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馨兒手上一顫,杯中的茶水差點兒溢出來,坐在她身側的納蘭安關切的用眼神安撫,納蘭馨兒微笑,輕點了下頭。
“慕容小姐,是以豔冠天下而聞名的望月國第一美人慕容依?”納蘭安語氣平常狀似無意詢問道。今日清晨到時,馨兒便將對慕容依的顧慮向他述說,對慕容依他多少也有幾分好奇心。
納蘭馨兒低首飲茶,旁人無法察覺她的異樣。今晨哥哥便告知於她,早在一年前,楚冥便已經給了父親退婚書。只不過父親爲了讓她不傷心,便沒有將退婚書給她。她自嘲一笑,怪不得他對她的態度仍舊是淡漠和客氣,原來他早就已經給了退婚書。
退婚書……他心中當真無她?
失神之間,她沒有聽見楚冥與哥哥二人只見的對話,待反應過來時,那隻要出現便光芒萬丈,豔色奪魂心魄的女子已經身姿優雅嫋嫋的走入。
她目光深沉內斂的望着慕容依,電光火石之間,許多想法從腦海中閃過。
納蘭安大將軍之子,自然見過無數美女,況且自家妹子清雅脫俗如仙子的美貌在楚華國內無人能及,未曾想過世上會有一女子,她出現,世間萬物瞬間暗淡無色,她輕而易舉的便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此女,身着一襲簡單的紫色長裙,腰間隨意的繫着白色的絲帶,行走之間,衣袍似乎能夠迎風起舞,隨意而妖嬈,美豔卻不豔俗。
她就是望月國第一美人?有着不堪名聲的慕容依?論容貌,與馨兒各有千秋。論聲名,與馨兒無法相比。只不過,似乎楚冥對她有幾分不同,否則她絕對不會知曉楚冥在望月國的府邸。
納蘭馨兒心口似乎被一件銳利的劍刺過,撕裂的疼痛漸漸的瀰漫在四肢。不知這痛是因爲楚冥對她的不在意,還是因爲慕容依的出現。
楚冥眸子落在前方,似乎在一陣陣迷霧之中看到了一名妖嬈多姿的女子,那女子正看向他。
慕容依餘光淡淡的掃過納蘭馨兒還有一名從未見過的男子,最後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楚冥的身上。
“民女參見冥王。”她福身輕聲道。
“無需多禮,賜坐。”楚冥命令道。
立即有下人聽令擡來椅子,位置正好就在納蘭馨兒和納蘭安的面前。
楚冥似乎感覺到了慕容依的疑惑,俊雅的面容溫和的笑,語氣輕緩的介紹道:“他們分別是納蘭小姐和納蘭公子。”
慕容依淡笑,朝着對面二人輕點頭,算是先行一禮。
納蘭馨兒微笑回道:“想不到今日又能見到慕容小姐。”
納蘭安同樣點了下頭,眸子幽暗銳利的看了一眼慕容依,隨後收回目光,靜靜的飲茶。
“是啊。”慕容依反應淡淡的。沒有過多客氣的話語,但又不會讓人覺得她高傲而不將人放在眼中。
“現在可好?”楚冥輕聲問道。
這句話,是問慕容依。
納蘭馨兒指尖一抖。
納蘭安濃眉一蹙。
“嗯,還好。不過有一事要麻煩冥王。”慕容依擡起頭看向楚冥,望着他那略微蒼白,清俊而溫和的容顏,最後無法控制的望進他那沉靜黑亮的眸子中,明明知曉他看不見世間萬物,但是她卻能夠從這雙眸子中看到許多她最想要見識到的純淨。在他面前,過多的掩飾只會是一個笑話,客套而婉轉的話多說只會讓自己在他面前變得更加不堪。
一名丫鬟爲她上了茶,茶香四溢,是與上次完全不同的茶,淡淡的花香,聞之心曠神怡。端起茶,抿了一口。果真是好茶!那一絲花香似乎是玫瑰花的味道,又似乎不是,無論是不是,這杯茶的確獨特,不由得又飲了一口。
楚冥漆黑澄淨的眸子平和的看着慕容依,還帶着微微的笑意。“無論何事,本王都會應允。”
慕容依心口砰的一聲,劇烈的跳動了一下。他說的風輕雲淡,但是在她心中卻投下了巨石,瞬間掀起驚濤駭浪。這一刻,她忽然猶豫了。
無論何事,他都會應允?納蘭馨兒嘴角輕揚,笑意盎然動人,含笑的眸無波動的落在對面的美豔女子身上。
納蘭安默默不語,心頭驚駭,這名女子在楚冥心中,絕對不一般!這怎麼可能?
