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點着燈,燈光清晰映在兩人臉上,照亮了彼此的臉龐。宋南歆一頭長髮披散在身後,身上鬆鬆垮垮攏著一件披風,臉上是驚魂未定的神情。
“世、世子,你將妾身嚇到了。”
看着這個方纔還在牀上和他溫存的“妻子”,姬陵川心口無端冷了下來。
他定定看了她好一會,不明白自己對她的情緒爲何退卻得這樣快。
拋下一句“好好歇著”,姬陵川便邁開步子大步離去。
此時別說是宋南歆,就連白芷也被姬陵川給嚇到了。可想而知,如果宋意歡沒有和宋南歆對換,等待着她們的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主僕二人靠在一起目送著男人遠去,直到再也看不到那道身影,這才齊齊鬆了一口氣。
躲藏在耳房裡的宋意歡穿戴整齊後,又被趙嬤嬤迎回宜湘閣內。
“方纔到底怎麼回事?”一見到宋意歡,宋南歆便急聲質問道,“好端端的世子怎麼會打算留宿在姝嵐院,他到底和你說了什麼?”
宋意歡沒有隱瞞,說道:“我按著長姐的囑託詢問了世子,世子說,那黑木匣裡裝着的是他一位舊友的物件。因爲人已經尋不到了,便留着當做紀念。再之後,他便問了我一個問題。”
宋意歡記性好,將那個問題一字不漏地轉述給了宋南歆。
“那你又是如何回答的?”宋南歆緊盯着宋意歡追問。
“我說,那人盜取他人錢財行善,乃是僞善,不如殺了好。”宋意歡說道,“許是世子對這個問題並不滿意,他便不再言語,只說睡覺。之後的事,姐姐應當都知道了。”
宋南歆皺着眉頭思索,怎麼也想不通宋意歡的回答到底有什麼問題。她在屋內四處走動,低聲道:“世子這般敏銳,看來我得想辦法避一避寵,待過些時日再說。”
宋意歡看着焦躁不安的長姐,內心毫無波瀾。
避不避寵對她來說毫無任何區別,在生下孩子前,她總歸是回不去侯府的,如今的她就像是被拴住了鏈子的籠中雀,逃脫不開眼前這個牢籠。
其實,她心底更希望自己就此懷上孩子,如此便能早日解脫。
長姐停下腳步,朝她看了過來。這是她代替長姐承歡之後,長姐頭一回用溫柔的目光看着她:“意歡,今夜你做得很好,幸好你機靈及時將我換了回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今夜你辛苦了,回耳房好好歇著,明日一早再回去。”
想起自己被抓來時弟弟那張慘白的臉,宋意歡卷睫輕顫,道:“姐姐,軒兒他昨夜被趙嬤嬤嚇到,臉色看上去不太好,我不便在姝嵐院留宿。”
宋南歆咬了咬牙,狠狠瞪了趙嬤嬤一眼,笑道:“這樣,那你回去吧,明日我會請個大夫去汀蘭苑給他瞧瞧。放心,他也是我的弟弟,我絕不會讓他有事的。”
宋意歡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帶着茯苓趁著夜色沿着小道悄悄返回了汀蘭苑。
宋意軒確實受到了驚嚇,不過在服了藥之後便睡下了,只是小臉仍舊帶着病態的蒼白,看着便讓人心疼。宋意歡坐在牀邊,愛憐地撫了撫他的額頭。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宋意歡在身側,熟睡中的宋意軒口中喃喃喚了一聲“姐姐”,握住她的手,依戀地緊緊貼著。
這是阿孃付出了性命才生下的孩子,不論他患有什麼疾病,在她心中都是極爲重要的親人,她絕不會讓他有事的。
在宋意歡離去後,宋南歆氣急道:“我就知道,那黑匣子裡裝的定是世子舊相好的物件!白芷,你務必要替我打聽到那人是誰!”
趙嬤嬤勸道:“小姐這又是何必呢?世子已經說了,那位舊友如今已經尋不到人了,與其和一個已經不在的人相爭,不如儘早籠絡住世子的心,那纔是最重要的啊。”
“你懂什麼!”宋南歆咬牙切齒道,“如今那人是尋不到了,倘若她又出現了呢?以世子對她的在意,保不齊會將她收入府中納爲妾室。倘若她身份與我相差不大,與我平起平坐也是極有可能的。”
“那就更不該避寵了。”趙嬤嬤看了一眼她的小腹,“早日讓四小姐懷上孩子,穩固住世子妃的地位纔是最緊要的。就算他日那人出現了,進了府,小姐有子嗣傍身,她還能越得過小姐你去?”
宋南歆聽進了趙嬤嬤的話,咬著下脣有些遲疑。
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湊巧,還沒等到宋南歆考慮好,不得不避寵的理由便主動到來了。
次日一早,宋意歡在汀蘭苑醒來,便感覺小腹傳來一陣墜痛。這個感覺對於她來說無比熟悉,她面色一變,起身去看了看,果然如她想的那樣。
她月事來了。
宋意歡每一次來月事都會將她狠狠折磨一番。
小腹宛如墜著一個沉沉的鐵塊,痛感宛如巨浪一陣又一陣地襲來。宋意歡被那疼痛折磨得痛不欲生,根本就下不了牀,喝水進食都需要人伺候。
她捧著一個湯婆子捂在腹前,病懨懨躺在牀上,怔怔看着窗檐懸掛的風鈴出神。
月事來了,這說明她這幾次侍寢都沒有懷上孩子,更意味着像這樣見不得光的日子她還得再熬上一陣。
看來就連觀音菩薩也覺得她福薄,連個孩子都不捨得賜給她。
茯苓將宋意歡不能侍寢的消息送到了宜湘閣,宋南歆得知後,心中倒是鬆了一口氣,立即就讓人將自己“身子不爽利”遞去了松鶴院和驚濤院。
比起宋南歆的暗喜,寧親王妃卻是十分失望,她對身旁的嬤嬤輕嘆:“可惜了,要想抱孫子,恐怕還得再等等。”
陳嬤嬤替她捶打着肩膀,笑道:“如此也好,世子和世子妃是新婚,讓他們培養培養感情,今後才能將親王府打理得更好,就像您和親王這般。”
寧親王妃笑道:“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
驚濤院那邊,姬陵川聽聞姝嵐院有幾日無法侍寢的消息,心中不僅沒有任何遺憾,反而還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下意識的,他並不想自己的妻子這麼快就傳出有喜的好消息。
往後幾日,姬陵川除了每日去往松鶴院請安會見到宋南歆之外,再也沒有踏足過一次姝嵐院。而宋意歡也終於得以在寧親王府裡度過一段清靜的時日。
姝嵐院這邊是平靜下來了,驚濤院那邊反而鬧出了動靜,而且動靜鬧得還不小。
竟有一個婢子,在夜裡偷偷潛入姬陵川的房中,想要勾引姬陵川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