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餐的時候,誰都沒有說話。只有陶詩音手裡的小鐵勺在隱隱作響。鐵勺刮蹭着瓷質的杯壁,發出的響聲刺耳異常。
有些難以忍受。林語堂放下手裡的杯子,然後不悅地擡起頭質問道,“陶詩音,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陶詩音愣了愣,這似乎是他第一次稱呼自己的全名。不安與憤怒迅速地覆蓋住了她的眼眸,她緊緊地掐住了自己的手指。然後冷笑了一聲,“怎麼。馬上就要找到自己的舊情人了,你已經開始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情緒了?陶詩音,這個名字也配從你的手中說出來,如果當初不是依附了我。你覺得你能取得現在的成績麼?”
“陶詩音,你說話不要太過分了,當初可是你求着我留下來的。要不是因爲你……”
“要不是我怎樣?林語堂,你有本事就繼續往下說啊。你不過就是一個吃軟飯的男人,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衝着我大呼小叫!”陶詩音絲毫沒有想要退讓的趨勢。
而一直沉默寡言的林語堂今天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陶詩音。你以爲你能好到哪裡去。況且,有一點我想提醒你一下,和婉清想比,你纔是那個插足者。”
“婉清?”陶詩音冷笑了一聲,“瞧瞧,叫地多親熱啊,只是可惜了,就算你現在回去找她,她也不一定會要你了,畢竟當初做出那種事情的人是你,林語堂,而不是我,陶詩音。”
兩個人就這樣當着林容嶼的面你一句我一句地吵鬧着,林容嶼的眉頭緊緊地攥在了一起,然後把手裡的筷子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你們是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麼?如果是這樣,那請你們出去吵,我不想因爲你們之間的這些事情擾了自己的胃口。”
兩個人並沒有挪動腳下的步伐,林容嶼直接看了一眼兩個人,緊接着,他“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你們繼續,我吃飽了,對了,今晚我有可能不回來,焦執的生日,我跟他約了人一起吃飯。”
而後,他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餐廳。
換好衣服,林容嶼把外套隨意地擱置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開車來到鬧市區的時候,下了買了一些早餐,然後便徑直開往了自己的目的地。
“扣扣扣。”
敲門的聲音緩緩響起,顧知沫揉了揉惺忪的雙眼,頂着一頭殺馬特造型就打開了房門。
看到林容嶼,顧知沫嚇了一跳,隨即快速地理了理自己的頭髮,“你怎麼一大早就過來了,難得今天的天氣不錯,你應該多睡一會兒的。”
林容嶼側着身子走進了屋子,放下手裡的東西之後,纔開口說道,“睡不着,就想着早點過來了,刷完牙過來吃早餐,我給你準備了甜豆漿還有幾個包子,只是……”
林容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我不知道你喜歡吃哪種口味的,所以,我就把所有的品種都買了一遍,這個是肉餡的,這個是青菜餡的,這個是蘿蔔絲餡的,這個是雪菜餡的,還有這個,這個是豆沙的。”
顧知沫的嘴角抽搐了幾下,儘管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還是很輕地勾勒了一下脣角,“謝謝你,林先生,你有心了。”
稱呼又回到了從前,林容嶼反而感覺有些不習慣了,於是他嘗試性地問,“那個,知沫,你可不可以不要跟我這麼客氣,我不喜歡你稱呼我林先生,那樣感覺太生疏了,要不然你還是叫我容嶼吧?”
見顧知沫半晌都沒有說話,林容嶼又輕柔地說,“知沫,我們是朋友,你沒有必要這樣提防着我的。”
提防?有麼?有吧。
微微一怔,顧知沫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涼薄之意,只是她的嘴角仍然向上勾着,那抹弧度似乎可以讓整座城市結冰。半晌,她慢慢地恢復了過來,淺淺而笑,“好。”
這個字剛剛落下,她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一份報紙,報紙上說前天在陸琛熠所在的城市發生了重大車禍,而那輛已經變了形的黑色轎車,顧知沫認識。
這樣的報道讓顧知沫幾乎徹夜未眠,一直到凌晨五點多她才慢慢地進入了夢鄉,卻不想,七點左右,又被身邊的這個男人吵醒了。
吞嚥的動作陡然間停了下來,一隻手幾乎已經將手上的包子捏地粉碎,顧知沫用力地咬着自己的下脣,最終她還是試探性地開了口,“容嶼,我可不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
顧知沫快速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把那份已經被自己揉.捏地褶皺不堪的報紙平鋪在了林容嶼的眼前,“可不可以去幫我查清楚這件事,我想知道這輛小轎車上的人有沒有事。”
“你認識車上的人?”
