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芫原是想先將精力放在前世的事上的,或是查清慕府的冤案,或是報復安沐陽,再或者用她力所能及的手段,讓慕婉真正消失在將軍的生命中,無論現今還是未來,都不希望再給他造成任何傷害全文閱讀校園全能高手。有些情,她還不了,便只好選擇逃避,遠離那個還在戰場上的男子,就不會再有交集。
鑑於前世教訓,她心知很多事不能急功近利,否則結果只會是一敗塗地。而最關鍵的是,保持清醒的頭腦,對於身邊的人和事,再不能如過去般膚於表面。她要學會分辨,亦要學會經營,可無奈的是一切的源頭,都要從安襄侯府開始追溯,那個令她既想親近又盼遠離的地方。
正如,安沐陽一般。
私心的,沈嘉芫不想和他再有瓜葛,怨恨是僅在臨死前的那瞬生出,雖說濃烈,但對他的感情卻是日積月累着的。她害怕迷失、害怕再度沉淪,然後萬劫不復,所以任性的以爲躲着避着,就可以尋求片刻的安逸。但刻在記憶裡的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事實,她往後的命運註定要受前世人生的影響,她不可能真的不孝的將家仇放開,所以又不得不使計去接近他。
命運或許就是如此的難以控制,不是因爲佔了沈家姑娘的身軀,便當真可以做那個單純天真的少女。
她有她不可抗拒和推卸的責任。
沈嘉芫雖瞭解安沐陽,能從對方細微的舉止間探視其內心的想法,但只限於她理解的範圍內。否則亦不可能活在對方謊言內那般久。對於今日的行爲,她不能確定是否當真可以勾起對方心底的漣漪,畢書信上的內容,亦可能如安沐附所說。只是因爲歉意而所述?而她更瞭解的是自己,前世的執着與倔強,亦是她最後被毀的原因。
她還記得。幼年在慕府的時候,孃親曾抱着自己嘆氣,說女兒家如此要強和堅持,並不是好事。當時她不以爲意,近來細想,卻越發覺得苦澀,若是她可以不那麼堅持接近將軍報所謂的仇恨。若是對安沐陽的感情可以稍有鬆動,那慕婉的人生就不會那樣痛苦。
再世爲人,她深知自己的弱點,越是讓她摔得慘的人事,便越讓她執着、放不開。因爲那股要強所導致的不甘心。今兒在道上,聽到對方熟悉的嗓音,孰能說她心底就沒有感覺?
可以說,很多與前世有關聯的事都尚未得到處理和解決,例如那具遺體,就是最爲要緊的事。故而,沈嘉芫對府內的事,姐妹間、各位長輩相處都是抱着相安無事的靜態,她沒想着去剖析衆人的心理。包括眼前這位母親的真實目的。
現在的她,沒有那麼多的時間。
沈嘉芫只是覺得,在沈宅內,做個循規蹈矩的閨秀,不用太顯目,當然亦不能淪爲旁人的笑柄。她用很平和的心在生活。除了保護好自己,便是思索如何從安沐陽口中得知她所想要的信息。
可是,偏偏就有人見不得她悠閒,讓她做這種驚世駭俗的事?
看着世子夫人,沈嘉芫想笑,心底卻又生出股悲涼,對方這番“爲你着想”的慈祥面容下,是那樣的“用心良苦”,她非要攪得府裡府外都驚天動地嗎?沈嘉芫已經漸漸明白,原主或許真的什麼都不懂,總是受着身邊的近侍和生母的挑唆,故而纔會落了個刁蠻伯府千金的名聲。
眨了眨眼,沈嘉芫微微抿脣,低說道:“母親,您從小疼我,對我可是百依百順,如若我說不想嫁進侯府,您會同意嗎?”
世子夫人微楞,她費了那麼多的脣舌,方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難道不是被說動了?
“您寵我多年,女兒相信您還會再寵我一回的。”
迎上少女晶亮期盼且專注的目光,世子夫人驚詫了,緊緊盯着對方,滿目都是“了不得”的意思,倏然就從位上站了起來,“芫兒,你開什麼玩笑?你怎麼可能不嫁過去呢?”
沈嘉芫還不想和她打破天窗,否則軟道不成,她就會用硬的手段。母女和睦的表象,落在府中人眼裡,會讓自己的生活好過的多。可是,她忍了幾個月了,實在是憋不住那股好奇,亦知曉沒有了退路。下個月安沈氏壽辰,如若是原主,不用想都知曉她會依言所行。
這點,從蔡氏可以毫不遮掩的提出這個建議便可看出。
沈嘉芫堅信不疑這種可能,所以既然事後被對方懷疑,倒不如事先表明了態度。反正,她所表現最多的就是疼愛寵溺,那自己便任性霸道一回?
