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我看你丫頭的膽子倒是不小嘛!”淑妃手中的香扇敲擊在桌子上,發出清脆響聲。
“好了好了,姐姐也不要爲難這個丫頭了。毒殺太后娘娘的是麗婕妤,與這個小丫頭應該沒有關係。”貴妃裝着白臉來打圓場。
“會沒有關係?這丫頭可是跟着麗婕妤從相府來的貼身丫鬟。要我看,這殺頭的罪名她是當定了!”淑妃的怒氣並未消除,陰戾之色愈重,聲音也愈厲。
“沒有,兩位娘娘,太后娘娘爲何中毒而死,奴婢是一點都不知曉啊。”梅月依然垂首,心涼上一截,看來今天淑妃是一定要刁難她了!
淑妃向貴妃使了一個眼色,貴妃輕柔說道:“是啊,主子犯了錯,這奴才們也跟着遭殃。”
“請貴妃娘娘爲奴婢做主!”梅月聽了這話,忙轉身向貴妃俯身叩首,哀求道。
沉吟許久,貴妃站起身來,走到梅月面前,半蹲下身湊近她的耳朵低低地說:“那本宮問你,你是否知道你家主子下毒謀害太后一事?”
“不知,而且梅月敢以性命擔保我家主子絕對不是毒殺太后的真兇!”梅月說道。
“是不是真兇本宮並不關心,但是隻要你乖乖聽本宮的話,可以保你一條小命。”貴妃柔聲說道,隨即語氣殺氣畢露,“但是如果你不乖的話,會死得非常難看!”
梅月驚了又驚,頓覺無望,反應了許久才明白過來貴妃的意思。原來貴妃與淑妃二人從來沒有想過要放過麗婕妤,而是想利用她這個小丫頭。
“只要你肯在皇上面前指證,親眼看見麗婕妤把毒藥下在給太后娘娘的茶水裡,本宮保你安然,而且你還可以跟着本宮享緊這榮華富貴,如何?”
梅月才一低頭,百轉千思已過,莞爾一笑。她不過是一顆草芥,風雨搖擺,她命是賤的,由不得自己作主。
可是麗婕妤從來沒有把她當成過下人使喚,而是將她當做自家好姐妹,這樣的情分,怎容爲了一己私利而陷婕妤不仁不義於死地?
梅月咬了咬牙,淡然一笑:“兩位娘娘要怎麼罰我,奴婢沒有任何怨言!可是麗婕妤是無辜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加害太后!”
她是身份卑微的丫頭,豁然一身,總共不過是一死。
貴妃略顯驚異,眸子一沉:“你是沒有聽懂本宮的意思?如果你願意跟着本宮,不必受罰!”
梅月的眼淚滑落兩旁,目光決然:“奴婢聽不明白貴妃娘娘的意思。”
貴妃正欲再勸,淑妃冷哼一聲,面色惱怒:“來人啊,把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拖出去,杖責三十!”
“貴妃妹妹,這丫頭的嘴巴挺硬的,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是不會懂得學乖。”淑妃笑了,這可是一枚好棋子,能置麗婕妤於死地的棋子,她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梅月一直跟着麗婕妤,她們主僕情深,本宮擔心……”貴妃怕是降服了不那個丫頭,她剛剛目光決然,看似寧死也不願聽她們擺佈。
淑妃目光一寒,冷冷地說道:“這宮裡,本宮最最不缺的就是狠毒的手段,就不信制服不了這個小小的女婢!”
廷杖狠狠地打在梅月身上,噼劈啪啪地夾雜着血肉,痛到極處之時,原來是不痛,沙啞的喉嚨生痛,哭喊了太久,她咬緊了嘴脣,握緊拳頭。
眼前模糊的一片,只是猩紅,潺潺飛濺的血液,星星點點,灑落在石板地上。
一滴,兩滴,三滴……眼前漸漸模糊。
她的小臉漲得通紅一片,不,絕對不會出賣婕妤,婕妤待她姐妹情深,她的腦海裡都是麗婕妤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從來沒把她當做外人,而是把她當成自家妹妹。
她看得清這些人的嘴臉都是假的,今天可以因爲你有利用價值而拉攏你,明天可以把你丟棄爲棄子,過河拆橋的下場同樣是可悲的。
梅月再次堅定了決心,就算是死,也要爲麗婕妤而死,而不是爲了保全一時性命冤枉婕妤。
她悠悠轉醒,渾身痛楚難受,一動不動地趴倒在地,艱難地睜開雙目。
“娘娘,她混過去了!”有太監來報。
“那先將她囚入天牢,對了,讓她一個人呆在一間牢房裡,任何人不許跟她講話!”淑妃命令道。
“是!”太監退下了。
漆黑陰冷的囚室,腐臭腥騷的味道,刺鼻難聞,牆角潮溼,烏苔斑斑,淡淡的清寒的月光從窗臺上散入,她擡目望去,那一輪清涼的夜月,潔白如銀。
她清清地掀動脣角,想笑,卻笑不出,淚水越流越多,嘩嘩地落了下來,小聲地抽噎,脣角卻在笑。
梅月以爲自己就這麼快死了,而聽見外面好像有個聲音,是春桃的聲音。
“快讓我進去!”
