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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看這人還算大方得體,我還奇怪怎麼她這麼一個美人兒爭不過吳笑煙?這一出了事兒可不就原形畢露了?怪不得呢,頭一回見着上趕着往自家男人脖子上套繩子的。那薛懷瑞可是匹賊精的烈馬,能被她套上?不尥蹶子踢死她,已經是夠沉穩的了。”
“這世上的女人,能有幾個像娘娘一樣的?”秀兒在邊上拍了拍魏貴妃的馬屁。彩兒暗道一聲馬屁精,卻也暗恨自己反應慢。
魏貴妃笑了一下,點了點頭:“不過她說什麼,你們可別外傳。”
“娘娘還要幫着他們家不成?”這回彩兒搶先一步了。
“你知道什麼?”魏貴妃用看笨蛋的眼神瞥了彩兒一眼,“今日這場大戲,可是一點都不好演。除了陛下和太子,其他人能讓開就讓開,衝上去死命要沾的,那有一個算一個,都得填了命進去。”
和魏貴妃有相同想法的,此時在源埠,可不是一個兩個。
薛慈軒已經讓人放出消息去,說是太子急病,血娘子關心太子,入宮時有失沉穩。雖然有錯,但其心可嘉,所以待太子在宮中養好了身體,便罰血娘子再加閉門思過三月。
趕亂傳謠言者,必然是其餘兩國的奸細,一經發現,殺無赦!
陛下都這麼說了,也就一些傻大膽還在外邊吆喝,有腦子的人都閉緊了嘴巴,就當啥事也沒有一樣,該做什麼做什麼。可衆人的心裡,卻都知道,太子和陛下這幾乎就是圖窮匕見了,只是這回僥倖,倆人都沒事。
回來說孫嬛,彩兒一走,把她放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雖然那位太醫和宮女、內侍們都看着地,可孫嬛知道,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呢。
孫嬛一咬牙,走到門前,輕輕拍了拍門叫着:“殿下!笑煙姐姐!”
吳笑煙剛起來,正在攏着衣裳:“身子正不好呢,竟然還這麼折騰!”
“不是隻喝了兩口而已嗎?”薛懷瑞開頭還是嬉皮笑臉的,可下一句話的時候突然就嚴肅下來了,“就算我身體沒問題,爲了你,我也不會太放肆的。”
“笨二狗。”吳笑煙看着他,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紅了臉,只是膚色深,看不太出來而已,“不過我這樣子,一身都是奶腥味,可是要怎麼辦?”
“不礙的,一會兒叫外頭送兩套男裝進來,你換了衣裳,他們也不會以爲你是因爲……才換的。”
吳笑煙一聽,高興了,也明白是她想多了,她正要起身去要衣裳的時候,孫嬛拍門來了。
“大郎,我前些日子曾經與太子妃說過,說是她想生孩子,便可找男人生去。”
薛懷瑞沒猶豫就點了頭:“應該的,不過生了女兒可以養,若是生了男孩卻就要送出去了。”不愧和吳笑煙是一對,這話兩人說的一般無二。
“我與她說這些事的時候,看她那樣子,卻似乎是和陛下有點什麼……”
這回薛懷瑞愣了:“陛下?我爹?”
“
是……”
“這兩個人……要不然之前她突然那麼頻繁的進宮。”
“該還是沒到那什麼的地步的,我問出來的時候,她自己也是嚇了一跳。”
“殿下!笑煙姐姐!”外頭孫嬛叫第三聲了。
吳笑煙起身:“我去開門了。”
孫嬛不知道兩人說什麼,只以爲吳笑煙是特意拖延,給她難看。她想好了,門再不開,她就轉身走,結果門就開了。
吳笑煙站在門後頭,讓她進去的同時朝外喊:“太醫還請進來,幫太子看看,外頭可有伺候的?準備兩套衣裳。”
孫嬛和徐太醫前後腳進來,一進門就聞到一股子奶腥味,孫嬛只以爲是治薛懷瑞的藥要用的。倒是徐太醫,看吳笑煙身上披着的乃是太子脫下來的外衣,彷彿明白了什麼……
“殿下!”看着薛懷瑞躺在牀上,孫嬛立刻帶着哭音坐在了牀邊,“怎麼會鬧成這樣啊?”