“民女即將有要事處置,暫時無經歷照看天兒,便想要請求冥王暫時保護天兒。過些時日……不,應該用不了幾日我便會將天兒接回去。”慕容依沉聲道。一番話說的有些乾澀。
“慕容小姐不是已經嫁給南清王了嗎?”納蘭馨兒輕聲問道。犀利的目光盯着慕容依,瞧着慕容依那豔冠天下的絕色容顏,頓覺幾分刺眼。
慕容依秀眉輕蹙。
“親事已於昨日取消。”楚冥替慕容依回道。
納蘭馨兒臉上笑容瞬間僵硬。婚事竟然取消了!從今晨開始到現在本就有些慌亂的心因此更加慌亂,她立即起身,語氣盡量平靜道:“既然王爺與慕容小姐有要事相商,妾就不打擾了。”話落,她起身身姿不急不慢,優雅離去。
緊跟着納蘭安也尋了理由退去。
二人離開,行至廊頭,納蘭馨兒回頭目光深沉的望着那緊關上的門,心如刀割。“哥,她剛一出現,便奪去了我在王爺心中多年的位置。”
“王爺對她或許有幾分特別,但是,王爺絕對不會娶她。而馨兒你,要儘快放下。父親已經令爲你尋了其他的親事。”納蘭安沉聲道。
納蘭馨兒一言不發。看着那道門神情專注而冷肅。她從來不會輕言放棄,這是一場你爭我奪的戰爭,結局未明,她不會輕易退卻。
房中。
楚冥幾乎沒有猶豫,便應道:“好。你放心。”
慕容依喉間發澀,難言的情緒悄然在心內滋生,她忽然覺得有些呼吸不暢。明知此人不是她可以靠近的,但是在現實面前,她卻只能暫時相信他。而這份暫時,有彷彿身在迷霧之中,難言難解。
迷霧之中的信任……可牢靠?
“謝謝。”回手端起茶杯,又飲了一口茶。茶水的香味似乎比之剛纔更爲濃烈一些,正爲此而微微有些疑惑時,眼前恍惚閃過一個人影,一名擁有着絕色身姿的身影,那張臉身在層層雲霧之中,看不清,但是卻讓她瞬間瞭解到這人影那份悲涼的情感。
只是恍惚間,那彷彿是幻境之中的人影便已經消失。她輕笑了一聲,白日裡也做夢了?
一時之間,她再看楚冥那高雅如雲的風姿,忽然覺得不知該在說些什麼。便起身道:“此事過後,冥王若是想要什麼,民女絕對不會遲疑。”
楚冥澄淨的眸子中,快如閃電的掠過一道光,微揚嘴角上的笑容突然變得飄渺。
……
將天兒留下時,天兒很聽話懂事,沒有哭喊,沒有吵鬧,只是葡萄般晶瑩剔透的眼睛內淚光閃閃,“娘放心,天兒會很聽話的,天兒等着娘來接。”
“小姐放心,小雅一定會照顧好小少爺的。小姐在外面行事一定要小心。若遇到事情千萬不可逞強。”小雅滿面擔憂。她很清楚小姐之所以不將他們待在身邊,是爲了他們的安全。
小姐沒有過多的言語,但是她卻知道,小姐是要讓自己一人身在危險之中!
慕容依輕輕的撫摸着天兒的頭,柔笑道:“天兒真聽話,等娘再來的時候就會接你們走。天兒以後想要做什麼都可以。”到那時,必定是晴空萬里,所有不明朗,不清楚的事情都會變得清楚,變得明朗,而她不是死,就是重獲自由!
