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雪辰被夜之初那麼一摸,只覺得身上奇癢無比,一把拂開她的手道:“滾!”
夜之初強忍着笑意道:“好!
燕雪辰瞪了她一眼乾脆賴在樓上不走了,夜之初也站在那裡不動,歪着腦袋看着他,他怒了:“看着我做什麼?”
夜之初的眼睛微微一眨,眼裡的詭異一閃而過,緊接着嗲聲嗲聲的道:“相公,你真的好帥啊!又英俊又勇猛,身上的皮膚也極好!我好喜歡啊!”
燕雪辰身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剛要開罵,身上又癢的出奇,罵也罵不出口了,只覺得一看到她便生氣,當即將破門一摔,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夜之初忙屁顛屁顛的跟了下來道:“早對你說娘娘今晚會來看我們,讓你別那麼猴急,你就是不聽,你看看,現在失禮了吧!”
燕雪辰聽到她的話想一巴掌把她拍死,卻見明妃已寒着一張臉站在那裡,他扁着嘴連禮都沒有行,夜之初拉了拉他的袖子道:“相公,我知道你雖然對娘娘打擾了我們的好事心裡很不悅,可是你也不能將這表情掛在臉上,娘娘會生氣的!”
她說罷又扭過頭笑眯眯的看着明妃道:“母妃駕到,我們未曾遠迎,還請見諒!”
明妃看着她的眼睛裡滿是不屑,這條尖牙利嘴的小魚已經到她的網中了,日後她想將夜之初生煎活煮還不是她手掌心的事,夜之初也蹦不了幾回了。
她的眉頭微皺道:“往日的那些事情本宮也不想提了,只是進了宮就得遵守宮規,你自小沒娘教本宮也就不說了,但是日後卻不能再如此了,省得宮裡其它的妃嬪笑話本宮。”
夜之初的眸光閃了閃,明妃又道:“日後不管你們在屋子裡做什麼事情,本宮來了都得出門迎接,穿成這般亂七八糟絕對不行,不行禮也絕對不行,明日裡便替你找一個嬤嬤教你禮數……”
夜之初的眼裡有了一抹趣味,這惡婆娘今日裡來找她看來是想給她下馬威了,她看着明妃的嘴巴張張合合,只當做是豬在叫,那些討厭的聲音,只當做是在放屁。
明妃嘮嘮叨叨的說了大半個時辰,夜之初中間百無聊奈的打了好幾個呵欠。燕雪辰見水燒好了,身上劇癢難忍,也不說一聲,就跑去洗澡去了,他洗完澡回來,見明妃還在訓斥夜之初,心裡覺得好笑,不知道從哪裡拿了一個蘋果搬把椅子坐在那裡看熱鬧,眼睛裡滿是幸災樂禍。
夜之初看到他那副樣子,恨不得衝上去把他打成豬頭,只是卻又知道今日裡她只能忍着。
明妃終於講完了,看到夜之初那張不以爲是的臉心裡氣就不打一處來,她冷冷的道:“這些都記住了嗎?”
夜之初根本就沒有聽,又怎麼可能記得住。於是傻乎乎的道:“娘娘,你知道我是個傻子,一個傻子又哪裡能記住那麼多的條條框框。”
明妃冷笑:“你現在記不住沒關係,以後本宮會讓你記住的!”
夜之初揚了揚眉毛,明妃的眼裡怒氣又重了幾分,狠狠的瞪着她,如果是以前她或許還會覺得這樣的目光會讓她的心裡產生恐懼,可是自從見識過燕雨辰的目光之後,這樣的目光就只是小兒科了。一想起燕雨辰,她的心裡又滿是喜悅,那個像冰一樣寒冰的男子,這個時候是否也在想她?一念及此,臉上不自覺的染上了一抹笑意。
明妃見她居然在這個時候發笑,她臉黑的像暴風雨前的天空,偏偏又極爲溫和的道:“規矩也講完了,墨塵久不在皇宮裡居住,這裡若是缺什麼東西就和本宮說。”
夜之初掩着嘴道:“相公以前還說娘娘一直不太關心他,現在看來只怕是在胡說八道,娘娘這麼晚還來看我們,當真讓我們感動至極!至於有什麼需要的,娘娘看一眼這屋子就知道了,相公除了不要那女人之外,這屋子裡什麼都缺!”