“母親,我沒玩笑。”
沈嘉芫軟軟的說着,伸手拉過對方復又坐下,垂着腦袋嘆道:“您總說,女兒家不該受委屈,若是忍了一回,今後就會忍一輩子。母親,您教我要爭取,可怎樣都爭取的不到的人,女兒不想要了。”
“怎麼能說這樣喪氣的話?”世子夫人聞言,只道她又鬧性子,極有經驗地開口哄道:“芫兒你記着這些話沒錯,可娘也告訴過你,安家世子再優秀,今後也會有成家立業的一日,你難道願意看到對方身邊站着旁的女子?”
“自然是不想,可女兒沒那本事和他站在一塊兒。”
“你這孩子,別人沒本事就罷了,你有孃親、有沈家,怎麼還擔心這個?”世子夫人含笑,親暱地出言安慰,“定是方纔陽哥兒沒理會你,你就心裡不舒服了?你三表哥不是說過嗎,其實他大哥心裡是惦記着你呢。”
惦記着我?
沈嘉芫心道,恨着自己,怕是有的吧?
或許,三四年的相處,他待自己亦不似想象中的那般沒有絲毫感情。不管是利用,還是憐憫,亦或是愧疚,終究是有些情緒的,而安沐陽的脾性,自然不會喜歡如原主那種終日嘰喳纏人的女孩,或許還避而遠之。他那人就是如此,不上心的東西和人,在他眼中就是不存在的。相對而言,前世的自己與原主相較,在安沐陽的心底,必然是慕婉的分量稍重。
這點自信,她有。
而當那日,無關緊要的原主殺了於他計劃有關鍵作用的棋子,且還將他多年的部署搞砸,眼睜睜地看着幾年來的心血倒塌,會沒有怨言?所以說,安沐陽恨原主,這點無可厚非。
不過今朝,他是否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慕婉的影子?
這將會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難,會困擾着他,只要自己繼續下去,或許還會有出乎意料的結果。
反正,她有的是時間。
“芫兒,別悶悶不樂的,母親方交代的,都記住了嗎?”世子夫人要她的保證,亦對眼前人做出承諾,“你相信娘,只要你聽我的話做,自然能嫁給你大表哥。芫兒你想想,等你們成了夫妻,他還不只對你一個人好?”
這種言辭,對於涉世未深且鍾情於安沐陽的女孩來說,確實是個極大的誘惑。
可她,被人利用怕了。
“母親,女兒剛說了,不想嫁去安家了。”沈嘉芫故作釋然,昂頭道:“我是伯府裡的嫡出姑娘,難道今後還會找不到好夫婿?”
望着自信滿滿的少女,世子夫人頭疼了,自己雖總跟她強調身份的事情,是讓她放肆作爲,不用有後顧之憂,怎麼反用到這兒來了,不是成心堵着自己嗎?
沈嘉芫見她愁眉蹙了蹙,在對方開口前搶着道:“姑姑和祖母都應了我,母親您比她們還疼我,必然不會再勉強我的,對不?”眨動着烏黑的靈瞳,分外單純。
“芫兒、芫兒,你聽娘跟你說,這事不是沒有絲毫機會的。”瞧見對方撅嘴,世子夫人亦明白了不能再說下去,便改言道:“那你三表哥呢,他對你可好着,多關心你?”
“母親,您別說這個了,從小打到我與他就不和睦,哪真能過日子?”
沈嘉芫說着就站了起來,堅持道:“我去找祖母,讓她和姑姑和好,相信母親您的心意,她們都會明白的。”
世子夫人聞言,以爲這個嘴上沒門的女兒會直接將原話傳揚出去,忙一把拉住她,“好好好,母親不跟你提這事,芫兒還小,是不用太急。不過,聽娘說,在你祖母和姑姑跟前可不好提這些,否則她們會不喜歡你的。”
“爲什麼會不喜歡我?”沈嘉芫歪着腦袋,很是迷茫。
“因爲、因爲……”
世子夫人思索了下,突然腦中靈光閃過,就一本正經的說道:“女兒家提這個不矜持,所以芫兒不能說。還有,母親是兒媳婦,她們母女間的事原就不方便過問,便是好意,若傳到別人耳中會多想的,還以爲咱們娘倆居心不良呢。”
“哦,原來是這樣啊。”
沈嘉芫內心想笑,這等前後矛盾的話,她也就只能在自己這個迷糊女兒跟前說了。不過,沈家裡的事不是當務之急,何況如若調查蔡氏,必然是不場不小的風波,自己身邊可都是她的人守着,倒不如按兵不動。
想來,最近她都不會再和自己提跟安襄侯府的事情了。
沈嘉芫乖乖應了話,世子夫人笑着叮囑番其他才讓人送她出去,那門簾方落下臉色就變了。轉身回屋的蔡媽媽方掀起門簾,就見自家主子重拍了几案,惱道:“芫兒從來沒有反駁過我,必然是私下裡有人教了她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