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兒有些笨拙的奔跑過來,激動,想念,驚喜的看着慕容依,娘來了!昨夜做噩夢,夢見娘不要他了。真好,娘絕對不會不要他的!
慕容依看着已經跑到她腳邊的天兒,愣了一下,因記憶的突然迴歸,這具身體最原始的本能對天兒並沒有多少的母子之情,所以在真正的慕容依離開的這兩年多來,這具身體對天兒的疼愛幾乎很少。身體本能的遲疑讓慕容依皺了下眉。
“娘……”天兒遲疑的喚着他最愛的孃親。
慕容依微微一笑,彎下腰將天兒抱在懷中。“嗯,娘來了。”無論天兒是否她生,都不會有所改變。更何況她至始至終都是一個便宜娘而已。這個兒子可愛惹人愛。天兒無論何時都是她最重要的人。
女子溫柔的聲音在隨風而來的花香中參雜着。楚冥仍舊是淡淡的笑着,在那雙世人看不透的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又似乎從來沒有過什麼,一切是風平浪靜。
納蘭馨兒遲疑的看着慕容依,怎麼感覺今日的慕容依有些不同。究竟有哪些不同?待她仔仔細細的看着慕容依走進的容顏時,她才忽然驚覺到,原來是慕容依今日的面色慘白如紙。心內頓起疑惑,究竟是慕容依遇到了事情沒有休息好,還是因爲要來見楚冥而上演的一出好戲?
“參見冥王。”慕容依輕福身,聲音低沉略微沙啞的說道。低垂的眸沒有多看一眼面前如白雲般高雅的男子。是啊,無論前生今世,她身邊圍繞的始終都是算計,而她也是無時不刻的在算計,所以她認爲那遙不可及的白雲是多麼的可貴而不可攀附,讓她瞬間將自己掩於塵埃之中。
可,這亂世上,能夠保身活下來,並且運籌帷幄將世間萬事掌控在手中的人,又怎麼可能是如雲高雅純淨。
可笑,如今想來一切皆是可笑。
“慕容小姐是來接天兒的?”納蘭馨兒笑問。眯起的眸盯着慕容依。
慕容依至始至終都未曾想過要與納蘭馨兒有過多的交涉。對於她不曾放在心上的人,她一向懶得多搭理。她淡漠的對納蘭馨兒點了點頭。
“你想要解決的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嗎?”楚冥迷離而無焦距的眼睛看向慕容依的方向,聲音輕緩而帶着一絲春日裡暖風般的溫暖問道。
清風拂柳,吹落花瓣,片片豔紅的花瓣在眼前飛來飛去,最後輕輕的落在了楚冥的肩頭上。慕容依望着那眼紅如血的花瓣,彷彿提醒着她再次看到那牀單上的痕跡。
諷刺,無限極致的諷刺。
“冥王府中的茶水甚是好喝。芳香迷人……不是醉人。只是淺嘗幾口便會爲之沉迷,失去神志。醉生夢死只是一瞬間。”慕容依嘴角勾起,笑的燦爛,比面前男人肩頭上的那豔紅的話還要燦爛,還要引人注目。幾口茶,便是註定她逃不開。
精密的算計,一環扣一環,從何時開始的?
楚冥微微蒼白的面色下似更透出幾分雪白,他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該失去的都失去了,正因爲都失去了,民女才能夠真正的知曉前塵往事。”慕容依繼續笑道。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是從賀蘭廷準備促成她嫁給南清王開始?
一場退婚,看似她成功了。卻沒想到,這次成功的背後是一個她無法逃脫的巨大的陷阱。楚冥讓她漸漸的失去防備之心,一杯茶讓她在宮斐的面前無法反抗,只能任由着宮斐的侵犯。
賀蘭廷身上那股異香如今想來,與那杯茶的香味如此的相同。他們是在一步步的將她推進深淵之中,在她被人無情的一步步的掠奪的時候,他們在期待着,享受着如此精密算計後得到的結果。
只是不知道,他們二人中是誰與宮斐如此密不可分的合作?
人生本就是一場戲。
一場,卑鄙無恥,陰險毒辣的戲碼!
