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磊關切的話語讓宋意歡心頭涌動着一陣暖流,眼眶情不自禁變得溼潤起來。
要說這世上還有誰像個親人那般不計較一切的關心着她,便只有齊伯伯了。
此時此刻,她多想將這些時日所受的委屈告訴齊伯伯。
可她知道,這事兒即便說給他老人家聽,他怕也是做不了什麼,反而會因爲擔心她爲她出氣而以身涉險。
他一介白衣,在這京都中無權無勢,又怎麼能與侯府和寧親王府抗衡呢?他要有辦法,當初他早就帶着小娘遠走高飛了。
宋意歡嚥下心中的酸甜苦辣,像往常那般燦爛笑着:
“沒有,意歡好得很,大姐姐將我和軒兒接到寧親王府裡住着了。沒有了侯府的那些惡奴,意歡在寧親王府裡好吃好睡,軒兒也比之前胖了許多。”
“是嗎?”齊磊也十分高興,“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你們姐弟兩人好好的,我便安心了。”
他看了看日頭,催促到:“好了,你若有什麼事要辦,便儘快去吧,這丫頭我替你看着,保證中途絕不讓她醒來。”
宋意歡道:“意歡多謝齊伯伯。”
拜別齊磊,宋意歡重新戴上帷帽,朝着不遠處的攬芳園走去。
來到攬芳園門外,宋意歡向守門的侍衛出示了端王的回帖,覈驗無誤後便被放行。
進了門後,一陣涼風拂過,送來園中陣陣淡雅的花香,身上的暑氣被一掃而空。
攬芳園足有兩個寧親王府那般大,是端王耗費了十年纔打造而成,園內綠蔭連綿,栽種著豫國各地的名樹名花,隨處可見嶙峋古怪的太湖石,亭臺水榭一應俱全,其中還有京都最高的一座閣樓臨水閣,在上面可以將汴涼河的江景盡收眼底。
宋意歡曾隨長姐來過幾次攬芳園,京都的勳貴公子和小姐們常常會在這裡舉辦賞花會與詩會琴會,秀靈公主的生日宴也選在了此處,可以見得它有多受歡迎。
最近幾日暑氣過重,京都的公子小姐們都不愛出門,因此園中倒是沒什麼人走動,顯得十分幽靜。
宋意歡沿着林蔭小道一路向前,經過牡丹苑,海棠苑,最終在菊苑停下。
菊苑內栽種著各式各樣的菊花,因着如今不是花期,園中的菊花都只有綠葉,一眼望去鬱鬱蔥蔥,也頗有一番情致。
在進入菊苑前宋意歡特地放眼瞧了瞧,園中一片寂靜,沒有旁人走動,便徹底放下了心來。
她坐在院中一株榕樹下,靜靜等候着。
不多時,便聽到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一道墨綠色的身影出現在了菊苑內,正是顧雲箏。
顧雲箏爲了今日見宋意歡,特地穿上了一件墨竹錦緞長衫,那衣料質地上乘,上頭繡工精巧,更襯得他身形挺拔如竹。
因摘下了榜眼,眉眼間透著一股少年得志的意氣風發。
讓宋意歡心中無端想起一句詩。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在菊苑內捕捉到宋意歡的身影,顧雲箏眼中迸發出神采,情不自禁快步上前,笑着喚道:“意歡,原來你早已到了。可在這等久了?”
他打量著站在面前的心上人。
他們已有近兩個月沒見了,而如今的她,比起前些時日竟是又美上了幾分,變得更爲嫵媚嬌豔,僅僅只是這樣站在那裡,便奪去他所有的注意力,讓他情不自禁爲她沉淪。
若不是他心中時刻念著自己是個君子,他真想將她緊緊抱入懷中,再也不放開。
菊苑內,高達十丈的假山後藏着一座悠然亭,亭子被青柏遮擋着,四周有墨菊環繞,而此時,有兩名男子正坐在亭中議事,正是姬陵川與微服出宮的皇帝姬子桓。
早在宋意歡踏進菊苑時,極爲敏銳的姬陵川就已經察覺到了有人闖入。今日姬子桓出宮行蹤是極爲隱蔽的,爲了不讓人察覺,所以纔沒有在菊苑門外安排守衛。
得知園中來了人,正在議事的兩人極爲默契的沉默下來,隱藏了自己的存在,打算等外面的人離去後再繼續談。
然而沒想到,外面的人不僅沒有離開,園中反而又多出一個人來。
從顧雲箏口中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姬陵川驀地睜開眼,用力握緊了手中的瓷杯。
宋意歡,顧雲箏?
這兩人,竟在此處私會?
姬子桓一手撐著下顎,本有些昏昏欲睡,看到姬陵川的神色變化,他頓時來了精神。
湊上前去一副極爲好奇的模樣,姬子桓壓低聲音詢問:
“怎麼,堂兄認得外頭那兩人是誰?”
姬陵川心頭堵著一股火氣,他沒有回答姬子桓的話,而是起身打算走出去,這時,耳畔聽到了宋意歡那宛如清泉一般清新悅耳的嗓音:
“顧公子,慎言,你該喚小女宋四姑娘。”
聲音裡的淡漠和疏離是那樣的明顯,讓姬陵川頓住了腳步。
一牆之隔的菊苑中,宋意歡與顧雲箏保持着三步之遙的界限,神色疏離而冷淡。
顧雲箏本是笑着的,聽到她這番話,脣角落了下來,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顧公子?你之前明明喚我顧家哥哥的。意歡,你這是怎麼了?”
不知想到了什麼,顧雲箏恍然大悟:“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傳聞,誤會了我?”
科舉考試是在全國選拔有識之士,能夠順利通過會試的那都是大楚最爲拔尖的人才,因此常常有達官貴人在會試放榜時在榜下捉婿,尤其是殿試三甲,更是極有可能憑藉一門極佳的婚事,從此一步登天。
而像顧雲箏這樣的少年英才,出身寒門,師從齊大學士,是京都衆多人家心中的最佳女婿。
他耐心對眼前的佳人解釋道:“殿試結束後,是有不少人攔下我,想要將他們的女兒介紹給我,我全都拒絕了他們。意歡你信我,我從來不曾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我娶你的心天地可鑑,絕不食言。”
看到宋意歡仍舊沉默著,顧雲箏心中越發感到不安起來,似乎在他去赴考的這段時間內,有些事情已經完全脫離他的掌控了。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他們明明說好的,待他考取了功名,就娶她爲妻的。
可她爲什麼反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