“淑妃娘娘有命,任何人不準靠近那件牢房。”是侍衛的聲音。
“放肆,我是皇后娘娘派來的,讓開!”
春桃過來了,她聽說了今日梅月被打,就急急忙忙拿着藥來探望。
“桃子,桃子——”梅月無力地喊着。
春桃看見傷痕累累的梅月,被打成這個樣子,心頭一痛,模糊了雙眼。
她也不做聲,看了片刻,蹲了下來,扯去貼在梅月身上的衣服,那血肉早已緊緊連在一塊兒。
這一扯動,梅月又是一陣刺骨的疼痛,禁不住痛呼了一聲,只覺得那已凝結了的創傷剎時又涌出了鮮血。
“忍着點,小月兒。”春桃道了句,她手上的力道已是輕了許多,但仍痛得她忍不住咬緊下脣,血腥的氣息盛滿了口腔,悶悶地哼叫。
春桃一邊哭着,一邊默默地上藥。
上好了藥,春桃才替梅月穿上衣衫。
春桃將梅月一把抱入懷裡,陪着她一起哭了起來:“小月兒,你別怕,我這就是求皇后娘娘,把你一同救出去!”
“桃,桃子…貴妃、淑妃要對付麗婕妤…”梅月說話很少費力,她身上痛得厲害,每一個字都是咬牙才說出口的。
“好了,我知道,你別說話,先安心養傷啊!”春桃實在是不忍心看她這樣。
梅月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必須把自己的都告訴春桃:“她們,她們想讓我陷害婕妤,指證婕妤下毒殺了太后,也許…她們纔是…真正要殺太后和婕妤的兇手!”
“嗯,我都知道了,我會把你的話告訴皇后娘娘,你放心吧。”春桃抹去了眼淚,讓梅月趴在地上。
春桃也不能在這裡留久了,否則也會出事:“小月兒,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
“嗯,保重。”梅月點了點頭。
說罷,再不看葉青寧一眼,快步地離開。
清冷的夜,背上縱橫交錯血淋淋的傷痕,還有陰暗潮溼的環境很快讓她發起了高燒。
可是這僅僅是梅月噩夢的開始。
春桃回到鳳儀宮,便將牢獄中的情況告知周皇后。
“娘娘,請您救救梅月吧,你若是不救她,她肯定得死!”春桃跪在地上,哀聲苦求。
“她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還身帶重罪,本宮救不了她,不能單憑她的說詞,就置貴妃、淑妃的罪啊。”周若卿坐在榻上,臉色沒有多餘的表情。
“娘娘,梅月是無辜的啊,您救救她!”春桃磕了好幾個響頭,把額頭都磕破了。
“本宮說了,救不了她!”周皇后的態度非常堅決,她不可能爲了一個宮女而正式向貴妃、淑妃開戰。
“好了,你就不要讓娘娘費心了,真不懂事!”冬嬋過去扶春桃,湊近她的耳邊輕語,“娘娘心意已決,你勸不了的。”
周皇后是不可能救梅月的了,春桃隱隱感悟到了什麼,或許連皇后娘娘都恨不得貴妃等人可利用此事將麗婕妤的死罪敲定。
第二天,梅月又被人帶去了貴妃寢宮。
貴妃、淑妃輪流說了許久,可梅月一張不死不活的臉,絲毫不爲所動,她的心已經死了。
“放肆,本宮說的話,你這個小丫頭竟然一點聽不進去!”貴妃怒不可遏。
淑妃一腳將梅月踢倒在地:“本宮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還是不肯乖乖聽話,那休怪本宮無情!”
梅月咳出一口血在嘴裡,向淑妃吐出,弄髒了她的衣裙。
兩旁的宮女紛紛驚然,這個臨時的丫頭竟然如此大膽!淑妃驚叫一聲,厭惡的望了梅月一眼,聲音低沉,淡淡的說道:“來人啊,把這個小賤人的兩隻手給本宮砍下來!”
侍衛迅速奔上前來,將梅月拖了出去,腰間長刀瞬間出鞘,只見一道血線霎時間沖天而起,一隻白皙消瘦的小手,就被斬落在地!
刺耳的慘叫聲霎時間衝破了雲霄,驚散滿天猙獰嚎叫的禿鷲。
這個時候正巧葉涵心趕來貴妃寢宮,她愣愣的站在門口,像是一尊石鑄的雕像,生生被眼前這一幕慘狀頓住,她的雙眼大睜,緊緊的捂住了嘴,再也不能挪動分毫。
葉涵心不敢上前一步,慌忙退出了貴妃的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