該失去的都失去了……這話她說的不在乎,說的輕如鴻毛。但是那比烈日更加耀眼刺目的笑容中,似乎有着無法讓人察覺的……怨,恨。
“娘,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娘,天兒要保護你。”天兒緊緊握住慕容依的手,小小年紀的他異常的敏感,孃親以前不是這樣的,孃親笑的時候很美,很開心。可現在,好像有着痛苦。
納蘭馨兒聽的糊塗,她自認並不愚笨,可在慕容依的幾番話語中,她卻不知曉慕容依究竟想要說些什麼!更讓她不解的是,楚冥的態度。沉默中的楚冥,似乎如同往一般寧靜高雅,可又似乎哪裡不不同,幾番不解之下,她的目光停在楚冥的嘴角邊,他幾乎時時刻刻都在微笑着。可此刻,他的嘴角旁似有幾分冰霜般冷冽的緊繃。究竟怎麼回事?
“無論如何,謝謝。”慕容依彎腰抱起天兒,神色疏遠而防備的看着楚冥,語氣冰冷。
楚冥的脣緊抿。似有什麼情緒一觸即發。
“當然,更謝冥王一杯茶的款待。”慕容依冷笑道。
“小姐,你回來了啊。”小雅走來花園處,沒想到慕容依來了。看來小姐真的沒有拋棄她和小少爺!
望着疾奔而來的小雅,慕容依心底幽幽閃過一絲暖意,即使天下人都將她當作棋子一般算計玩弄掌控,但在小雅和天兒的心中,她是最重要的。“嗯,接你們走。”
“真的?太好了。”小雅大喜,走進一看,慕容依面色蒼白,立即追問道:“小姐,你的臉色怎麼如此蒼白?是不是昨晚沒有休息好。”
昨晚……
“是啊,休息的實在是不好。”慕容依回答的雲淡風輕。昨夜如夢,既然是夢,何必在乎!
小雅連忙將天兒抱過來,“小姐離開了小雅肯定吃不飽,吃不飽肯定就睡不好。咱們回去後,小雅就下廚做小姐最愛吃的菜。”小姐太不讓她放心了,這才離開她一個晚上,就沒有照顧好自己。以後她要盯好小姐,讓小姐的面色一日不一日要紅潤。
“嗯,嗯,嗯。”慕容依低斂着眼眸掩蓋住眼眶中一閃而過的淚光,對於這僅剩的溫暖,她有些急切的抓住,點頭,點頭,再點頭。多好,小雅的手藝真的好,小雅可以照顧好她,在她的耳旁細碎的嘮叨着。
多好。
真好。
“天兒也能照顧娘。”天兒立即嫩聲道。
慕容依笑了,真真切切的笑了。有天兒,有小雅,真好。她隱去眼中的淚,笑道:“是啊,有天兒和小雅來照顧我,看來用不了多久我就要成爲大胖子了。”
溫馨的時刻,或許從來不會太長久。
“冥王,永遠不見。”慕容依牽着天兒的手與小雅一步步的遠離。最後,她隔空對他說道。
這是她最後想要對他說的。
永生,絕對,不會,更改的決定!
“這慕容小姐今日怎麼回事?怎麼竟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呢?”納蘭馨兒小聲嘀咕道。她確定聲音雖小,但是一直沉默的楚冥定會聽得見。慕容依剛纔隔空傳來那四個字永遠不見,讓她震驚的同時,忽然確定,慕容依與楚冥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件事情足夠破壞二人之間的關係!
所謂永遠不見,最好永遠不見。
她探尋的目光暗暗的看向楚冥,她知道楚冥看不見,所以眼中的探尋之色並未掩藏。
隨之……
“王爺,你流血了!”她視線驚恐的落在他袖子的方向,那刺目鮮紅的血從他的袖子中一滴滴連續的低落。
……
南清王府。
此刻的南清王府人仰馬翻,一片鬧騰。只因,在府中所有人心目中一向強大無人能及的南清王竟然受傷了!而且受傷嚴重,送回來時,臉色蒼白的可怕!
若是南清王死了,那麼南清王府內所有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府中所有人都是仰仗着南清王的鼻息在生活,南清王便是他們的天,有南清王,他們可以張狂,可沒了南清王,曾經遭受過南清王害過的人,還有誰能夠放過他們。
就在人心惶惶之際,南清王清醒了!
