒想到當老闆也這麼累,全年三百六十五天待命,時間隨時可調。
她小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各種冒,最後又想到了那天讓人耳紅心跳的場景。
她上網搜了一下,男人好像是有生理需要,不像女人,而且……像是他那天那種情況,該不會憋壞了吧?難怪他那天那麼反常。
這幾天她總會收到林森的微信消息,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早安、午安、晚安各種安,還有就是時不時的調戲一下,而林小雅對於他這種調戲,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畢竟她和石頭這事過了石叔叔石阿姨這一關,基本上就算是定下來了,而且每次和他聊天的時候,她總感覺自己……在出軌……
最最關鍵的,是那天走得太匆忙,她居然忘記把錢還給他了,雖然幾百塊錢不多,但是欠着錢就像是把她吊在那裡,心裡不舒服的緊。
這一晚,她洗過澡,剛剛把自己甩在牀上,手機就響起了熟悉的提示音,而這種提示音已經漸漸成爲了某人的專屬鈴聲了,畢竟微信上的聯繫人就那麼兩個,會給她發消息的,也就只有林森了。
她心裡掙扎着拿起手機,看着他新發過來的一條消息。
是一條語音消息,點開,卻是悠揚的一首情歌,男人的聲線暗啞,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有一種莫名的勾魂攝魄。
僅僅是開頭,她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她聽過的歌實在是少得可憐,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想着,是不是以前沒有出事之前聽過的時候,微信提示音又響了起來。
“這首歌的名字,叫貪圖。”
短短的幾個字,林小雅卻感覺像是有什麼冰冷的東西碰了一下自己的天靈蓋,一陣心悸。
貪圖,貪圖……
好像有些深藏在記憶裡的東西,在一點一滴的被人引誘出來,有那麼些東西快要呼之欲出,她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慌亂,下一波迎來的,卻是穿透的痛,像是有人拿着一根鈍針,要將她的腦袋從左至右戳破。
十五分鐘後,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再次閃爍起來,是一條新的微信消息。
“睡了嗎?早睡有助於身體健康,可我告訴一個治內分泌失調最佳的方法。”
林小雅猶豫了半天,輸入框內打進去的字又刪掉,最後簡單的輸入兩個字,發送。
“什麼?”
林森的消息很快就回了。“和我聊天,包治百病的當然是面對面的聊天。”
林小雅原本嚴肅的臉上不自覺的浮起一絲笑容,很快又抿了下去。
“你是不是一天很閒?”閒的她每時每刻都能收到他的微信消息,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無業遊民,不過他是真的很火對吧?除了每天看見他的廣告,還真看不出來。
屏幕的那端看着這行字,突然就笑了。
“我想起來我粉絲前幾天給我留的言,她說,有的人覺得她一天要洗幾次澡,有的人覺得她從來都不洗澡,她覺得我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洗澡,因爲我從來沒有回過她的消息。”
林小雅只是楞了一下,便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卻笑不出來,她覺得,事情應該拎清楚,這樣大家纔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