……
府門前。
慕容依即將上馬車回京城之時,出乎預料走來一人。
看樣子應該是等了有一會兒了。
“納蘭小姐有事?”她輕聲問道。
納蘭馨兒清麗脫俗的臉上浮現羞澀的笑容,遞出一個燙金的請帖。慕容依挑了挑眉。納蘭馨兒接着又道:“三個月後是我和王爺的大婚之日。屆時希望慕容小姐能夠參加。”
接過請帖,慕容依神情淡淡的,在納蘭馨兒打量的目光下,她只是淡笑道:“若有時間,我定會去參加。先祝賀納蘭小姐了。”
納蘭馨兒心底疑惑頓起,慕容依對楚冥當真無其他的心思?“或許日後你我會姐妹相稱。”
慕容依挑眉妖嬈一笑,目光銳利而凌厲的看着納蘭馨兒,似乎這一眼就能夠看透納蘭馨兒所有的心思,淡笑道:“納蘭小姐多慮了。”她慕容依知道什麼路適合自己,也知道該如何抉擇自己的路。爲他人妾,與人共享一夫,她不屑!
納蘭馨兒身體一僵。
慕容依坐進馬車內,並對馬伕冷聲命令道:“上路吧。”
待馬車漸行漸遠,一片灰濛的塵土中,那馬車的身形越來越看不清。
烈日刺眼。
納蘭馨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底深處狐疑並未因爲慕容依的迴應而消散,反而是越發的濃郁,揮之不去。
……
南清王府門前。
江月盯着烈日灼熱光芒下等待着。她實在是擔心慕容茵,這兩日半點關於慕容茵的消息都沒有。而她昨晚想了半天要對付慕容依的法子,可到最後與慕容沉說了後,沒想到慕容沉已經不打算對付慕容依了!她正滿心怒火無處發,忽然想到慕容茵,在此時此刻,也只有慕容茵能夠爲她着想。
半個時辰後,下人才慢悠悠的從府中走出,丟出一句話,“管家夫人昨晚就不見了,管家派人在府中內尋找都沒有消息。”
什麼?這是怎麼回事?茵兒怎麼會突然不見?本以爲是被他們騙了,吵着要見南清王。結果江從德頂着屁股和背部的傷跌跌撞撞的出來見她,“她昨晚就不知道去哪裡了,她竟然敢逃跑!”
江月見江從德神色便知他並沒有說謊,茵兒不見了?怎麼會突然不見?
江從德揮了揮手,將王府大門關上,一邊忍着疼痛,一邊暗罵道:“竟然敢跑,若是讓他找到的話,他絕對不會輕饒她。”
江月渾身無力的坐在王府門前,難道連茵兒都要離開她?就算要逃,茵兒怎麼也不與她說?她一臉恨意的緊咬着牙,這一切都是慕容依的錯,若非慕容依陷害,茵兒不會嫁給一個下人,到最後無法忍受而逃走!現在生死未卜!
老天不開眼,讓慕容依沒有嫁給南清王受盡折磨,還讓慕容依安全脫離!江月滿心怒恨,幾乎瘋狂的跑回客棧,收拾了所有東西,她要馬上回宰相府!
她今日早上親眼看到宸王已經離開了宰相府,現在她必須儘快回宰相府,只要她還是宰相夫人,她就一定能夠對付慕容依!她要讓慕容依付出代價!
宰相府門前。
江月殷切的翹首以盼,爲了這一日她似乎等了很久,“快去稟告老爺,就說我要回府。同時還要稟告老爺,茵兒不見了。”
府中下人立即前去稟告。
江月一臉得意的笑,保養得宜的臉經過悉心裝扮後,風韻猶存,看上去像是三十多歲的少婦。
等了半響不見有人出來不由得有些着急,“這些下人越發的不像話了!”竟然敢不將她的話放在眼中,不盡快去稟告老爺,不盡快迎接她入府!正當她以爲這些應該是理所應當時,進去稟告的下人出來了。
她一臉怒色,“怎麼如此慢?”
