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破陣到死都沒看清,李棟怎麼出的手,什麼時間出的手。
他的腳剛從李棟腳背挪開,胸口便覺一涼。低頭一看,鋥亮刀尖上滴着鮮紅的血珠子,一顆,二顆,三顆四顆,五六七八九顆,滴滴落在腹間衣服和大腿上。
趙破陣明白一個深刻的道理:站得穩,做人必需狠。自己太優柔寡斷了,安排好的計劃一再推遲,卻被別人當場下了狠手。
臨斷氣前,他才知道,像李棟這樣的少年梟雄,一定要多加提防,對他不能產生任何結交的幼稚想法。他的腳更不能輕易去踩,一踩就會死人的。
可惜他醒悟太遲了,只能到十八層地獄和牛頭馬面分享這沉痛的經驗了。
趙破陣一死,他帶來的山寨首領憤怒了,抽出刀劍,一腳踢翻桌子,飯菜“噼哩嘩啦”灑得滿地都是,跳過去和李棟杜伏威等人戰成一團。
李棟事先安排好的一批精英嘍羅,藏身大廳後的布幔內,聽到廳前聲音有異,撩開布幔衝出來,把衆人全部圍起來。
李棟不像羅士信屬力氣型的戰將;他身體瘦弱,輕巧靈活,在速度和技巧上佔據先天優勢。他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執刀,對方凌厲的攻勢,被他輕描淡寫化解於無形。
戰了不到十個回合,對方換招之際空檔大開,李棟趁機“刷刷刷”猛攻數招,逼得對手緊急後退。一不留神踩到飯菜上,那人腳下一滑,身體失去重心,差點摔倒在地。
等身體站穩以後,李棟的橫刀已經冷嗖嗖架在脖子間了。刀劍嗜血,殺人無情,他身體一下子硬了,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嘍羅蜂涌闖上,十八般兵器全往他身上招呼,眨眼間被刺了幾十個血窟窿,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前腳後腳追趕趙破陣去了。
李棟殺死一名首領,廳間對決的形勢立刻大變。
僅須臾功夫,趙破陣一方已損命兩人,大量嘍羅還在廳間虎視眈眈,餘下的首領知道大勢已去,只得扔掉兵器,甘願認輸。
嘍羅呼啦闖上去,把幾名首領綁個結結實實,推推搡搡,吆喝斥罵聲連口不絕。罵他們有眼無珠,竟在宴請他們的席間企圖不軌,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杜伏威撣一撣身上被濺的油花和血跡,走到李棟身邊,恭敬問道:“這些首領是殺還是留,還請將軍教我。”
伸手在脖子間一橫,李棟以低沉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嘣了一個字:“殺!”
杜伏威臉帶疑惑,不解問道:“留一條狗命統領他們的嘍羅,我們豈不是更省事些?”
眼睛眯了眯,冷光乍閃,李棟冷冰冰的回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從剛纔形勢看,在趕到山寨前,趙破陣等人就已籌劃,要在宴席間趁杜伏威始料未及的時候,爆冷殺掉他們,妄圖吞拼他的勢力。
張須陀說得很經典:“亂世無對錯。”
如果事先不是周密安排,也要在酒席間取他們的性命,鹿死誰誰,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何況留他們的性命,就等於養虎爲患。
在這亂世紛然之際,只有好好活着,並越活越滋潤,不被人殺死纔是最正確的道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眠?