明妃心裡冷笑連連,她不過是隨口說說,夜之初還登鼻子上臉了!她淡淡的道:“嗯,這屋子裡的東西的確是破了些,也舊了些,明日裡我便跟皇后提提,讓管事的太監將這些東西都換了。”心裡卻在道,這兩個傻子住這種地方再合適不過,這裡還不算太破,明日裡便換更破的來。
夜之初聽到她的話有些意外,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兇婆娘改性了不成?她微微一笑道:“讓娘娘費心了!”
明妃淡淡的道:“的確有些費心,不過本宮是墨塵的養母,自然要好好照顧你們!”她的嘴裡將好好兩個字加重了音量。
夜之初淺淺一笑,是傻子都能聽出她不安好心。
明妃走後,燕雪辰的蘋果也吃完了,他也懶得理會夜之初,徑直回房睡覺,聽雪殿不算甚大,由於這裡長期都沒有人住,屋子裡只有三張破舊的牀,一張是燕雪辰的,另外兩張是兩個太監的,睡覺便又成了大問題。
夜之初將屋子裡的情況打量一遍後便讓兩個太監將破桌子破椅子拼在一起先湊和着睡,秋水綠影等人先在那兩張牀上擠擠,安排完後,她又發現了大的問題,靠,全屋子的人都有地方睡了,她睡哪裡?
以前在南王府的時候她住在那間金碧輝煌的房間,而燕雪辰卻住在另一間廂房,因爲她的扮相,也從不擔心燕雪辰會半夜過來騷擾她,可是現在怎麼辦?
她想去和綠影擠擠,結果發現那兩張小牀睡了五個人之後已經極滿了,她想擠也擠不進去,只得嘆了口氣又無可奈何的上了樓。
燕雪辰沒有鎖房門,似料到她一定會回來一般,見她進來,只睜着一雙如墨玉一般的眸子打趣的看着她,她咧嘴朝他一笑,他冷哼了一聲。
夜之初在牀畔坐下來道:“相公,今夜就由我來伺候你吧!”
燕雪辰一腳將她從牀畔邊踢下去道:“伺候個屁,屋子裡還有一張桌子,去桌子上睡去,你要和我同睡一張牀,晚上睡醒時會被你嚇死!”
夜之初怒道:“你懂不懂得憐香惜玉?”
“我不懂憐香惜玉,但我懂辣手摧花。”燕雪辰微笑。
夜之初的眼睛一眯,怒極反笑道:“辣手摧花?好極了,我現在便讓你嘗一下什麼是真正的辣手摧花!”說罷,她猛的朝他的身上撲去,他的眉頭一皺,腳一擡,一腳便將她踢到牀下道:“我早說過這個我會!”
他這一踢沒有用太大的勁,只是嚇她而已,卻也把她踢的痛的要命,她伸手捂着小腹,心裡覺得憋屈的緊。她想像往常一樣大哭使潑,卻又想起他那天晚上見她被燕輕辰那樣欺負也沒有出手救她,而她現在的樣子又是他最爲討厭的樣子,他是不可能對她心生憐惜的。
她這麼一想,到眼眶邊的淚水便開始打轉,卻又倔強的沒有落下來。她的肩膀抽了抽,看着房間裡的那張小破桌子根本就不可能睡得下,而今晚上又不能不睡,明天一早還不知道有什麼事情等着她。
屋子裡連牀多餘的棉被也沒有了,她打開箱子,取出她每天穿的大厚棉襖,再將一件大披風鋪在地上,拿一件衣裳當做枕頭枕在頭下,便開始睡覺。
燕雪辰原以爲依着她的性子,就算他一腳將她踢開了,她也會撲過來,沒料到她居然一言不發的準備好東西就在地上睡下。他分明看到她的眼眶裡含着淚水,卻倔強的沒有讓淚水掉落,他一時間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於是他在牀上問道:“生氣呢?”