“老爺讓奴才轉告夫人,現在還不是時候。老爺還說,他早就知曉二小姐不見的消息了。所以已經派人去報官尋找了。夫人還是在客棧再住幾日吧,老爺過幾日會將夫人接入府中。”話落,那下人便關上府門,將江月攔截在外。
江月神情呆愣,難以置信,慕容沉竟然不打算讓她重新回宰相府!任是誰都能夠聽的出來,這是搪塞的話。慕容沉過河拆橋!難道慕容沉就不怕她將宰相府的秘密說出來?!
“好,既然你如此不義,休怪我不念往日夫妻情分!”
江月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被她伺候了十多年的丈夫會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無情,更加狠毒!她永遠的都不是他對手!
她轉身離開至極,一個麻袋從天而降,她還沒有來得及叫出聲音時,就已經被敲暈過去。
緊關的府們此時打開,慕容沉緩緩走了出來。
黑衣人詢問道:“大人,如何處置?”
“毒啞。賣了。”慕容沉面無表情,冷聲命令道。如此狠毒,冷血無情的命令彷彿真對是一個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並非是一個十多年的枕邊人。他看着麻袋,眼中光芒越發的無情,她竟敢威脅他!
若非對她有幾分惻隱之心,他絕對不會讓她活到至今!這些年她就仗着掌握了他的秘密越發的爲所欲爲起來,他是當朝宰相,豈能由她掌控!
“等等,挑斷她的手筋。”
口不能言,但是手卻能寫,他差點忘記了她曾經是一名才女,寫的一手好字!
江月昏昏沉沉之間,聽見了慕容沉那無情狠毒的命令,頓時悔恨不已,奈何黑暗襲來,她沒辦法反擊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
樹影婆娑,皎潔的月光透過繁複的枝葉透進來。
慕容依坐在窗前,擡頭凝望着掛在半空中的彎月。
一切靜悄悄的,這個時辰,大多數的人都已經入睡,偶爾會有一兩個人從街上走過,只不過也是行色沖沖。
看來,只要太陽下山,都知道在一片黑暗中之下,就會有危險來臨。
無人敲門。
但是門卻開了。
慕容依沒有回頭去看。
賀蘭廷眼神示意跟隨而來的呂慕澤關上門。而他神色複雜的看向那半個身體都淹沒在暗影之下的慕容依。
樹枝隨着風而擺動,暗影在她的身上也飄來飄去。
她身姿婀娜優美,即使她姿態隨意的靠在椅背上,仍舊是透着絕對的魅惑。恍恍惚惚之間,他似乎看的有些失神。
“宸王是來興師問罪的?”慕容依輕聲問道。
賀蘭廷眸光微動,走到榻前坐下,突然觸及到榻前有棋盤,便笑道:“不,只是突然想要見見你。”
聞言,慕容依噗哧輕笑出聲,“宸王不妨直接說出來意。”
“與本王下盤棋吧。”賀蘭廷輕聲道。刻意忽略她話語中的嘲諷之意。
“貴人多事,宸王最近應該是很忙吧。民女不善棋藝。”慕容依起身,回頭看向賀蘭廷。
一個妖豔處處魅惑的男子,正用那性感而妖媚的眸子看着她。
她一步步走近,坐在他的對面。看着他已經將白色棋子放在她的面前,他說:“慕容依,何必藏拙。天兒小小年紀棋藝了得,這恐怕是出自你的教導吧。”
“宸王高看了。”慕容依從棋子上收回目光,擡眸直視賀蘭廷。
賀蘭廷望着慕容依從容淡定的神態,心裡觸不及防有一絲異樣,他輕輕蹙起眉。
慕容依微笑着,突然鼻尖傳來若有似無的香味,淡淡的,若非她觸覺敏感不會注意到。這味道似乎與賀蘭廷之前身上的味道不同。
“那就隨意的來一盤吧。”賀蘭廷隱去心底異樣,笑道。對慕容依的態度,平和而自然。
這態度,倒是讓慕容依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