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陵川身量極高,肩膀平直而寬闊,儘管穿着外袍,也能看到他微微鼓起的雙臂肌肉,身上帶着常年征戰殺伐形成的凌厲氣勢,步入屋內的一瞬間,讓屋內的人情不自禁心頭一震。
寧親王妃臉上立即堆起笑容,起身朝姬陵川伸出了手:“川兒,你回來了。”
姬陵川朝寧親王妃行了禮:“孩兒見過母妃。”
宋南歆從姬陵川出現那一刻,就怔怔愣在那裡,看眼前的男人看呆了。
身爲定安侯府嫡長女,宋南歆自小就對京中的權貴十分熟悉,其實她已不是第一次見到姬陵川,之前在國子監女學唸書時,她就曾在國子監裡遠遠見過姬陵川的。
只是那個時候,她對姬陵川的印象只有古板嚴肅,就像是書院裡的老學究,因此她向來敬而遠之。
這門婚事她其實並不滿意,但畢竟是太后賜下,便只能接受。她以爲嫁給姬陵川之後,定會十分無趣,可昨日當她在親王府再次看到姬陵川時,第一眼就被英俊又魁岸的男人給吸引住了,再移不開眼。
四年的時間足以將一個本就俊朗的男人打磨得更出色,宋南歆慶幸自己得以嫁給姬陵川,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狀況,她心中又無比悔恨,目光落在胡嬤嬤手中捧著的那帶着紅梅的手帕,更是涌起一股止不住的妒意。
這樣好的夫君,這樣好的機會,怎麼就便宜了宋意歡那小蹄子?
回過神來,宋南歆低下頭避開姬陵川那具有侵略性的目光,面頰染上兩朵紅霞,起身福了福身子,用那甜軟的嗓音道:“南歆見過世子,請世子安。”
姬陵川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打量著這個直至此時才能正面瞧上的新婚妻子。
宋南歆有着姣好的鵝蛋臉,五官也十分秀美,不笑時溫柔賢淑,笑起來又帶着幾分妙齡少女的甜美,行爲舉止也帶着大家風範,可見侯府是花了心思栽培的。
也不知是不是昨夜圓房時屋內光線太暗讓他始終沒能看清她的臉,此時面對着這個剛剛與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妻子,他莫名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麼,這讓他趕着過來見她的心瞬間就冷卻了下來。
“川兒今晨是進宮去了?”身後,寧親王妃問道。
姬陵川回過神來,應了一聲“是”,刻意轉移了話題:“母妃方纔與世子妃在討論什麼?我怎麼聽着像是要送人離去?”
宋南歆一僵,擡頭看向姬陵川,不敢相信他竟無視了她的招呼,對她如此冷淡。
寧親王妃拉着姬陵川坐下,笑着解釋:“就你耳朵靈,母妃隨口一說的話都被你給聽到了。世子妃嫁入親王府,一直無人相伴,前些時日她覺著煩悶,便將弟弟妹妹接到了府中,如今你已回來,母妃怕她顧不上弟弟妹妹,以至於讓人覺得受了冷落,便想着說不如將人送回侯府去。”
他這妻子還有弟弟和妹妹在府中?姬陵川回想了一番,腦海中沒什麼印象,昨夜賓客衆多,他許是沒留意到。
聽寧親王妃再次提起這事,宋南歆早已想好了藉口,她眼眶一紅,起身朝寧親王妃跪下:
“母妃,兒媳還想留弟弟妹妹在府中再多住一些時日。”
寧親王妃皺起了眉頭:“爲何?”
“實不相瞞,兒媳這庶弟患有心疾,前些時日許是變了天的緣故,他心疾發作,身子骨正虛弱著,需得靜養,若是在這時見了風,只怕又會舊病復發。侯府那邊倒是還好不會怪罪,就怕被有心人看到了,會覺得咱們寧親王府容不下人。”
寧親王妃皺眉沉思著,似是在權衡利弊。
想着既是妻子的弟弟妹妹,姬陵川道:“兒子也認爲,讓他們繼續留下的好。”
也是。哪有姬陵川剛回來,就把人趕走的道理,這不是明擺着告訴別人寧親王府小肚雞腸,連親家的家眷都容不下麼?
寧親王妃妥協道:“好吧,那便繼續留下吧。”
宋南歆鬆了一口氣,覺得手心裡都是汗。
寧親王妃與姬陵川母子還有話要談,宋南歆看了看從頭到尾都沒有認真看過她一眼的姬陵川,戀戀不捨的起身告退。
而在宋南歆離去後,寧親王妃拉着姬陵川道:“你也瞧見了,你這妻子是個知禮賢惠,柔嘉乖順的,既然你已與她圓了房,說明你心中並不牴觸與她親近。往後便好好與她相處,早日誕下孩子纔好。”
柔嘉乖順?方纔那麼一看,確實如此。
可昨夜,她卻沒這麼規矩,還敢在他身上撓印子呢。
“你若覺著只她一人服侍有些乏味,母妃也可以爲你再多尋幾個可心的美人……”
回過神來,姬陵川及時打斷了寧親王妃,沉聲道:“不用,兒子覺得這樣足夠了。”
寧親王妃並不意外他會這麼說,笑道:“那就多去她院子走走,夫妻感情便是處出來的,久了便有了。”
離開松鶴院已是兩炷香以後的事了,姬陵川下意識便想回自己的院落。指尖觸碰到袖中的某個小瓷瓶,想起胡嬤嬤捧著的那極爲刺目的帕子,他腳步一轉,又朝宋南歆的院落走去。
宋南歆離開松鶴院後便回了宜湘閣。
回想姬陵川方纔在寧親王妃面前對她的態度,她越想越覺得心中不是滋味,心口堵著一股火氣無處宣泄,恰在這時白芷走進屋內,在她耳邊低聲道:
“小姐,四小姐方纔離開親王府,出了一趟門。”
“你說什麼?!”宋南歆驚了一瞬,“她怎能隨意出門?若是讓人瞧出了端倪可怎麼辦?”
火氣冒上來便止不住,宋南歆咬牙道:“去,把這小蹄子給我叫來!不過是頂替了我和世子圓了房,真當自己是親王府的主子,可以隨意進出了?!”
汀蘭苑。
宋意歡將弟弟的藥放入櫃子中,去看了看宋意軒,確認弟弟好好睡着,呼吸平穩,才鬆了一口氣。
回到自己的屋子,她低頭看着裙襬,杏花叢上沾染了大片的污泥,可惜地嘆了一口氣。
這次出門抓藥,爲了早去早回,她特地挑了小道,走得十分急切。然而此行並不順利,先是在醫館與一人相撞,回來時又在路上碰到一輛疾馳的牛車,一個躲避不及,被路邊的泥水濺了一身,衣裳都髒了。
看來人一倒黴起來,是喝涼水也塞牙。
換下身上的青杏裙衫,宋意歡精疲力盡地靠在椅子上,只覺腦中一陣眩暈,身上各處傳來的疼痛比剛纔更清晰了幾分。
擡手輕輕揉了揉手肘和肩頭,她忍不住嘀咕:方纔醫館裡的那人身子可真硬,像銅牆鐵壁一般,將她撞得骨頭都在發疼。
門被人敲了敲,外頭傳來春杏的聲音:“小姐,白芷姐姐來了,說是世子妃要見您。”
宋意歡睜開眼,雙目失焦,片刻後纔回過神,不由苦笑了一聲。
本以爲快去快回不會被人察覺,沒想到這麼快就傳到了長姐那裡。
罷了,便去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