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護兒將軍厲聲質問,軍中出了叛逆怎麼辦。
費青奴被嚇得魂不附體,臉如死灰,回說:“按律……當斬……”
“你既然知道按律當斬,爲何不經我允許,私帶府兵闖入宴春閣綁人?把人帶走又是誰給你下的命令?誰給你擾亂齊郡的權利?”
“去時和回時少了那麼多府兵,你以爲我看不出來?”來護兒大發雷霆,手拍桌面啪啪作響:“當時問你,是再給你一次醒悟的機會!沒料你膽大包天,連我也不放在眼裡,現在膽敢欺瞞於我,日後就敢擁兵造反!”
費青奴再也坐不住了,搶步出去,變坐爲跪,磕頭求饒:“將軍饒命,將軍救我……”
“天作孽,猶可饒;自作孽,不可活!”來護兒橫眉立眼,臉色冷峻,逼視費青奴道:“違犯了開皇律,就是聖上想救你於水火,也得再三掂量!”來護兒徒然起身,在桌後焦躁不安地來回走動,大聲斥責。
“將軍……”費青奴連連叩頭,話帶哭腔:“末將追隨將軍大半生,鞍前馬後,膽顫心驚,不敢有半分的差遲……念在往日情份上,還請將軍饒末將一條小命……”
費青奴說完跪伏地上再也不敢擡頭了,生死懸於一發之間,他已被嚇得抖若篩糠,嚶嚶低聲啜泣。
來將軍只需輕聲斷喝,把府兵叫進賬內,拖走費青奴,那就代表他徹底玩完了。可是來護兒並沒有這樣做,相反還把府兵支出賬外,這就是私下教育批評,再給他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
挽救一個人才比培養一個人才,要輕鬆容易好幾倍。何況即將開赴遼東,正在用人的時候,來護兒哪能忍心宰殺自己的力將?可不這樣做,日後真的造反了怎麼辦?
先把你嚇得屁滾尿流,以爲小命肯定交待了,已經不做求生念想了,轉眼再給你指一條生路,使你內心感激不盡,願意肝腦塗地回報不斬的大恩大德。
大將軍的御人之術,境界果然非凡!
“糊塗哇你!青奴,你來告訴我,來齊郡我們主要幹什麼的?”來護兒復又坐下,語氣沒有剛纔那麼激烈,手指輕敲桌面,反聲問道。
“徵……丁。”費青奴仍然俯在地上,不敢擡頭,悶聲回道。
“徵丁?愧你還知道徵丁。這不得依靠齊郡葉繼善和張須陀替我們左右張羅?即使是我,也要對他們客客氣氣的,在他們治屬下,你怎能生出越俎代苞這等事端?”
“徵丁幹什麼?讓你帶去青丶樓耀武揚威,與嫖丶客大打出手?不是,絕對不是,而是開赴遼東,執行聖上的旨意,與高句麗叛賊決一死戰!那才你是大展身手的好機會,而不是當前眼下!”
來護兒自說自話,半是開導,半是批評,既指出費青奴犯的錯誤,又激勵他陣前拼殺,誓死殺敵。思想工作做到這份上,果然老辣到家,爐火純青。
“是!將軍教訓得是!末將一定誓死殺敵,縱使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從來護兒的語氣裡,費青奴聽出一條生機,一個改過的契機,連忙信誓旦旦表明心跡,對來護兒越加感恩佩服起來。
“既然你也知道錯了,在宴春閣帶走的人,就把他們交出來,帶到這裡來。”來護兒停頓一下,又反問道:“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願意,願意,末將這就去……”費青奴起身,忙不迭地回說。生怕一不留神,再被來護兒捉住小鞭子往死裡整,他已被嚇破膽了。
不一會兒,賬外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叫嚷聲不斷,間或夾雜着府兵的喝斥聲和女人的哭泣聲。
賬簾一挑,涌進來二十餘人,分別是李棟、秦瓊、羅士信、竇建德、劉黑闥、顏如玉、張金稱以及他的十幾名隨從。所有人都被五花大綁得結結實實,所有人臉上都帶着不服不憤兒,只有顏如玉一個小女子,抽抽答答,低聲哭泣不止。
來護兒穩坐大賬,一見李棟也在被綁之列,身體就是一怔,微一皺眉頭,便道:“這……究竟怎麼回事?”
費青奴是偏將,不知道李棟深受聖上青睞,來護兒可明明白白知道,張須陀和李棟的畫像,已經呈送遼東陣前,要不了多久,極有可能送他到遼東面見聖上。
現在如果得罪了他,將來他在隋煬帝面前歪歪嘴,吧唧幾句風涼話,依楊廣喜怒無常的性格,不要說費青奴本人,就是來護兒也吃不了兜着走。
眼下對李棟只能恭敬奉承着,好言好語哄着,好酒好菜招待着,不求他在聖人面前能爲自己說幾句好話,只要不黑自己一把就燒高香了。
現在可好,把人五花大綁,還有可能搶了他相中的女人顏如玉,費青奴這廝闖禍不小,絕不能輕饒他!
來護兒臉上帶笑,連忙閃出桌案,親手給李棟解開繩索,安慰道:“讓你受驚了,受驚了!他不知道情況……”
說着,命人給李棟看座。
賬前府兵趕忙又添了一席,要李棟坐下。
李棟哪能坐下?坐下就代表原諒了費青奴的所作所爲。豈能這麼簡單就饒過了他?多少得讓他吃些苦頭。
李棟站着沒有動地兒,對來護兒一抱拳,施禮說道:“謝將軍擡舉之恩。屈屈在下,沒有半分功名,只不過是一個平頭百姓,受將軍如此大的禮遇,心中倍感不安!”
“只是……”李棟看着被綁的一行人,說道:“他們還被綁着……”
“啊哈哈哈……”來護兒強作大笑,說道:“據我所知,這些人爲爭一個歌妓大打出手,要送給葉刺史處理。”
“什麼?”李棟瞪眼反問道:“當時將軍也在宴春閣麼?”
“這個……”來護兒頓時語結:“我事後聽說的嘛。”
“事後聽說怎麼能相信?我們可都是現場的當事人,怎麼不來問問我們?”李棟反問道。
“那好,你們誰來告訴我,當時發生了什麼事?”在宴春閣時,老丶鴇親口把事情經過告訴了來護兒,他當然瞭解全部過程了。現在這麼做,只不過是給李棟一個臉子,一個臺階,也給自己一個臺階下。
“俺先來說好啦!”張金稱是急性格,第一個表態說道:“俺們正在看顏如玉跳舞,突然闖進來一個人,就是他——”
張金稱用下巴支支費青奴所站的地方,說道:“突然來搶顏如玉,俺們和他講理兒,他就把俺們綁起,帶到這裡了。”
“我也來說一說。”竇建德往前站了一步:“張金稱所說一點也不假,我可以作證!”
“我作證……”
“我作證……”
秦瓊、羅士信和劉黑闥三人也都紛紛承認,張金稱所言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