薛懷瑞擡胳膊,躲開孫嬛伸過來抓他的手:“太子妃無需擔心,我不過是回來的時候趕得急了點,路上淋了雨,着涼瀉肚而已。”
“我猜也是。”
“?”這話可太怪了,吳笑煙和薛懷瑞一塊擡頭看她,徐太醫診完脈就縮到邊上去了,想出去,但是這裡頭三個主事的都不說話,他只能一邊硬着頭皮留在這,一邊想着這位太子妃不是說出自孫家嗎?也不知道家裡怎麼教的,太“會”說話了。
“陛下仁厚,留殿下在宮中,自然是事出有因。笑煙姐姐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竟然就這麼闖進宮來。鬧出偌大的事來。”
“……”
孫嬛這話在場的三個人聽起來都覺得可笑,可這其實不能怪孫嬛。
孫嬛從小便是在繡樓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養起來的。她是有才女之名,那這名字只有一半靠的是她自己的才學,另外一半因爲她是孫家女。而那才學是什麼?無外乎是些傷春悲秋的閨愁詩詞。
這樣一個女子,被養的心氣太高,也太交規了。
嫁給薛懷瑞之後,薛懷瑞的疏遠就是當頭一棒,按理說,這應該是把她從自己的夢裡砸到了現實中,可之後薛懷瑞用正妻的身份供着他,吃穿用度也無絲毫短缺,孫嬛的日子依舊過得無比體面。
每天都在哀愁中度過的孫嬛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夢裡,且這下子是真的只餘下傷春悲秋了。
這位小姐並不太瞭解外頭的事情,她甚至到現在都沒意識到薛懷瑞和薛慈軒早已經對立這件事。在她以爲,父親和兒子,君主和臣下,那就是貓和老鼠的關係,她甚至不知道後悔了多少次,竟然是這些日子纔想起來進宮去尋求幫助。
孫嬛不是傻,她只是蹲在井下,明明看見了繩子卻不願意拽住爬上來,偏偏又一個勁的說天小而已。
這時候外邊婢女說衣裳來了,吳笑煙乾脆就去拿衣裳了。太醫也藉機跟到了門口:“太子換了衣裳就要離宮了,太醫可有需要收拾的?”
“沒有,沒有。”徐太醫擺手,他在宮裡反正也難掙出頭來了,到太子府上,換個地方也算是條出路。至於太子和陛下兩虎相爭,勝負難料?那就等“能料”的時候再說吧。
吳笑煙拿了衣裳回來,孫嬛還坐在牀邊上,對薛懷瑞各種噓寒問暖。她倒是沒等吳笑煙說話,看見她拿着衣裳回來,就眯眼笑了笑,很乾脆的站了起來——那表情大概是說,“奴婢就是奴婢”吧?
吳笑煙懶得理她,卻是把牀帳撂下來才抱着衣裳上牀給薛懷瑞穿衣。
“笑煙姐姐,放着牀帳作甚?黑漆漆的哪裡看得見?”
“啓稟太子妃,莫說的放着牀帳,就算是閉着眼睛,太子的衣裳我也換得好。”
薛懷瑞一開始還以爲吳笑煙撂下牀帳,是因爲她自己也要換衣,結果聽到這麼一句,差點沒把鼻涕笑出來。
原來不是不想讓孫嬛看見她的身子,是不想看見他的啊。
吳笑煙很少吃醋,大概因爲他們倆對對方的感情都太篤定了。可是如今這點醋吃的,薛懷瑞心裡美得要命。
在外頭的孫嬛氣得咬牙,但只敢在心裡罵:賤婢就是賤婢,看男人的身子還說得這麼理所當然。
不過半盞茶的工夫,牀帳撩開了,吳笑煙和薛懷瑞都換了衣裳。吳笑煙下地穿鞋,薛懷瑞把手搭在了吳笑煙胳膊上:“笑煙,扶我起來,讓我走走。”
“殿下這纔剛吃了藥略有好轉,還是多歇歇吧。”孫嬛見勢趕緊湊上來,吳笑煙卻彎腰低頭,一把將薛懷瑞扶坐起來了,彎腰跪在腳踏上給他穿好了鞋子。
看着吳笑煙隨意的遞過一隻手,薛懷瑞笑着扶住她的手站起來,那兩人之間的親近勁兒根本加不進第二個人去。
孫嬛兩隻手揪着一條帕子,用勁用得胳膊都發了抖。
薛懷瑞站起來就打了個晃,吳笑煙一把扶住他,他挨在吳笑煙身上,兩個人正好來了個臉對臉:“還是笑煙厲害。”
吳笑煙初時還以爲他指的是自己的力氣,可是一看薛懷瑞的視線卻是朝下的,直盯到她胸上。
“去!真是什麼都敢說!”
吳笑煙對薛懷瑞惱歸惱,但更多的是甜。
薛懷瑞一開始還要扶着吳笑煙的手,可是慢慢的就能自己在房裡繞圈走了。畢竟他不能動更多的是藥勁,現在藥勁過去了,他雖然腳底下還有點虛,但自己行動已經無恙了。
等繞了兩圈,薛懷瑞伸了個懶腰:“總算是活過來了,來,我幫你把披掛穿上。”
“好。”
孫嬛終於忍不住轉過了身去,她想哭,可是真流了眼淚,那她僅剩的那點尊嚴也沒有了。
她突然明白了,這兩人的親熱是故意的,故意給她看的。
可是,不,她不可能放棄太子妃的尊位,去爲了不知道準不準的幸福,嫁給另外一個人。便是沒有情沒有寵沒有愛,沒有信任,她也要是太子妃!是皇后!是太后!是這個世上最尊貴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