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鳳鳴思凝片刻開口道:“你即刻換裝與我一同進宮,大抵這唯一沒有查過的地方便只有皇宮了。”
“是。”
待二人從後門出了春風樓,立刻坐了馬車來到皇宮門口。彼時憐兒已是一身小廝裝扮,與蕭鳳鳴一起暢通無阻的入宮後,蕭鳳鳴去見太后,而她便順着路出了寧安殿。
寧安殿從來都是太后居住的地方,這裡雖不如皇帝寢宮來得金璧輝煌,但自有一番威嚴莊重。
蕭鳳鳴在殿門口站了片刻,眼尖的宮人瞧見了他慌忙上前來見禮。
“王爺可算是回來了,王爺出事那會兒太后日日睡不好覺,好不容易聽到你平安的消息,又日夜盼着見你一面,眼下都憔悴得不成樣子……”太后身邊的貼身宮人容眉領着他進殿,眼瞧着寢殿牀上躺着的那人,語氣明顯低了下去。
她嘆口氣推了出去,蕭鳳鳴這才緩步上前,撥開珠簾。
室內很暗,嫋嫋香氣從案几上的香爐裡源源而出,蕭鳳鳴卻並不覺得溫暖,只覺整個室內出奇的冷清。
“母后……”
他輕輕喚了聲,牀上的人兒這才緩慢的睜開眼睛,渙散的眸子在他的身上停頓,好半響終於張了張嘴,話未出口,眼淚卻落了下來。
“鳴兒……”
“母后!”蕭鳳鳴抓住她伸出的手,將她扶進自己的懷裡,太后這才細細瞧了他,手指抓着他的衣袖點頭道,“你平安無事,母后便放心了!”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雙眼陷下去很深,消瘦的面容上鬢間的發早已白了許多。蕭鳳鳴瞧着只覺眼眶有些發熱,好半響才道:“兒臣已經平平安安的回來了,母后也要養好身體纔好。”0
太后寬慰的拍了拍他的手:“母后已經老了,這身子也確是大不如前。”
她點着頭,瞧着蕭鳳鳴道:“那丫頭也回來了嗎?”
蕭鳳鳴想了下才知道她問的是水慕兒,點點頭道:“母后不必掛念,她現在很好。”
太后點點頭,隨即又急急道:“那我那孫兒……”
蕭鳳鳴眸光一暗,好半響才道:“母后放寬心,下次我定帶你的孫兒來看你。”
聞言,太后這才放下心來:“你也總算是熬到了今天。”
思緒回到很久以前,太后悠悠道:“你六歲那年,我剛見你時,你還在冷宮,大寒的冬天,外面冰雪連天,你卻穿個破襖子被那羣太監打得鼻青臉腫依然不肯給出懷裡的半個饅頭,你說這是留給你母妃吃的……你還記得嗎?”
“自然記得,若那日不是母后,兒臣恐怕就被活活打死了。”SOIW。
“是啊,我瞧着你好生可憐。手腳凍得通紅不說,被他們那樣打,你居然不吭一聲,我瞧着當真是受不過去,這才救下了你。這皇宮啊……”她擡頭看着周圍,“鎖了我一輩子,而今也總算是該了結了。”
“母后……”蕭鳳鳴低低道,“你快別這麼說,若不是當日你幫助我母親逃離了這後宮,父皇也不至於從此冷落你,說來說去都是兒臣連累了你!”
“傻孩子,說的什麼呢!蕭貴人雖性子烈了些,但終歸是個好女子,怨之怨她身爲蕭家後人。”太后嘆了口氣看着蕭鳳鳴,渙散的眸光終於也多了慈愛,“好在,你一直都留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來,我早已把你當成親生兒子般看待,只是……眼下母后無用,這才使你差點遭了奸人毒害!”
“母后,兒臣眼下不是好端端的在這裡嗎?”蕭鳳鳴低沉出聲,眸間也流露出溫情,“這麼多年來若不是母后,鳳鳴也絕對活不過今日。”
太后看了看他,欣慰的笑了起來。她掙扎着探向牀裡側,也不知按動了什麼,只見牆上立刻開了一個暗格,太后從裡面取出一個錦盒塞到蕭鳳鳴手裡,“這是母后能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若是他爲難與你,你就用這個……咳咳”她重重的咳嗽起來,蕭鳳鳴急急忙忙的扶了她。
“母后,這是……”
太后不說話,只看着他含笑閉了眼睛。
“母后,母后……”他再喚了兩聲,太后去並不作答,這是守在寢殿外的容眉已經走了進來:“王爺你不必過急,太后娘娘近幾日睡的時間尤爲的長,眼下是已經睡過去了,並無大礙。”
蕭鳳鳴狐疑的看了太后一眼,眼瞧着她呼吸均勻,這才鬆了口氣。
緩緩將她身子放平,蕭鳳鳴這纔出了安寧殿。
一呼吸到外面的空氣,蕭鳳鳴這才發覺屋子裡並不是一般的沉重,他在院子裡尋找着憐兒的身影,卻並未找到,只得隨了心在御花園踱步。賞賞宮中別樣的風景。
遠遠的聽到一聲脆響,有女子的喝罵聲響在花叢深處。
蕭鳳鳴擰了眉,知道定是宮中有人受罰,本不欲多管閒事,卻有人眼尖的瞧見了他。
“鳳鳴哥哥!”身子猛的一團肉撞了過來,蕭鳳鳴下意識的伸出了手扶住她,卻見到流熙仰着個臉看着他,“鳳鳴哥哥什麼時候來的?”
