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湘閣。
一想起今日將要與姬陵川以夫妻名義出現在蔣國公府的壽宴上,宋南歆心中就歡快極了。
早起後,她就開始起身梳妝打扮,換上準備好的衣裳和首飾,塗抹上那杏花味的香膏。
準備好後,她站起身來,對着銅鏡轉了兩圈,打量著鏡中的自己。
離離鳥羽毛織造而成的裙衫光滑浮動,勾勒著宋南歆姣好的身形,讓她看上去光彩照人。
白芷看着眼前顯得高貴又端莊妍麗的宋南歆,讚歎道:
“小姐今日就如同九天玄女下凡那般美若天仙,一會同世子出現在那蔣國公府,定會讓所有人都眼前一亮,朝小姐投來羨慕的目光。”
然而宋南歆對着鏡子左看右看,就是覺得哪裡都不滿意。
她下腹之前血流不止,淅淅瀝瀝流了近三個月才止歇,因此導致臉色顯得十分憔悴,就連香粉和胭脂也遮不住那眉梢眼角的疲態。
她忽地想起什麼,睫毛顫了顫,從梳妝檯的暗格中取出一個棕色的小瓷瓶。
白芷從沒見過這個東西,便好奇地問了一嘴:“小姐,這是何物?”
宋南歆打開瓷瓶,從裡面倒出一枚丹丸,打量了片刻,才答道:
“這是養顏丹。”
宋南歆掌心中的丹丸通體紅色,小巧玲瓏,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花香。
這是前兩日在外頭見到崔鶯兒時對方送給她的,說是用了這個,便能讓男子爲她神魂顛倒。
宋南歆自認容貌秀麗,在這京都中也是數得上號的美人,從沒想過要借用這個東西提升自己的容貌。
姬陵川回京已經這麼久了,她一直盡著妻子的義務對他噓寒問暖,可他對她始終是不鹹不淡的,前夜更是拂了她的面子直接拒絕了她買的玉佩。
她這幾日不止一次在想,是不是她的容貌還不夠美麗,所以才無法吸引到他的目光?
這一次去蔣國公府赴宴,宴會上可不止有京都的青年才俊,還有許多名門貴女。
倘若姬陵川在那宴會上瞧上了誰,要納爲側妃,她這個世子妃的地位同樣也會受到威脅。
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宋南歆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將那丹丸送進了嘴裡。
濃重的藥味在舌尖化開,宋南歆艱難地將那養顏丹嚥下去。
片刻後,她便感覺有一團火在腹部轟然炸開,隨後便向四肢百骸傳去,她忍不住繃直了四肢,發出一聲嬌喝,隨後軟軟倒在白芷懷中。
她大口大口喘息著,雙目迷離,額上慢慢冒出些許汗珠,讓白芷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在白芷懷中緩了好一陣,宋南歆纔回過神來。
口中喘着氣,她支撐起身子,忙不迭朝鏡中的自己看去,只見方纔顯得端莊清雅,美麗大方的人兒此刻雙頰微紅,眸中水光粼粼,無端的增添了幾分媚態。
白芷見證了宋南歆的變化,也是一臉驚奇:
“這養顏丹可真有奇效,小姐服了這丹藥之後,果真美豔無雙,奴婢都止不住動心了呢。”
就是……白芷心底還有一句話沒敢說出口。
就是和四小姐有些像。
宋南歆和宋意歡是親姐妹,五官總是會有些相似的,這媚眼如絲的模樣,不免讓人想到了汀蘭苑裡的宋意歡。
尤其是抹上了那杏花味的香膏之後,就更像了。
但宋南歆絲毫沒有察覺,她對鏡中的自己滿意極了,待心情完全平復後,她起身道:“好了,該出發去給母妃請安了。走吧。”
白芷回過神,忙攙扶著宋南歆,朝松鶴院而去。
宋南歆迫不及待想要讓姬陵川看看如今的自己,只是到了松鶴院時,發現姬陵川早已坐在寧親王妃身邊,見她到來,也只是擡頭淡淡瞥了一眼,隨後便移開了視線,讓她連輕撫鬢角的機會都沒有。
他是沒有看到她如今的模樣嗎?爲何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宋南歆僵在那裡,只得暫時按下心思上前給寧親王妃行禮。
倒是寧親王妃留意到了宋南歆今日別有不同,笑道:“世子妃最近的氣色越發好了,這光彩照人的樣子便是我看着都心動。哪像川兒沒有回來的那些時日,看上去總顯得有些疲憊。”
這話讓宋南歆莫名感到心慌。她不動聲色道:“母妃謬讚了,兒媳哪比得上母妃呀?母妃當年可是名動京都的美人兒呢。”
陳嬤嬤附和著笑說:“老奴也覺得世子妃娘娘今日容光煥發,想來那是得了世子的寵愛的緣故。”
姬陵川輕輕擡眼朝對面的宋南歆看去,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開,神色淺淡,並沒有對這句話做出任何表示。
這時,胡嬤嬤從外頭走了進來,對衆人道:“王妃,宋四姑娘與五少爺來了。”
聽到胡嬤嬤這一聲通傳,姬陵川不動聲色擡眼朝門外看去。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倩影牽着一個孩子款款向他所在的方向走來。
宋意歡從汀蘭苑一路走來,白皙的臉頰上泛起自然的紅暈,額頭與鼻尖都沁出細細的汗珠,明明是嬌美惑人的長相,此時卻透出幾分嬌憨可愛。
而她今日穿着一身藕粉色的錦緞衣裙,在她肩部、袖口、裙襬處,用幾種不同的絲線繡著大片絢麗的芙蓉花,隨着宋意歡行走,衣袖與裙襬輕輕飄起,衣料上綻放的芙蓉花彷彿在隨風搖曳,花蕊中的彩蝶宛若正在展翅飛揚,讓她更顯得飄逸靈動。
然而這一身衣裳卻讓姬陵川心裡掀起巨浪。
——她此時身上所穿的衣裳,竟和那個荒唐的夢裡的一模一樣。
姬陵川記得那衣料上面鮮豔的芙蓉花,還有停留在花蕊上的彩蝶,更記得,他是如何將這衣裙徹底撕碎的。
他未曾想過,她穿着這身衣裳,竟是爲了要去蔣國公府赴宴。
這是得知今日要去宴席上挑選夫婿,所以纔打扮得這般用心,穿得這般豔麗?
姬陵川手指微微收緊,沒有發現自己心口酸得厲害。
他確實對她說過讓她在蔣國公的壽宴上好好挑選夫婿,莫要再纏着他,但此時他發現,他確實無法完全做到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