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凝爾拉了穆璃安往花園走去, 到時只見花園涼亭裡已沒有穆卿卿的身影,旁邊小丫鬟上前告知說是穆夫人叫走了穆卿卿,走前讓小丫鬟帶話, 叫穆璃安好好招待汪凝爾。
“知曉了, 你也陪你主子去吧。”穆璃安讓這小丫鬟也離開了。
一時, 涼亭裡只剩下穆璃安和汪凝爾兩個人, 涼亭外只站着她們的貼身丫鬟。
汪凝爾笑道:“白擔心了一路。”
“看來她也是不想看見我。”穆璃安給汪凝爾倒上茶水。
“卿卿妹妹這人別的大毛病沒有, 就是有些好妒。”
“姐姐別說她了,說說你吧。”
汪凝爾假裝不知道她是何意,只說:“我有什麼好說的?”
穆璃安拉了她手笑道:“姐姐別害羞, 知道妹妹說的什麼,快給我講講你與那三皇子殿下的事。”
汪凝爾面色紅潤, 似是有些害羞, 卻也樂得與她分享, 便把她與三皇子殿下從初見到如今發生的故事,挑了印象深刻的部分都細細講來。
原來顧旻禮和汪凝爾初見那天也是下着濛濛細雨。汪凝爾與丫鬟因一早出門, 那時還未有要下雨的跡象,便未準備雨傘在身旁,誰知途中突然下起小雨,雖說雨勢不大,卻也能把人全身澆透了, 於是汪凝爾和她丫鬟雲舞便急忙的躲到了一處屋檐下。
還未站定, 身旁又匆忙躲進來一男子, 汪凝爾見他一身淺紫色長袍, 風度翩翩, 縱是被淋溼了些,卻絲毫沒有狼狽之氣, 依然腰直背挺,器宇軒昂,臉上也未有被淋溼的不耐煩之色,反而微笑的看着這雨中景色。而這氣質不凡的男子便是三皇子,顧旻禮。
顧旻禮也發現了身旁正在躲雨的汪凝爾,只側頭看了一眼,這一眼,便足以讓他傾心。汪凝爾的氣質自然是好的,一舉一動大方得體,不矯揉做作,也能看出來家教極好。
顧旻禮不知她是哪家的大小姐,正欲開口搭訕,又見她伸出纖纖玉手,去接了那屋檐上滴下的幾滴水滴,那水滴順着她白皙的手掌從邊緣滑落掉地,水滴落地無聲,但顧旻禮的心裡卻有什麼東西破殼而出的聲音,縱是見到那好些大家閨秀、青樓花魁,他雖喜愛,卻不知動心動情爲何物,而那一刻,他明白了。
汪凝爾笑着玩耍着屋檐上滴下的水,顧旻禮見此情景微微一笑道:“姑娘好興致。”
汪凝爾聽他這樣一說,把手伸回來道:“讓公子見笑了,因從小便喜歡雨,所以情不自禁玩鬧起來了。”
顧旻禮自然的走近兩步,道:“我倒是知道一個賞雨的極佳之地,不如下回邀請姑娘一同前往?”
汪凝爾微微有些驚訝,因兩人還未熟識,顧旻禮便發出這樣的邀請,讓她不知該如何回答,若是不答應,又怕抹了這公子的面子,若是答應了,又覺得冒昧了。
“不知公子說那極佳之地在什麼地方?”
“城外驪山觀雨亭,不知姑娘可曾聽說過?”
汪凝爾笑道:“不只聽說過,還曾前往過。”
“那真是太巧了,只是今天你我都未帶傘,不便過去,下回我邀請姑娘一同前去可好?”顧旻禮一臉喜色,期待之情溢於言表。
汪凝爾擡眼看了他一眼,見他如此期待,也不好駁他面子,便道:“好是好,不過公子怎知哪天還會下雨?”