顧知沫想了想,然後微弱地抖動了幾下脣瓣,“大概吧。”
林容嶼動作幅度極小地皺了皺眉頭,然後“嗯”了一聲,“今晚之前,我會告訴你結果。”
林容嶼說完,沒有再逗留,眉梢間像是潛藏着什麼秘密一般,轉過身背對着顧知沫的時候,緊緊地擰成了一個結。
顧知沫斂下秀眉,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平靜下來以後,把自己的目光落在了小糰子的身上。
“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然後帶着你出去走走。”
小糰子大概是聽懂了她話裡的意思,很輕地叫喚了幾聲。
只是,剛走出小區,顧知沫就被一輛陌生的車攔截了下來,而後便有一個男人探出了自己的腦袋,“顧知沫,顧小姐?”
顧知沫猶豫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的很多事情,有興趣麼?我想和你談談。”
“抱歉,我沒興趣。”
見顧知沫想要離開,那男人直接說出了一句話,“顧小姐,我想你應該不想讓自己的鄰居知道你做過人家情.婦的事情吧?”
腳下的動作一滯,顧知沫旋即轉過了身,連同那隻小糰子都開始焦躁地衝着陌生人的方向吼叫起來。
陌生男人並沒有生氣,他只是笑了笑,“這些小東西可比人強多了,知道保護自己的主人。”
沉默良久,半晌,顧知沫最終還是迴應道,“好,我跟你走,你等我一下,我送它回家。”
離陌生人的距離遠了以後,小糰子才安靜了下來。把小糰子送回住的地方,顧知沫蹲下身,輕柔地拍了拍它的小腦袋,“乖,好好看家,晚上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她說完,就站起了身,如同在心底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她才按照原路走到了那輛車所在的位置。
“上車吧,顧小姐。”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顧知沫緩緩地打開了車門,然後坐到了汽車的後座上。
在陌生男人的帶領下,顧知沫來到了一個工作室,工作室的門上並沒有任何的標籤。空蕩蕩的地方,簡單地放置了一張辦公桌,一張辦公椅,一張兩人座的沙發,辦公桌的後面是一個書架,有很多關於心理疾病的書。
“顧小姐,請坐,”男人倒了一杯熱水遞到了顧知沫的手裡,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斜靠在了椅背上,慵懶地把自己修長的雙腿疊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然後又漫不經心地繼續說,“顧小姐,按照我對你的瞭解,你應該不是個愚蠢的女人,猜猜看,我是做什麼的,提醒一下,有時候你看到的,並不一定就是真的。”
顧知沫擰眉,很輕地抿了一口熱茶,思索良久,才沉着嗓音說,“你是個私人偵探。”
語氣是篤定的。
男人輕笑了一聲,“很多人剛剛來到這裡,都會以爲我是個心理諮詢師,其實,不然,我只是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而已,當然,嚴格來說,我本人也是個精神疾病的患者,我很喜歡窺探別人的隱私,也包括顧小姐你的。”
“讓我想想,顧小姐在來到這個城市前都做了些什麼,我記得你在夜總會待過,然後被當地的一個富豪包養了,後來又陰差陽錯地進了一個劇組,紅了以後卻不小心招惹上了另外一個男人,甚至還被那個男人關進了的母親地下室,”他自顧自地說着,全然沒有察覺到顧知沫面上的神情變化,“最近的一件事是你在自己的婚禮上遇到了電視劇裡的情節,新郎的前女友來了,然後新郎就跟着她跑了。”
“說完了?”直到最後,顧知沫緊握着的手已經慢慢地鬆了下來,她只是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然後繼續說,“你告訴我這些東西是想表達什麼,是在向我炫耀你在窺探別人隱私的方面有很深的造詣,還是在告訴我當你查詢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心裡會有快.感?”
“我想應該都不是吧,我一向不喜歡別人跟我拐彎抹角,你大可以開門見山地告訴我,你找我到底想要做什麼。”
“很簡單,”男人收回自己的雙腿,走到了顧知沫的面前,身子前傾,像是在故意聞她頭髮上的味道,“離開林容嶼,徹徹底底地從他的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