夜之初懶得理他,卻不自覺的想,如果今日裡是她和燕雨辰遇到這種情況,他也會這樣一腳將她踢開嗎?他一定不會!她知道他的性子雖然冷了些,心卻熱的緊,還有些大男人,那樣的一個男人又怎麼可能會一腳踢開她讓她睡地板。這般一想,她心裡對燕雨辰的鄙視更重了幾分。她忍不住在心裡畫圈圈詛咒,詛咒那個打女人的男人不得好死!
燕雪辰見她躺在那裡的樣子纖細而又削瘦,縱然他平日裡對女人都沒有什麼好感,可是憐惜之心終是在心裡升起,他忍不住道:“生完氣就上來睡吧,現在入秋了,地上涼。”
夜之初的眼睛閉上,想起那一日她抱着燕雨辰的事情,心裡愈加覺得燕雪辰不像個男人。他整人的手段她領教過,她今日裡還捉弄了他,他不可能那麼好心,她要真的到牀上去睡,鬼知道他又想出什麼法子整她。
燕雪辰見她沒有動靜,討了個沒趣,也懶得理她,伸手將桌上的油燈彈滅,便側過身去睡。只是一想起她那雙委屈的眼睛,怎麼睡也睡不着了,他忍不住又喚道:“夜之初……”
他喚了一聲後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後便將長嘆了一口氣,她都能好好睡着,他內疚個什麼,這麼一想,便心安理得的睡了過去。
夜之初根本就睡不着,也懶得理會他,她第一天進皇宮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這些個女人哪一個似乎都想將她生煎活吞了,她也一直沒有弄明白,她到底是得罪了哪一路的神仙,所以纔會有如此悲慘的命運。她原本計劃着將燕雨辰用盡辦法拐到手裡,可是現在宮庭幽深,她要拐他又談何容易?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男子,怒氣不由得又重了些,都是這個裝蒜的二百五,非要進宮,害得她要睡地板。在南王府裡那間房間雖然可怕了些,可是卻是高牀軟枕,現在倒好,連吃飯都成了問題。
越是這般想,她便越是生燕雪辰的氣,越是將這兩兄弟拿在一起比較,就越是覺得燕雨辰是天上的雲彩,燕雪辰是地上的污泥。
夜深人靜,蟲鳴都沒有幾聲,哀怨的歌聲在午夜裡響起,欲斷人魂。
夜色漸深,她已有些迷濛了,卻聽到了那和哭差不多的歌聲,她只覺得寒毛倒豎,腦袋中猛的想起傍晚時見到的那個女鬼,她陡然驚醒,低聲喚道:“綠影……”
她叫了一聲後又覺得有些不對,綠影睡在樓下,今夜和她同睡一房的是那塊扶不上牆的爛泥巴,她心裡怕到極致,又不願意向他妥協,一個人捂着耳朵縮成一團窩在角落裡裝烏龜。
只是就算她捂住了耳朵,也依然能聽到那悽慘的歌聲,她心裡的恐懼加深,面子不值錢烏龜裝不下去了,忍不住喚道:“墨塵……”
夜之初叫了一聲沒有反應,她又叫了幾聲,還是沒有反應,她知道習武之人較常人要敏銳的多,外面吵成這樣了,她就不信他還沒醒,她眼晴眨了眨,毫不客氣往他的身上撲去,燕雪辰的身體一側,她撲了個空,重重的摔在了牀板上,痛的她歪牙咧嘴。
夜之初怒道:“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燕雪辰淡淡的道:“是不是個男人你檢查一遍不就知道了嗎?”