“縱是不下雨,如今這時節,山上景色也是極美的,一路走走停停,賞賞花草,也未嘗不可。”
汪凝爾點頭笑道:“那凝爾也不便駁了公子的面子,就應了公子的約吧。”
顧旻禮點頭稱好,心內卻重複着她的名字,“凝爾、凝爾”,確是好名。
外間雨還在下,顧旻禮與汪凝爾一邊躲雨一邊繼續閒聊着,雙方都覺得聊得甚是投緣,竟是心內都對彼此欣賞有加。
聊了一會兒,只見外間街道上,一隻被淋溼了的流浪貓緩緩走過,身上的毛被雨水打溼,一縷一縷的貼在身子上,瘦小孱弱的身子在雨中顯得甚是可憐。
汪凝爾只覺這貓可憐,卻沒想到顧旻禮會衝出去,把那貓抱到懷裡又躲進屋檐下。
顧旻禮皺着眉頭,用衣袖幫着那隻流浪貓擦乾身上的雨水,只道:“這貓看着怪可憐的,也不知找個地方躲雨。”
汪凝爾見他對這流浪貓一臉的疼惜,更是覺得他心底善良,品性端正,先前見他一身錦衣華服,只以爲是哪位富家公子,現下見到他這幅舉動,不免對其另眼相看。
“大抵是想躲到這屋檐下,卻發現被我們兩個不知趣的佔了位置吧。”
顧旻禮聽聞不解,擡頭見汪凝爾一臉笑意,才知她是在打趣,又沖流浪貓說道:“這位姑娘說得可在理?若真是如此,你搖搖尾巴讓我們知曉,我們也就識趣的另找地方去。”
那貓聞言竟真的搖了搖尾巴,“喵喵”得叫了兩聲,顧旻禮見此情景與汪凝爾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起來。
“你這貓,我把你抱來躲雨,還嫌我們佔了你的位置,快別搖尾巴了,我們把這地方讓給你就是。”顧旻禮說完把貓放在一旁。
此時他的貼身侍從正左手打着一把油紙傘,右手拿着一把傘走了過來,恭敬的把手裡的雨傘遞給他。
顧旻禮拿了傘卻轉手遞向了汪凝爾,道:“姑娘打我的傘吧,也別在此處等雨停了,仔細站久了受涼。”
汪凝爾低頭道謝,雲舞接了過來。
“姑娘,後會有期。”顧旻禮說完便跟着侍從走了,那侍從給他打着傘,自己淋着雨。
汪凝爾見他走遠,笑道:“竟是一位皇子殿下”
“小姐如何知曉?”雲舞驚訝的問她。
“你見他腰間佩戴的那塊玉佩了嗎?我曾跟隨爹爹進宮,見過一位皇子,腰間也曾佩戴這樣一塊玉佩,因這玉佩的材質不同於一般玉佩,極爲稀有,所以令我印象深刻,如今他既然也佩戴了,肯定是當今的哪位皇子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看起來氣質非凡。”
汪凝爾聞言莞爾一笑,正要走時,見那貓咪正自顧自的舔着自己的身子,於是蹲下身來,撓了撓它的下巴,那貓咪享受的“喵”了兩聲,汪凝爾才起身,雲舞給她打着傘,兩人往家去了。
過了會兒,顧旻禮想起竟沒有問過她是哪家的小姐,又折返回來,卻見屋檐下空空如也,只有那隻流浪貓趴着,半眯着眼正打盹兒。
顧旻禮嘆了口氣,又轉身離去了。這回真是有緣再見了。
這雨一下竟下了四天,汪凝爾嫌在家悶得慌,那一日,外間依然下着濛濛細雨,於是汪凝爾帶了丫鬟雲舞從後門偷溜了出來。
雲舞問她要去哪裡逛。
汪凝爾笑道:“城外驪山觀雨亭。”
雲舞急的拉了她的袖子道:“剛剛在房裡小姐明明說只在街上閒逛一會兒便回來,如今怎麼還要出城去那山上?”
汪凝爾推了她的腦袋道:“我是小姐,我說去哪兒便去哪兒,你跟是不跟?”
