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帶雪,斂眼迷離,至遠處迷濛之地,飛動着的白練,在風塵之中顯得何等的渺小。
“那是什麼?”有人大呼。
順着聲音望去,白練隨着風停而落,幾下滾動,滯留在畫扇腳邊。
“好象是一幅畫啊!”小玉驚疑地說,未等畫扇留意,她已經彎下了身去撿了起來。“好漂亮的女子啊……”小玉大呼,惹來身旁的戚兒注目,忘卻心中的愁苦,繞着小玉手中的畫道:“是嗎,我看看,我看看……”一把搶過了小玉手中的畫軸,側目端祥了許久,只見畫中女子衣袂翩躚若仙,風雪中儼然一傲骨寒梅,於世獨立,單從氣質上便能窺得出其容貌傾城,只是偏偏——薄紗後的女子沒有容顏!“怎麼這女子的容貌畫得這樣模糊呀,看不清楚……”又再細看了看,似乎很是詫異,朝畫扇呆望了望,又朝畫軸中的女子看了看,瞠大了眼睛驚訝地說:“姑娘,這畫上的女子,好……好象你呀!”
畫扇星目微嗔,“胡說……”
在旁的小玉聽戚兒如此一說,也湊了頭過去,再次端詳起畫中那女子,“哎呀,你不說我還不覺得,你一說,還真的很像,簡直就像是小姐你走近畫中的一樣!”小玉誇張地扯着畫湊到畫扇的面前去。
“真的……”畫扇聽她倆同樣如此一說,不得不起了疑心,“像我嗎?”接過畫,星目流連,卻遲遲不肯落下。
“誰動我的畫?”一陣酒氣,忽從空氣中瀰漫開來,卻不見說話之人。在旁的戚兒天生膽下,卻上被這突來的一聲怪誕,自是個嚇得輕。“小姐,誰,誰在說話呀!”
畫扇尋望而去,白茫茫雪階上人卻不多,但卻不見那聲音的來源。
“放下……”又是一聲吼而出,這次,畫扇卻是清清楚楚地聽明白了這聲音,是從桌底而出。
畫扇闔起那軸畫卷,冷顏道:“既然說此畫是你的,自該現身一見,何須故作神秘呢?”畫扇此言而出,換來的,卻是冷冷的一剩哼,顯然,對畫扇此言,是極其的不耐煩。卻在此時,排鋪畫卷的桌子猛地幾下晃動,繼而回復靜寂,無聲,卻是許久,直到畫扇等人以爲,藏身桌底之人是不會起身了的之後,那聲音之主,才晃悠悠地,扶着桌沿站起。
酒醉,書生,醉酒的書生!
一臉俊秀,醉眼迷離之中,尤然凜冽似冰,望得人生寒,是爲滄桑。
“你是何人?”鄙夷的,書生沒有正眼望向畫扇,卻是摸索着腰間,幾番探尋,嘿嘿笑着,取出了那個酒葫蘆,一口酒下堵,這書生眼中的冰冷才似乎稍有所融化,卻在旁人看來,是無度的頹廢形骸。
“這畫是你的?”畫扇見他一副癡醉模樣,徑自走近他身前,舉着畫軸問。
書生冷凝一眼,沒有開口,一聲“嗯”,算是回答。
畫扇卻不以爲意,也無留心畫上究竟畫的何物,究竟是否一如小玉與戚兒兩人所說,當真如她模樣一般,便開口,“這畫多少錢,我買了。”
如此豪爽,不得不令書生正眼一望,也只一眼,冷笑着蔑道:“在這擺了一上午的攤,都沒人正眼地看我的畫一眼,你,偏偏想買?”說罷,仰頭又是一口酒澆下,狂且豪。一口酒下嚥,才問畫扇,“你想買的哪一幅?”
“就這一幅!”畫扇微抿,將畫軸攤在他眼前。
驀然入眼,畫軸之上他所標記的一根黃色絲帶,書生一反庸懶姿態,卻是一把將畫扇手中的畫軸奪過,凜冽道:“此畫不賣!”
“不賣?”畫扇蹙眉,不解問道:“爲什麼?不就小小一幅畫!”
不就小小一幅畫!
此語無心,卻不料竟教書生勃然,許是酒意甚濃,衝撞了怒氣,書生竟然怒道:“不就小小一幅畫,何必與我多加爭持?走,我不做你生意!”
畫扇冷凝着書生,也不動怒,斜覷着,道:“既然如此,可否請公子將畫軸打開,我欲一觀。”
“你不配!”書生冷唾。小玉見到家主被人如此欺侮,哪還咽得下氣,正待上前追討公道時,卻被畫扇一攔,“酒醉糜爛之人,何必諸多計較呢?”看了一眼那書生的醉態無度,自也是從心底油然一股反感,道:“故作瘋癲之人,也不過裝裝風流,附附風雅罷了,走吧,休要多加計較!”說罷,與小玉戚兒二人轉身便是走去。
卻於此時,身後一便長聲呼,伴着風雪,飄落在每一家每一戶的屋檐之上,時飄時落,淵遠遂長。
第3章此女
“何事秋風悲畫扇,人生若只如初見……”聲曳曳,伴蕩着風雪依依,酒醉酣酣,句句傳入畫扇耳中,不禁止住了腳。
“何事秋風悲畫扇,人生,……若只如初見!”她細嚀着他的話。回過頭,望去,卻見那書生兩手將攤開畫軸,高舉過頂,如癡如醉的,眼中顧盼連連,癡醉不已的望着那畫,彷彿,望着他最心愛的人一般,呵護不及。
踏着雪,畫扇竟然回頭,一步步朝着那書生走去。
“小姐,……”身後小玉錯愕不及,只得跟上。
素手執起,掂落書生手中那幅畫,迎復而上,是書生那依舊冰冷冷的眸子,“你又來做什麼?”書生似乎很是不想理會畫扇等人,卻是搖晃着身子朝畫攤後坐去,這次,卻不是像剛纔那般,醉落在桌底,卻是斜坐在桌邊的一張椅子上,若不酒醉,乍一看去,卻有幾分威嚴之態,端如君子。
“我想……”畫扇遲疑了,話凝在脣邊,卻不知如何開口,“我叫畫扇!”漫無頭緒的,畫扇卻迸出了這麼的一句。
書生似是詫異的,卻又覺得平常,望了她一眼,道:“尚有何事?”
畫扇指着他手中的畫,道:“爲它?”
書生些許不耐,慍道:“爲何你就偏揪着我這幅畫不放呢?”
畫扇微微一笑,垂着頭。一絲秀髮落在衫前,覆上容顏的雪白,凝着淺淺的笑,足可顛倒衆生,“因爲我的丫鬟說,這畫裡的女子,——是我!”
“是你?”書生一愕,這一次擡眸,卻是久久凝望着畫扇,許久許久……直至,雪落在他冷竣的容顏上,融化成水,冰寒刺骨,順着臉部的輪廓流下,蜒入胸膛,他才頓醒,卻是一笑,諷刺的笑,道:“我連自己畫的是誰都不知道,你怎的就知道這女子,就一定非得是你?”
“可否一觀?”畫扇再次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