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霓裳本以爲依着白三爺的脾氣,她這話說完,白季辰定然會不高興的。
卻不料白季辰只是微微眯眼,不鹹不淡的問了一句:“爲何?”
花霓裳有些心不在焉,低頭擺弄着袖口,似在踟躕又似在思量。
雖然已過花信年華,如今二十有七卻依然掩蓋不了花霓裳是美人兒的事實。
一身雪青色煙雲蝴蝶裙趁着一張巴掌小臉更是白皙。
年齡和閱歷的增長,更讓她處處透着一股成熟穩重的韻味,似久釀甘醇。
白季辰也不擾她,任憑這一室的安靜延續。
甜甜的果香若有似無,室外的喧鬧似乎被一門相隔,絲毫不影響屋內詭異的靜膩。
不知過了多久,花霓裳長嘆一聲,擡眼看着白季辰。
白三爺的爲人她還是多少品的出一些,人雖然多數時候不着調,但是心腸不壞。
“三爺,霓裳也不瞞着你,這丫頭命苦。你也知道被充作官妓的下場定然是豬狗不如的。”
花霓裳頓了頓,挑挑撿撿的告訴白季辰。
“充軍的路上她遇上了個官爺,要了她的身子,也許諾給她一條出路,結果人就被送到了我這裡。”
“雖然說不上好,但也總比官妓強些,那些個官兵是沒人性的。”
花霓裳垂目思慮了一下,話語明顯帶着篩檢和隱瞞。
“我跟這丫頭也算是有些淵源,所以我想保她,能護一時算一時。”
她旁的沒提,關於女子的身世,姓名,爲何被充官都沒有說,白季辰竟然也沒問。
其實不用問,白季辰這一趟多半也是衝着這女子來的。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南域王的九位姬妾之一。
白季辰在撒出人馬尋找顧思田的同時,也分派出一些人手打聽其餘八位姬妾的下落。
雖然時過進遷,但畢竟跟過自己一場。
自己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但如今既然活着,就不能不聞不問裝不知道。
白季辰是鐵了心要斬斷前世總總姻緣的,除了顧思田,如今別無他想。
可總要知道她們過的如何,如果有需要,自己也許能搭把手。
娜依拉是西域女子,容貌那自是不用說的,當初流落中原被南域王收到了府裡。
當初看上她,不僅僅是因爲漂亮。娜依拉腰如蛇柳,歌舞乃是一絕,很讓人賞心悅目。
而花霓裳說的淵源也同南域王有關。
當初她剛剛盤下彩鳳樓,一介紅塵女子哪裡懂得經營,被人欺負了也是有苦難言。
正巧周瑜文在寧州七王府小住,向來對女子心軟的他便伸手幫了一把,還助她將綵鳳樓風風火火的辦了起來。
花霓裳念舊,此時娜依拉淪落到了她這裡,她勢必要盡心盡力的。
白季辰心中感慨,沒想到當初的無意之舉竟然會結下今日善緣。
娜依拉的模樣在白季辰腦海中一閃而過,忽然覺的自己這一家之主做的着實窩囊了些。
白季辰無聲抿茶,花霓裳則一臉擔憂的看着他。
她不知道白季辰在想什麼,會不會察覺什麼。畢竟自己的話漏洞百出,而且直白的很,有腦子的人都會猜出娜依拉的身份。
雖然兩人平日裡像朋友一般,但花霓裳心中清楚的很,她同白季辰那是雲泥之別。
這位爺她得罪不起,與其武逆他,倒不如直言相告,她賭的便是白季辰的本性。
花霓裳心中忐忑,卻不料白季辰不怒不惱,緩緩放下茶杯。
“扣”的一聲,茶杯落於桌面,驚的花霓裳一個顫慄。
“你這裡既然來了新人,想必很快便會傳出去,不掛牌是說不過去的。”
白季辰幽幽開口,他說的正是花霓裳所擔憂的。
人是被明着送來的,所以不掛牌的話,勢必會惹人懷疑。
“這樣吧,這人呢我也不見了,不過她自掛牌之日起我便包了,銀子定期會讓人送來,你就讓她好生在你這裡住着吧。”
說罷白季辰起身準備離去,要辦的也就這麼點事,如今也可以離開了。
花霓裳愣怔了一下,她沒想到白三爺竟然會出手相助,心中是萬分感激。
她猛然站起,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三爺,今日您的大恩,霓裳沒齒難忘。”
白季辰背對着花霓裳擺擺手,一句話都沒說,走的那叫一個瀟灑。
自家那點事,那點人如今被一個外人護着。自己只是出了些銀子,還被人下跪千恩萬謝,白季辰覺的挺沒臉。
白三爺去恭賀二哥高升,結果換來了白叔辰待搭不待理的用鼻子“哼”了一聲,然後便去招呼那些所謂的同僚了。
白季辰也無所謂,悠哉悠哉的在寧州晃悠了兩天,就讓小順子安排回束陽了。
巡檢使正九品,大小也是官,雖然歸束陽縣令管,可那老頭子見了他都快要當爺爺供起來了。
如今已入八月,三伏剛過,秋老虎便迫不及待的下山而來。
不似之前的悶熱,如今烈日炙烤,燥熱異常。好歹早晚涼爽一些,不會熱的喘不上氣。
南域王的事情牽動了整個燕國,如今就連寧州關卡都比往日嚴謹了許多。
混入城不難,難的是如何在寧州落腳。
如今盤查嚴密,衛陵不敢去客棧開房,只得將顧思田她們走哪帶哪。
顧思田懷孕以快四個月,肚子如今硬硬的,微微有了一些隆起。
這一路的顛簸有些動了胎氣,顧思田覺的腹中隱隱有些絞痛。
在車裡的時候柳枝兒便發現了異常,衛陵不敢怠慢,只斟酌了片刻便將他倆拉到了一處大宅前。
顧思田和柳枝兒在車裡悶了一天,如今終於可以出來喘口氣。
靠着柳枝兒的肩膀,顧思田頂着一腦門子冷汗大口喘氣以緩解腹痛。
衛陵上前輕叩側門,不一會兒側門便被拉開了一條縫隙。
“請問這麼晚了,有何事?”
門房是一位小哥,歲數不大但言行舉止卻規矩的很,想必也是家主教導有方。
“煩請小哥通報你家主人,說衛陵求見。”說到此處衛陵轉頭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顧思田,又對着門房小哥補了一句:“很急。”
門房順着他的目光抻脖望了一眼顧思田的方向:“哎,您稍等。”
側門關閉,只聽到裡面小跑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大半夜被吵醒的徐竹山也不惱。聽了門房的回稟,徐竹山蹙眉在心中思慮一番。
“衛陵,衛陵……陵”似是在回想這叫衛陵的是何人。
猛然間徐竹山擡起頭,焦急的吩咐門房:“快,快去請。”
門房應了一聲轉身要跑,卻聽徐竹山道:“回來,我去,我親自去。”
說着隨手披了件衣服,門房跟在身後,兩人疾步往前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