不遠處的太妃看到他微微點了點頭,蕭鳳鳴見了禮,這纔看着流熙道,“也不過剛剛纔到,流兒這是要去哪裡?”
聞言流熙回頭纏住一旁的麗太妃道:“我和母后一起來御花園賞賞花。”她畢竟還太小,脆聲脆氣。
二人俱都笑了,這時正有宮人過來道:“皇后娘娘聽聞麗太妃和瑾王來了,請着兩位過去坐坐呢。”
蕭鳳鳴微微皺眉,他可不想參和進那些女人堆裡,他正想推遲,卻見了身側的宮人慌忙喚了聲皇后娘娘。不遠處,水靜兒正悠悠朝這邊走來。
“瑾王來了,怎不過去坐坐?”
太妃見了她慌忙告了辭去往別處。蕭鳳鳴眸光淡淡的從她臉上掃過冷着聲道:“卻不知皇后娘娘喚臣弟何事?”
水靜兒笑了笑:“眼下姐妹們都在不過是請瑾王喝杯茶罷了,瑾王何必這般戒備。”
“既然是娘娘們一起說體己話,鳳鳴一個大男人又何必參和進去?”
“不過是去坐坐,瑾王何必這般推遲。”
蕭鳳鳴瞧了她一眼,好半響,才跨步走了過去。
地上果然有名宮女正在受罰,眼見着她臉頰已經紅腫不堪,脣邊甚至溢出血來,遠處一衆人仍舊事不關己的坐在亭子裡談笑,他有些厭煩的遠遠站立。
“怎麼了,王爺?”水靜兒勾脣,在他身後催促他進去。
“不知這宮人犯了何事,這般重罰?”
“這種賤婢,王爺別管她,深更半夜的居然跟着個侍衛出去鬼混,沒有杖斃已經是便宜了她,眼下不過是讓她吃個耳刮子,看她以後還敢不敢用她的媚色去勾人。”有人惡狠狠的從前面的亭子裡走了出來,雙目怨毒的看向地上的女子。蕭鳳鳴皺起了眉,“娘娘們大可不必這般動怒,既是做錯了事罰了便是,何必這般大動干戈?”
“王爺,你是不知道,這賤婢仗着有幾分姿色才入宮不過幾個月便勾起了男人,若是哪天皇上被她勾了三魂七魄,那還了得?”
其餘幾人俱都隨聲附和,卻忽然聽得一聲呵斥。
“閉嘴!”水靜兒在宮人的摻扶下上前,“在瑾王面前還敢說話這般放肆,你們不是成心讓王爺難過是什麼?”
她話一出,衆人面色也不由變了變,這纔想起,聽聞早年蕭鳳鳴的母親就是因爲偷人,所以才被打進了冷宮。因此皇上也對他極爲厭惡,這才賜了他異姓氏。
蕭鳳鳴擡起頭幾近厭惡的看了眼水靜兒,忽然勾脣一笑道:“娘娘這般用盡心機着實讓鳳鳴好生佩服,不過,娘娘最重要的似乎並不是這些……該是怎麼學會抓住皇上的心吧?”
最後一句,他是擦肩略過她耳邊,水慕兒面色登時一陣青一陣白,待回神去看他,蕭鳳鳴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御花園。
一刻鐘後,憐兒果真出現在了他身後。
他詢問着憐兒有沒有查出什麼,憐兒微一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塊黃色的布片示意給蕭鳳鳴。
後者眸光一變,待二人出了宮,憐兒這才掏出布片遞給蕭鳳鳴道:“這是我在皇后後院不起眼的一株桃花樹下找到的,那裡有很多這樣的東西,我覺得有幾分蹊蹺,遂帶了來。”起卻見些。
蕭鳳鳴細細瞧了瞧,卻並未看出不妥,卻聽憐兒道:“王爺對此物自然不敏感,但是在春風樓待了這麼些年,我多少也知道這些。有的姑娘與恩客歡好後發現自己懷孕,偷偷將孩子生下來後,院子裡便總有這些東西,而且我發現有的還是新換下來的,上面還沾染了孩子的穢物。”
“你是說……”蕭鳳鳴一雙眸子驚疑不定。
憐兒點點頭:“我懷疑那日的人,是皇后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