衆人皆是鬆了一口氣。
賀蘭廷一直坐在房中等待着宮斐清醒過來,他有疑問想要問問宮斐。
“爲何會放過慕容依?”賀蘭廷聲音有些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顫抖。
宮斐無力而有些彷徨的回道:“她是處子。”她下手果然夠重,他若是沒有防備,現在必死無疑。果真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一個讓人疑惑的女人!慕容依的替身嗎?
“怎麼可能?”賀蘭廷兩眉緊蹙難以相信答案。
“她只是慕容依的替身,並非真正的慕容依。”宮斐沉聲道。若她不是真正的慕容依,那麼真正的慕容依如今身在何處?他確定的是,這段日子與他接觸的人便是她,而非真正的慕容依。
替身?
替身!
她是替身?那麼她的血必定沒有用!
只是,賀蘭廷蹙眉隱去心底那一絲絲的沒有緣由而起的悔意。他對自己說,她身份卑微即使是處子,也不過是她逃不過的下場。更何況她只是一個無名無姓的替身。
巫族的子嗣,想要替身,便可培養控制,無名無姓無思想。
她真的只是一個……替身?
宮斐似有幾分疲憊,閉上眼沉聲道:“派人去找真正的慕容依吧,至於她無需再浪費心思。”
……
客棧。
一片狼藉的的房間。
屋子內到處可見的衣服碎片,血漬,似乎都在彰顯着昨夜的殘忍荒唐。
血腥氣早就將男女歡愛的氣味掩蓋。
軒轅劍面色鐵青的置身在狼藉之中。
只是他離開一夜的時間,便已經天翻地覆!宮斐竟然動手了!瞳眸漸漸黑紅,通身的殺氣驟身而出,陰寒,恐怖,殘忍,殺戮的光芒在雙眸中閃爍着。
“主人,莫要動真氣,否則真氣逆行必定要走火入魔!”王彥焦急提醒道。
“說,她現在在哪裡。”軒轅劍寒聲逼問道。
王彥步步後退,恐懼的看着軒轅劍雙手掌間,那微微彎曲的雙掌,似乎即將抓着一個人的心臟。“失去了行蹤。不過她還活着。”
活着?軒轅劍黑暗嗜血的眸子內突現一簇光。“找到她,我要見她!”
“是!”
“廢了宮斐,我要他斷子絕孫!”殘忍而堅定的命令。
王彥額頭滑下一滴冷汗,深深嘆息了一聲有些無奈道:“現在的南清王不是想動便能動的。”
“無論時間長短。”
他要的結果只有一個,宮斐斷子絕孫!
……
通過昨晚一事後,背後許多監視慕容依的人也都撤走了人。
恢復六成功力的慕容依此刻能夠清楚的判定四周是否有人。看來失去了利用價值的她,果真是不值得他們浪費一絲一毫的精力。
她並未回京城,而是帶着天兒和小雅在距離京城很近的一個小鎮上租了一間四合院。她需要一個安穩的地方暫時落腳,更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來調理身體,穩住內力,以防走火入魔。
“這裡真的不錯,小姐,別看只有幾個房間,可房間裡什麼都有。咱們在這裡住一個月是絕對可以的!”小雅快速的將幾個房間看過後,跑出來對坐在石凳上的慕容依興高采烈的說道。
慕容依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天兒,天兒小腦袋點了點,“娘,這裡真的很好啊!”
“嗯,都累吧,收拾收拾咱們就休息。”慕容依微笑道。她環目四周,神情淡漠的打量着,小四合院,沒有園林建設,只是在大門前有一顆大樹,大樹下襬放着一個石桌和四個石凳。簡單隨意,但不簡陋。她也很喜歡,但註定這裡絕非久待之處。宮斐等人絕對不會輕易的放了她,畢竟他們還想要找到真正的慕容依!
晚膳過後,小雅和天兒忙乎了一整天都累了睡了。
夜深人靜時,慕容依來到廚房。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她打了一盆水,低頭望着水中倒影着的絕色容顏。這張臉是屬於真正慕容依的。
那麼,這具身體本身的容顏究竟是如何的?
從這具身體殘留下來的記憶中,她可以肯定容顏絕對與真正慕容依不同!或許沒有慕容依的絕豔冠天下,或許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
可無論是怎樣的一張容顏,都是她!用不了多久,她要讓這具身體真正的面容去見世人,更要一個與慕容依完全不同的容顏去隱匿衆人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