夜之初恨的咬牙切齒,卻又拿他沒辦法,只得扔狠話:“總有一天我會將你欺負我的種種全部還給你!”
“好啊,我等着。”燕雪辰不以爲然的道,鼻子裡聞到她身上濃郁的脂粉香,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夜之初冷哼一聲,他卻又道:“你不是在生我的氣嗎?不是不要和我一起睡嗎?幹嘛又爬上我的牀?”
夜之初咬着牙道:“姐高興,姐喜歡!”
燕雪辰微微一笑,伸手點了一下她的鼻子道:“還姐呢?姐個屁啊!你比我小五歲,還在我的面前裝姐。”
門外的歌聲又悽慘了些,夜之初實在有些害怕,朝他靠近幾分後道:“外面是不是鬼在哭啊?”
“這世上哪來的鬼,會哭的都是人。”燕雪辰的眸光轉深道,她朝他靠近一分,他便又朝裡退了一分,他實在是討厭她身上濃重的脂粉味。
夜之初拍了拍胸口氣道:“是人就好,我就不怕了!”
燕雪辰如墨的眸子裡有了一抹淺淺的恨意道:“鬼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
夜之初懶得和他辯解,卻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問道:“你知不知道哭的是什麼人?”她心裡害怕,他退一分她便又不自覺得往裡面靠近一分。
“這裡靠近冷宮,哭的都是父皇的妃子,至於是哪個妃子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會這般唱着歌的人,八成是陳惠妃。”燕雪辰感覺她的身體貼了過來,便又往裡挪了些許,牀本不大,這一挪便貼到牆了。
夜之初輕嘆道:“那些削尖了腦袋想嫁入皇家的女人腦袋都被驢給踢了!”
燕雪辰的眼睛眨了眨道:“你不是也嫁入了皇家嗎?”
夜之初翻了一記白眼道:“我是被逼嫁給你的,如果不是怕我家抗旨滿門抄斬,我一定會逃婚,就算是死也絕不會嫁給你。”
“我有那麼惹人討厭嗎?”燕雪辰皺着眉頭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也沒比我強到哪裡去,我若不娶你,你這一輩子只怕也嫁不出去!”
夜之初冷冷的道:“就算是嫁不出去,也比嫁給你強。明明不是傻子,卻裝成一個傻子,宮裡的水那麼深,明妃恨不得把我碎屍萬段,哪一天我栽在她的手上,依着你這麼自私的性子,也一定不會管我,我上次從宗人府出來掉了一層皮,下一次只怕連命都會賠上。我倒寧願當個醜八怪過我逍遙快活的日子!”
燕雪辰聽到她的話愣了一下道:“我有那麼自私嗎?”
夜之初懶得回答他的問題,他看着自己喜歡的女人被其它的人強暴都不出手,又哪裡還能對他抱太大的希望。
他似感受到了她的不悅,便道:“女人真是小氣,只是把你踢下牀罷了,居然一直記恨着。”
夜之初沒辦法向他解釋她心裡的不悅,想起他的惡劣,她原本向他靠近的身體又往後退了一分。
燕雪辰低低的道:“你放心好了,我雖然在外人的眼裡是個傻子,但是要保護你還是可以的。”
“算了吧!”夜之初輕哼一聲道:“你連自己都保護不好,又哪裡還能保護得我,小心說大話閃了腰。”
燕雪辰知道她說的是屋子裡亂七八糟、什麼傢俱都沒有還被奴才欺負的事情,便又淡淡的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答應你的事情都算數,你日後在皇宮裡只要不闖出天大的禍來,我都能保護得了你。”
夜之初滿心鄙夷,將他說的話當做是在放屁。
他又淺淺的道:“隨便你怎麼想,反正你是我的女人,就算我不喜歡你,也不會讓別人欺負你。”他眨了眨眼又補充道:“就算要被欺負,也只能被我欺負。
“滾!”夜之初怒吼,自從和他成親之後,就被他惡整了好幾回,他此時還能拿出來講,真是想死了!
