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佑聞言,突然擡首,怔怔的望着妻子半晌方接話:“什麼?”
耳邊卻難免迴響起母親先前對他說的話,難道事關安沐陽?他突然有些緊張。
沈嘉芫咬了咬脣,輕輕的說道:“二爺,其實、我不是真正的沈嘉芫。”
這話讓人一時難以理解,齊天佑錯愕,頓了頓反問道:“這是什麼意思?”語氣難以置信。
沈嘉芫便擡眸深深望了眼他,容色認真,依舊不疾不徐的重複道:“二爺,我不是她,不是你的妻子。”
並不曾刻意有強調之意,甚至聽不出情緒起伏,只是平靜的陳述一個事實。
聞者雙眸睜大。
她則一股腦的全部坦白,“我是慕婉,前世的慕婉!去年死在安沐陽的別莊裡,當時原主也在場,匕首是她刺進了我的腹部,不過沒有當場要我的命。她當時被安世子重推之後撞上桌角昏厥,而我,便用那把刺進體內的匕首結束了我的性命。或許是造化弄人吧,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便已經成了沈延伯府的六姑娘,成了今世的沈嘉芫。”
沒想到,將這些話說出口也不是那麼困難,沈嘉芫見男人眼中閃灼着懷疑,繼續言道:“所以,我之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我不是沈嘉芫,而是慕婉,罪臣慕太傅的長女,安世子曾經的未婚妻,也是將軍府裡的婉姨娘。”
齊天佑連連後退兩步,整個人呆愣不已,大腦似已經停止了轉動,滿腦海只重複着她的那句話:不是沈嘉芫,而是慕婉!
“我不相信。”
齊天佑不願相信,怎麼世間會有如此荒唐的事發生?
就算、就算慕婉死了,她也該去輪迴投胎,怎麼就跑到了阿芫身上?但她若不是阿芫,那跟自己拜堂成親的人,就不是他想娶的那個女子!
他有些接受無能,搖頭不止的無意識低喃:“阿芫,你不要與我開玩笑。你是不是仍舊沒有愛上我?沒關係的,我是你丈夫嘛,我可以等。阿芫,告訴我你剛剛說的都不是真的,是不是安沐陽他逼你那麼說的?”
他情緒有些失控,上前拉住她的手不肯放開,同時又滿眼期待的望着妻子,希望眼前人能肯定自己的說辭。
“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
沈嘉芫掙了掙手,平靜的如實相告:“我真的是慕婉。”
慕婉這個名字,齊天佑怎會陌生?
那是沛言心尖上的人,她的遺體還停在將軍府呢
!
本以爲只是兄弟的事,現在竟然扯到了自己身上?
“不、不可能的,你是我的阿芫!”
沈嘉芫突然生出不忍,別過視線不去看他。有些事既然開了口,就要說的徹底明白,無論他能否接受,都必須面對。他總對自己有種莫名的猜疑,這便是真相!
“我不知道你和她的過去,我以爲、以爲你們不認識的。”
若她早知齊天佑本就對原主情根深種,這門親事她不會答應的這樣乾脆。成了親,聽着他的情話、感受着他的話,自己有種替身的感覺,內疚心虛的同時又有種說不出的惆悵和失落。
“你若不是阿芫,那阿芫在哪裡?”
“她……”
沈嘉芫下意識的要將安沐陽的話說出來,但到了脣邊卻有了顧慮。若是齊天佑知曉了原主的下落,他是不是會將她接回來,糾正這段錯誤的婚姻?到時候,自己該如何自處?
但轉念,又忙否定了這個自私的念頭,她本就是奪了別人的一切。
於是,沈嘉芫還是開了口,“沈六姑娘如今應該在京城,但具體下落我也不太清楚。”
“她也還在世上?”齊天佑詢問。
“是的,今日安世子來,便是拆穿我慕婉的身份。想必他已經和六姑娘見過了面,所以纔會知道這點。”沈嘉芫想提步上前,卻被丈夫眸中冷淡的眼神給定在了原地,抿脣歉意道:“對不起,我佔了本屬於她的一切。”
阿芫、慕婉……阿芫即是慕婉,慕婉卻又是沛言的女人,齊天佑腦中雜亂,分不清誰代替了誰、又不確定自己娶的妻子到底是誰。
沉默了許久,他突然轉身離開。
沈嘉芫沒有追上前,現在的她,已經沒有資格再去留他。
深深閉了閉眼,這些事終歸是要面對的。她如今等待的,便是丈夫的反應。
齊天佑離開墨染園後,讓石南備馬,竟是又出了府。不用小廝跟着,又沒說要去哪,更加不曾交代何時回府,見到他闊步離府身影的下人們都知曉自家二爺定是心情欠佳,否則如此晚的時辰又怎還會出去?
齊天佑騎着馬,先是漫無目的各處走動,跟着不知不覺的竟是到了將軍府街口,凝視着那座已經紅綢高掛的府邸,他突然覺得諷刺。
迎娶慕婉?
扯過繮繩,轉身又遠去。
這一刻,他心中很沉重。不止是因爲自己本迎娶到的妻子不是原先的那個人,更是因爲慕婉和沛言的過去。有着這層聯繫,他要如何去面對沛言、又如何去應對妻子?
他就這樣在巷子裡處了許久,直到黑夜降臨,他亦不曾動過回府的念頭
。
若是平時,齊天佑肯定是會想着妻子在做什麼,又是否用了膳,可有擔心他等等。
身上還穿着她親手縫製的裡衣,早前還對自己柔情貼心,下一刻便那樣殘忍的說她不是自己妻子。
錯娶了妻子嗎?
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當初在清華寺內第一眼見到沈家六女的場景,活潑靈力、燦爛灼灼,舉止間大膽隨意,渾身都透着自信;緊跟着,突然浮現出的又是最近她燭光弄線、替他寬衣解帶、書房內*添香等溫馨畫面。
霜色上身,他牽着馬緩緩回了齊乾公府。
石南侯在角門處,見到自家主子歸來,迎上前便道:“爺。”從其手中牽過馬繩。
齊天佑直接留在了外院的書房內,這是兩人新婚後,他頭晚沒回主臥。而身在墨染園裡的沈嘉芫同樣不適應,毫無睡意的躺在牀上,總是難以入睡。
似乎,空的並不只是旁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