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上寧親王府來,是想見定安侯府宋四姑娘?”
耳畔聽到這番話,顧雲箏直起身,不卑不亢朝姬陵川道:
“不錯。聽聞宋四姑娘離開了侯府,借住在寧親王府,不才便斗膽前來,求見宋四姑娘。”
姬陵川淡淡掃了他一眼,上前去在椅子坐下,姿態看似隨意,但身居高位的威嚴與貴氣卻越發的明顯了。
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姬陵川問道:“你怎知她在寧親王府,與她又是什麼關係?爲何要登寧親王府的門來求見?”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壓得顧雲箏喘不過氣來。
他能明顯感覺到對面那個位高權重的男人身上的敵意,這讓他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個犯了什麼重罪的犯人。
顧雲箏早就知道宋意歡的長姐宋南歆嫁入寧親王府成爲了世子妃的事,他也知道大名鼎鼎的寧親王世子姬陵川是宋意歡的姐夫。
縱使此刻心中有些不滿,想到將來他若與宋意歡成婚,也該尊稱對方一聲姐夫,他按下內心的情緒,帶着幾分刻意的朝姬陵川回答起來:
“我與她彼此愛慕,並已互相交換了信物,約定好待我金榜題名後便向侯府求娶她爲妻。我今日登門求見,是想告訴她我做到了當初的約定,在此次科舉獲得了三甲之名,沒有辜負她的期待。待一切都安排好,我便會帶着媒人與聘禮上侯府提親。”
顧雲箏說完,一股磅礴的壓力便朝他撲來。
這一瞬,他感覺自己就像被天上的鷹鎖定的獵物,皮膚激起一陣雞皮疙瘩,讓他情不自禁產生了一絲膽怯和退意。
彼此愛慕?求娶爲妻?帶着媒人和禮物上侯府提親?
顧雲箏每一句都說得極爲誠懇,可落在姬陵川耳中,卻像一把又一把燈油,讓他心頭不住冒火。
壓住內心莫名翻騰的火氣,姬陵川冷冷道:
“可她說了,她不認得你。”
顧雲箏沉默了一瞬,道:“我也不知她爲何會不願見我,但我料想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我若能與她當面交談,定能解開誤會。”
“我不管有什麼誤會。”姬陵川心底藏着幾分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不耐。
“她是我妻子的妹妹,我只相信她說的話。她既然說不認得你,便是不認得你。”
“顧公子既是讀書人,就該明白名聲對一個閨中女子的重要性。你貿然登門求見,本就不合禮數,在我面前說你們私自定了親,更是於她名聲無益。顧公子,請回。”
姬陵川話說得極重,擡手擺了一個送客的手勢。
顧雲箏握緊了拳頭,欲言又止了片刻,最後朝姬陵川拱手道:“顧某告辭。”
離去時,顧雲箏的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株不屈的青竹,像是在向人傾訴他的不甘。
姬陵川在顧雲箏離去後,也回到了驚濤院。
只是,坐在書房內,耳畔總會響起顧雲箏方纔所說的那番話,心頭越發感覺到煩躁起來。
他心底明白,顧雲箏是新科榜眼,又是三甲中最年輕的那個,他有才學,有傲骨,以雲州顧家的家底,和齊大學士弟子的頭銜,宋意歡嫁他不僅不算是委屈,反而是一條好出路。
更重要的是,顧雲箏心中有宋意歡。
纔剛剛結束完殿試沒兩日,便趕來將結果告訴她,可見對宋意歡十分看重。
若是成婚,以他對宋意歡的重視,兩人應當會成爲一對令人豔羨的恩愛夫妻。
姬陵川看着窗外搖曳的樹影,眸色越發顯得晦暗不明。
姬陵川回了王府,最開心的莫過於宋南歆了。
剛剛嫁入寧親王府時,她對姬陵川毫無感覺,隨着這些時日的相處,她越發記掛起他來。這些時日姬陵川不在,她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度日如年,思君如狂。
爲此,她特地盛裝打扮,抹上胭脂水粉和那杏花味的香膏,按著姬陵川的口味讓膳房做了許多好菜,又讓人去驚濤院請姬陵川。
面對滿桌子熱騰騰的菜,宋南歆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不住朝身旁的趙嬤嬤問道:
“嬤嬤,你說世子他會來嗎?”
趙嬤嬤安撫著:“世子是重禮之人,世子妃是他的妻,他離家這麼多日纔回來,定會給足世子妃面子的。”
果然如趙嬤嬤所說,不一會兒姬陵川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姝嵐院。
宋南歆綻開笑容迎上前去,“請世子安。世子,菜正熱乎著,快坐下用膳吧。”
姬陵川點了點頭,在餐桌前坐了下來。宋南歆十分殷勤地爲他佈菜,她故意與他靠得很近,她身上的脂粉香,還有香膏的味道蓋過了飯菜的香味,源源不斷朝姬陵川飄去。
姬陵川皺起眉,格擋住了她佈菜的動作,道:“無需如此,坐下吧。”
感覺自己一腔熱情被潑了冷水,宋南歆心底有些委屈,負氣在旁邊坐了下來。
她想了想,開口打算說些什麼,姬陵川一個眼神掃過來,道:“食不言。”
宋南歆心中更是氣悶。
姬陵川心中掛著事,這頓飯從頭到尾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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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着一個悶葫蘆,宋南歆這頓飯用得也是沒滋沒味的。
看到姬陵川放下了碗筷,她又來了精神,笑道:
“世子忙碌了這幾日,想必一定累了吧?妾身近來學了些推拿的手勢,不如讓妾身爲你放鬆放鬆?”
姬陵川道:“不必。”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樣他才肯正眼看她一眼?宋南歆一口氣堵著不上不下,險些在他面前暴露了真實情緒。
姬陵川忽而朝她看來,一雙鳳眸直勾勾盯着她。
宋南歆愣了一下,內心涌起一陣欣喜,故意擡起手,嬌怯地撫了撫鬢角:“世子爲何這般看着妾身?”
“你那庶妹,如今多大了?”
宋南歆動作僵在原地,擡起頭一臉錯愕:“世子方纔在說什麼?”
姬陵川又重複了一次方纔的問題,宋南歆呼吸一窒,下意識握緊了拳頭:“世子爲何會忽然問起意歡?”
姬陵川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宋南歆斟酌了一番,道:“意歡僅比我小上半歲。”
只小了半歲?
姬陵川覺得,自己之所以一直在記掛著宋意歡的事,應當是那一次兩人在花園涼亭中一同避雨的緣故。
宋意歡給他的感覺並不像白芷口中說的那般不堪。
那麼,他作爲她的姐夫,就應當有資格過問她的事。
“可曾許了人家?”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