燕雪辰聽到她這個滾字後微微一怔,想起和小兔剛認識的時候她也曾這樣吼過他,她和小兔吼的感覺還有七分相似,只是從今往後他和小兔只怕也成陌路人了,他輕輕一嘆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明明是個大家閨秀,怎麼會如此粗俗不堪。”
夜之初反脣相譏道:“我也一直想不明白,你明明是個皇子,怎麼連個奴才都不如!”
燕雪辰的眸光轉深道:“其實在皇家,不受寵的主子真的不如受寵的奴才,而我就是皇宮裡最不受寵的那個主子。”
夜之初的眼睛轉了轉後道:“他們不是說你是天煞孤星嗎?說是跟在你的身邊三個月就會莫名其妙的死掉,以前跟在你身邊的那些人都是被人殺了嗎?”
燕雪辰揚了揚眉毛道:“這是我的隱私,拒絕回答你的問題。”
夜之初討了個沒趣,又問道:“以前和你訂親的那些女子只要和你一訂親就會倒大黴,非死即傷,是不是也是你從中搗的鬼?”
燕雪辰輕哼一聲,依舊不語,夜之初滿心疑問道:“若這些都是真的話,你當初爲何不到我家來搗亂,讓我嫁不成你?難道……難道你早早就愛上我呢?”
燕雪辰懶得回答,夜之初用手肘捅了捅他道:“在問你的話呢?你聾了嗎?”
燕雪辰懶懶的道:“當初我去學士府找過你,不過看到你的樣子後我就改變了主意。”
“難道真的被我猜對呢?你早早就暗戀我呢?”夜之初打了個寒戰。
燕雪辰冷哼道:“美不死你!只要是人有長了一雙眼睛就不可能會愛上你!當初沒有下手最主要的原因是你長的實在是醜,醜的讓我覺得對你下手是對我的一種侮辱。”
“去你媽的!”夜之初再暴粗口。
燕雪辰卻又笑道:“不過和你成親之後,卻覺得你實在是有趣,也沒有傳聞中的那麼傻,甚至還很聰明,居然看出來我是裝傻的,我裝傻的事情到現在還沒有被人看穿過,你知道爲什麼嗎?”
夜之初冷冷的道:“因爲所有看穿你在裝傻的人都被你殺了!”
燕雪辰讚道:“真聰明,那你知道我爲什麼沒有殺你嗎?”
夜之初打了個寒戰,燕雪辰輕嘆一口氣,將她摟到懷裡道:“因爲我們是同一類人,我從你的眼裡看到了孤單,所以知道你會替我保守秘密,甚至連五哥都不會告訴。”
夜之初愣了一下,他又低低的道:“我從小就沒了孃親,父皇極爲討厭我,我爲了自保,從小就裝瘋賣傻,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整日裡戴着那樣一張面具有多累。我也曾渴望過別人溫暖的懷抱,渴望過有人疼我、愛我,可是從小到大都沒有過,五哥縱然疼我,卻終是事情太多,又長年征戰沙場,根本無暇顧及我太多。就算他已很盡心盡力的照顧着我,卻一直都只是把我當成是一個傻子。我有時候甚至在想,若是哪一天他知道我不再傻了,我和他的兄弟之情是不是也就此了結了。我一個人住在這個破爛的宮殿裡,日日夜夜的孤單和疾病搏鬥,所有的心裡話都只能憋在心裡,當真是悶得緊。”
夜之初聽到他的話微微一呆,他藉着月光看着她那張醜到極致的臉又道:“這些話我還是第一次對外人說,我想你應該能體會得到我的心裡的感覺。”
夜之初問道:“爲什麼要和我說心裡話?”
燕雪辰輕輕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心裡壓的太多,總會渴望有人能聽到自己的心聲吧,可能你是這個世上唯一一個知道我不傻然後又是我的同類的人!”