杜伏威原本聰明,卻難以理解李棟對那些首領們的無情。首領全被處死,由誰來統領他們的軍心?軍心散了,嘍羅們紛紛逃跑,或是另覓高枝,無形中就樹起了更多的對手。
從他臉上的表情,李棟猜到杜伏威肯定不能理解自己所說。暫時也不方便告訴他,歷史上他就是敗在這裡:對敵手不夠狠。
李棟不說話,杜伏威只得一揮手,命令嘍羅去傳令砍掉那些首領們。
李棟這才露出一絲笑臉,讓張君可拎着所有山寨首領的腦袋,下山去趙破陣的地盤,去收服他的那些嘍羅們。相信幾顆血淋淋的頭顱很能起到震撼人心的效果,不由得那些嘍羅不乖乖投靠過來。
張君可領命離去後,李棟便對杜伏威說:“接下來就是怎麼對付苗海潮了。長城嶺現在唯一的一股勢力,羅士信肯定在他們手上。”
苗海潮手下只有百餘名嘍羅,勢力極弱,趙破陣被剷除以後,杜伏威的勢力大漲,再對付他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李棟說道:“對付他這樣的人,只用修一封書信就可以降服。不過書信措辭要夠激烈,使他一看便心生膽怯,先從心理上摧毀他的自信。”
杜伏威十分奇怪,爲什麼李棟每次都如此自信,寫封書信就可以降服苗海潮了嗎?他要是不服氣,反而與我們開戰,又怎麼辦?
戰敗苗海潮並不困難,棘手的是一旦交戰的消息傳出去,被張須陀知道了,帶來軍攻打長城嶺,又該怎麼辦?
杜伏威把心中的擔憂說給李棟。
李棟道:“這就是我要寫書信收降他的主要原因。我們就算全部佔領長城嶺,人馬也不足二千。與張須陀三萬精兵根本沒對抗的可能性。所以我們必需神鬼不覺的拿下苗海潮。”
“苗海潮萬一不投降怎麼辦?我是不是要做最壞的打算,準備一步後招,也好萬無一失?”杜伏威弱弱地提出自己的看法,有些擔心地望着李棟的臉色,怕他有所不滿。
李棟嘿嘿一笑,蠻不在呼地要杜伏威去準備書寫工具。
然後,在李棟的授意下,杜伏威提筆開寫。
李棟說一句,杜伏威寫一句,最後一句話寫完後,杜伏威長出一口氣。換作自己是苗海潮,也不能不投降了。這哪是勸降書啊,簡直就是逼其就犯。
李棟所說的大致意思是:我是你的鄰居杜伏威,手有精兵一千,近日已經戰敗趙破陣,並收編其嘍羅。對不聽從命令的首領們,我毫不留情的全部處死掉了。
現在長城嶺內只餘你我兩人,我有精兵千五百人,你有精兵百餘名。苗首領認爲可以戰敗我杜伏威,我帶領嘍羅去投奔你;如果你覺得實力不如我,及早帶人來投奔。
如果三日內不來投奔,雙方開戰後,下場與趙破陣一樣,戰敗必殺不饒。望三思。
寫完勸降書以後,杜伏威臉色大喜,鼓掌笑道:“將軍真是大才。量他屈屈百名小賊,怎麼有膽量敢和我的千餘名精兵對抗?這下他一定來投降了。”
李棟也是一片欣然,說道:“我只想及時把羅士信救回來,餘下的事情當然由你來辦了。不過張須陀陳兵數萬,對你始終是個壓力,不如收降苗海潮以後,你帶兵南下,到江淮一帶發展,遠離是非之地,將來勢力大增以後,再圖其他發展也不遲晚。”
杜伏威一聽,什麼???李棟竟然要我離開長城嶺?這裡的嘍羅全是附近的貧苦百姓,怎麼捨得背井離鄉,到江南一帶謀圖發展?
一時之間,杜伏威很是不捨。
剛剛獨霸長城嶺,腳步才站穩,正要大肆發展的時候,爲什麼要帶兵離開?張須陀有那麼可怕麼?爲什麼李棟對張須陀如此畏懼?
李棟說道:“隋都長安,天下重鎮,防守不可謂不嚴密。東都洛陽易守難攻,又距天下第一倉回洛倉很近,是兵家必爭之地。這兩個地方一個在西,一個在中原地帶,都派有重兵嚴防死守。”
“而江淮一帶地處偏遠,歷來不被人所重視。那裡防守非常疏鬆,百姓又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要想大力發展,必需去那裡。”
杜伏威聽得神思嚮往,李棟足不出戶,卻對天下大勢瞭若指掌。這份眼光和胸襟,不則得不佩服。但一時還拿不定主意,其他首領是否願意去江淮發展,這事得從長計議,不能倉促間就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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