雲舞只好妥協跟着她去了,只說傍晚前必須回來。
兩人打着傘,汪凝爾穿着一身素色簡約衣衫,倒是不怎麼引人注意,出了城便往那觀雨亭走去,汪凝爾雖說來過,卻也只來過一次,如今也記不太清上山的路線,饒是這樣,她還是沒有絲毫猶豫,找了條路,憑着記憶往上走去。
一路走去,衣衫上沾了些泥點,汪凝爾也沒有注意,只一心要上去看看。
走了會兒,方見得前方有一處涼亭,牌匾上寫有“觀雨亭”三個字。
汪凝爾愈加興奮的走了過去,待進了涼亭,發現涼亭裡空無一人,汪凝爾雖面色未改,其實心內失落,她雖也知道緣分不可求,也不會這麼湊巧,偏能在這兒遇上他。縱是景色再美,也無心賞雨了,只待了會兒,便說要下山。
誰知,此時涼亭外傳來了顧旻禮的聲音:“凝爾小姐今日竟也來賞雨了。”
汪凝爾回頭,見是顧旻禮,情不自禁笑逐顏開,上前兩步道:“公子今日竟也來了。”
顧旻禮抹了抹衣袖上的雨水,看着她道:“自那日見過姑娘之後,我便每日都來。”
接着又撓撓腦袋笑道:“那日太傻,竟忘了問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汪凝爾聽聞他竟每日都來這觀雨亭等她,心內感動,卻又害羞不敢表露,只紅了臉,不說話。
顧旻禮讓侍從在涼亭裡的椅子上鋪了軟墊,接着與汪凝爾相對而坐。
“我今日可學聰明瞭,先自報家門,我家裡是米商,世代賣米爲生,我叫顧旻禮,姑娘叫我旻禮就好。”
汪凝爾低頭笑着,心道這皇子殿下竟還故意隱瞞自己身份,卻不知她早就看出來了,既然這樣,也不好戳破他,只陪着他演戲罷了。
“小女子是當朝汪右相的女兒,汪凝爾。”汪凝爾卻是如實告知,並不想隱瞞他什麼。
“竟然是汪右相的女兒,怪不得小姐如此大方得體,舉手投足間都是大家閨秀的做派,想必家教也是極好的。”顧旻禮倒是沒想到她原來是汪右相的女兒,不過,這樣一來,對他來說,倒是方便許多。
汪凝爾笑道:“公子就別再諷刺我了,我今日可是偷溜出來的,別的大家閨秀可輕易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顧旻禮笑道:“那有何妨。”卻見她這樣直爽,心內對她更加喜愛。
這次見面之後,兩人又見了幾次,彼此的心意也越來越明朗。後來顧旻禮奉旨去了揚州城協助治理水患,回來後便向皇上請了旨,要讓汪凝爾做他正妃。
皇上覺得既是汪右相的女兒必是不差的,便答應了這門婚事,下旨下月初六成婚。
於是兩人終於修成正果。
穆璃安聽完這些也甚是感動,但想不明白那三皇子既然對汪凝爾這樣喜愛,爲何又對她言語曖昧,動作輕浮?也許是三皇子纔是應了她之前說的那句“皇子向來生性風流。”
只不過當時只認識顧亓麟一個皇子,見他穩重,也只對自己一心一意,才覺得這句話說得不對,現下放在三皇子身上,倒是合適。
穆璃安見她滿臉幸福,雖不忍,終究還是問她:“嫁與皇子,必然要忍受皇子的三宮六院,三妻四妾,況三皇子有可能最終稱王,那時,更是後宮佳麗三千,這些姐姐都能忍受?”
汪凝爾聽聞輕嘆口氣小聲道:“我們的命運就是如此,且他對我也不薄,一進門就是他的正妃,將來他若是太子,我就是太子妃,若是皇上,我就是皇后,既給了我這樣的身份,我也知道他盡了全力了,別的我也都不強求了,只是白白得難爲他而已。”
穆璃安點點頭道:“姐姐心胸開闊,妹妹羨慕不來,妹妹必是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若做不到,我絕不嫁他。”
汪凝爾笑着推她的額頭道:“小丫頭,你若是這樣想,怕是熬成老婆子也嫁不出去了。”
穆璃安也笑了,心內卻是苦笑,因想起那出征的人,他說回來便娶她,卻不知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