“老子纔不是你的同類!”夜之初欲和他撇清關係。
燕雪辰淡然道:“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這都是一個事實,最重要的是從今天開始,我們的命運便拴在一起了,你就算想和我撇清關係也不可能了!”
夜之初心裡的悶氣加重,乾脆側過身不再理他,他淡淡一笑,也不再說話,窗外的歌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兩人都沉沉的睡了過去,一夜無話。
兩人還未大醒,房門便被人敲響,綠影將門打開後,一個公公翹着蘭花指走了進來,細聲細氣的拉着又尖又利的嗓子道:“皇上有請,宣九皇子、九王妃到甘露殿覲見!”
夜之初氣的想罵人,這皇帝的腦袋被驢踢了嗎?一大早就宣見,見個毛啊!只是心裡怒歸怒,卻依舊得爬起來。
燕雪辰的眸子一片幽深,看着夜之初道:“你的本事果然是大,我已經有五六年沒見過父皇了,就算是這一次他替我賜婚也沒有想過要見我,沒料到你一進宮就宣我們去見他。”
夜之初聽他的話裡一片淡漠,卻有一股淡淡的嘲弄和感傷,想起他昨天晚上說的話,心裡沒來由的替他一陣辛酸,她揚了揚眉毛道:“那當然,我魅力非常人可比!”
燕雪辰失笑,看到她明明怒氣一堆卻裝做神彩飛揚的樣子,只覺得她甚是可愛,他突然覺得,他這一生若是由這樣一個機敏可愛的女子相伴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小兔的心裡沒有他,那就成全她和五哥吧,他就守着這個醜女過一生吧!
夜之初見他有些古怪的看着自己,只道他又在想什麼法子想整她,心裡暗暗提防。
他見到她滿是戒備的眼光,不禁感到又好氣又好笑,他就有那麼招她討厭嗎?
一番梳洗打扮之後,兩人身着太監送來的正式衣裳便去見皇帝,只是兩人到達時,太監將兩人攔下來道:“皇上正在和大臣們議事,九皇子、九王妃請稍等。”
這一稍等就是大半個上午,夜之初站的兩腿發麻,肚子餓的咕嚕直響,有好幾次想破口大罵,都被燕雪辰給瞪了回去。她知道在這裡,皇帝是天,讓她生就生,讓她死就死,她若真的把他惹毛了,倒黴的百分百是她!她暗暗告訴自己一定能忍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終於見到四人從甘露殿裡走了出來,一個是南王燕雨辰,另一個是太子燕星辰,一個鬚髮皆白慈眉善目的長者,夜之初以前見過,知道他是當朝左相傅青,極得皇帝信任,另一個是滿身悍氣的二十幾歲男子,她並不認識。
衆人看到兩人都愣了一下,兩人一個裝傻一個裝呆,竟都沒有行禮,衆人也沒有覺得奇怪,燕星辰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夜之初,他心裡只覺得一陣噁心,再看了一眼傻乎乎站在一旁的燕雪辰,他又都覺得,他們那個傻到極致的弟弟也只能娶這樣的女人了,當下只微微點了點頭便即離去。
傅青和那個兩人朝兩人微微行了個禮也退了下去,燕雨辰走到兩人的身側道:“父皇今日心情不好,你不可太任性,切勿當面頂撞父皇!”
夜之初此時見到他,心裡滿是歡喜,縱然只隔了一夜沒有見他,她的心裡滿是想念,她淺笑道:“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燕雨辰微微嘆了一口氣,淡淡的道:“但願你真的能讓我放心,好生照顧五弟!”
夜之初點了點頭,他又走到燕雪辰的身畔道:“五哥知道你在生五哥的氣,可是再生氣也不能任性,好好珍惜枕邊人。”
燕雪辰嘴巴扁了扁,將頭扭到一側不理他,他的眸子裡有一抹無可奈何,該說的話他也說了,墨塵能不能體會得到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夜之初聽到他那句話心裡滿是怒道,燕雨辰這個混蛋明明心裡有她,也知道她的心裡有他,竟還和燕雪辰說這樣的話,難道他是真的想將她推開燕雪辰嗎?
燕雨辰感受到了她滿是怒氣的眼光,卻當做沒有看到,再沒看她一眼,就朝外走去。她心裡的怒氣又重了幾分,忍不住在心裡罵:“該死的混蛋!多看我一眼會死嗎?”他越是這般模樣,她便越是覺得,她得儘快下手了,否則時間一長,他若是被其它的女人勾走她就虧大了!
她望着燕雨辰的背影發呆,燕雪辰的眸光轉深,她……她不會也愛上五哥了吧!這個念頭一冒進他的心裡,他只覺得心裡悶悶的,在旁冷冷的道:“人都走了,還看什麼看!父皇在等我們,進去吧!”
夜之初這才恨恨的將目光收了回來,跟着他一起走了進去。
甘露殿是皇帝的寢宮,正式上朝是在正大光明殿,他平日裡極少在這裡接見朝臣,但是訴斥皇子大多都在這座宮殿裡。
雖然不是正式的宮殿,可是裡面卻極爲大氣,雖然不算極爲奢華,卻也別有一番天家之氣。四周都是明黃色的陪襯,傢俱都是檀木傢俱,四處都是象徵着天子的真龍圖騰。
皇帝坐在上首,單手支着頭,看起來似在爲什麼事情頭痛着,夜之初擡眸看着他,見他和燕雨辰有三分相似,整個人的身上都是冷厲和威嚴,只是臉上略有疲態,似乎有些不太順心的事情,他見兩人進來,將支着腦袋的手放了下去,似是不願被人看到他的狼狽。
“大膽!見到皇上還不行禮!”尖細的嗓子在夜之初的耳畔響起,她才發現她方纔只顧着打量皇帝,竟忘了行禮,當下忙跪倒在地道:“臣……臣媳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淡淡的道:“昨日媚妃說你不懂禮數,朕還以爲是她在挑撥生事,沒料到竟是真的。”
他的話一說出口,夜之初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壓力向她襲來,他的壓力和燕雪辰發自骨子裡的冰冷不同,而是一種讓人的內心生出懼怕的威儀,她的心裡不禁生出懼意,卻又知道她日後在皇宮的日子過的好和壞,和他有太大的關係,再則,她的小命也只在他的一念之間,這個人絕對不能得罪,於是她低低的道:“臣媳自小愚鈍,未出閣前家父因爲臣媳愚鈍之事愁的頭髮都白了不少,也曾請了極厲害的嬤嬤教臣媳禮儀,可是臣媳實在是太蠢,一直都學不會,今日衝撞了父皇的天顏,實在是罪過!”
皇帝聽她的話說的有趣,聲音也甚是清脆,當下淡笑道:“明妃說你伶牙俐齒,朕本不太信,今日裡只聽你說這幾句話,便覺得你極爲乖巧伶俐,擡起頭來,讓朕看看!”
夜之初眯着小眼將頭擡了起來,皇帝素來穩如泰山的龍顏也忍不住微微有些抽搐,他好不容易纔穩住心神後道:“模樣雖然不算出衆,但是性子倒是有趣。”
夜之初腹誹:“想說老子醜就直說,還拐彎抹角,你不累嗎?”面上卻一片恭敬道:“多謝父皇讚賞。”
“賜坐!”皇帝吩咐,太監很快就搬來了凳子。
夜之初和燕雪辰落座後,皇帝看着燕雪辰道:“你是墨塵?”
燕雪辰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頭低的厲害,看起來傻氣十足,皇帝看到他那副樣子心裡升起一股憐惜,他的皇子個個都聰慧機敏,獨獨只有他是個傻子。相士曾說燕雪辰是亂國之災星,他實在是看不出來,這個傻到極致的孩子又怎麼可能是亂國的災星,當年相士曾預言的事情,到現在還沒有一件事被證實,現在看來只怕是無稽之談。
皇帝看到他那副怯生生的樣子,心裡終是起了一抹憐惜,他低低的道:“把頭擡起來看着朕!”
燕雪辰似沒聽懂他的話一般依舊把頭低着,手還在捏着衣襬,夜之初的眼裡有了一抹敬佩,這傢伙裝傻子還真有一手,每一個舉動都是傻子的範,她在旁好意提醒他道:“相公,父皇在叫你了,把頭擡起來吧!”
燕雪辰擡眸看着夜之初,眸光純真,他見她示意他看着皇帝,這纔將目光朝皇帝看去,皇帝見到他的樣子微微一怔,緩緩從龍椅上走了過來,似要將他再看清楚幾分,他卻似乎有些怕了,見他一走近便躲到夜之初的身後去,夜之初有些尷尬,伸手欲將他拉出來,他卻死活不出來。
夜之初只得開始編故事:“皇上,九皇子平日裡怕見生人,我們剛成親那會,他也躲我躲的遠遠的,還請皇上見諒。”說罷,還欲將他拉出來。
皇帝的眼裡滿是感傷,低嘆道:“別爲難他了,朕已有好多年沒見到他了,讓他覺得陌生本也正常。幾年沒見,他居然長這麼大了,居然還有三分像賢后。”
夜之初一直覺燕雪辰和燕雨辰極像,只是兩人的眼睛一個滿是寒冰,另一個卻滿是純真,此時聽到皇帝的話,她便明白是燕雪辰的眼睛長的像他死去的孃親。
皇帝緩緩的踱回到龍椅裡,目光裡滿是懷念,他這一生有無數個女人,卻只有一個女人一直讓他念念不忘,那個女人便是燕雪辰的孃親。他回想起這些年來對燕雪辰不聞不問的事情,心裡終是有些愧疚,原本已經煩悶的心情又了一分陰鬱,他倚上龍椅上的樣子居然有些蒼老。
夜之初突然覺得皇帝也很可憐的,生了一大羣的兒子,卻沒有一個是真正貼心的,每個人看上的都是那把高高在上的龍椅,衆兄弟間縱然看起來一片和睦,可是卻一個個都斗的你死我活。他處在高位之上,只怕也是孤單寂寞的吧!
她忍不住多嘴道:“父皇,你若是倦了,便歇會吧!”
皇帝的眸光轉瞬間變得一片森冷,冷冷的看着夜之初道:“朕看起來很疲憊嗎?”他的聲音不大,卻滿是威儀,一股不悅也從他的聲音裡逸了出來。
夜之初一時之間不太明白她這一句明明是關心的話,怎麼就得罪了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站在皇帝身邊的的太監忙道:“皇上龍體康健,身子骨極好,又怎會疲憊?”
皇帝那一喝原本讓夜之初心裡有些害怕,可是聽到太監拍馬屁的話後卻滿臉鄙夷的道:“父皇縱然是天子,卻也是人身,只要是人便會有疲憊的時候,再康健的身子骨,若是長期憂國憂民,不好好休息,不按時飲食,身子骨也會吃不消!父皇愛民如子,更應該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累了就去休息,又何必一直撐在這裡?”
皇帝的眸光森冷的看着夜之初,夜之初被他看的心裡直發毛,燕雪辰的心裡也滿是緊張,這個死女人真的是不知死活,居然敢在父皇的面前多嘴。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父皇最討厭別人說他老邁,也極爲討厭有人說他精神不嘉,她的話裡竟將這兩件都影射到了,父皇不生氣纔是怪事。
他聽說以前曾有說勸父皇休息,父皇大怒,打了那人五十大板,今日裡夜之初說的話比那人要嚴重的多,天知道他父皇會如何懲罰她?
於是燕雪辰在心裡暗暗下定決定,若是父皇真要責罰她的話,他便替她頂着,一個男人若是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還能算個男人嗎?只是當這個念頭冒進他的腦海時,他自己微微一驚,妻子?對,她是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