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對宋南歆的態度讓衆人慢慢回過味來。
太后此舉並非隨意而爲,這是在明晃晃的告訴衆人,定安侯府的兩個女兒就在眼前,但是她所認可的就只有寧親王世子妃宋南歆,至於宋意歡這個侯府庶女,入不得她的眼,更得不到她一句誇讚。
皇帝是皇帝,太后是太后。
如今皇帝在諸多政事上尚且還需得聽太后的,她宋意歡就算是被皇帝所賞識,那又如何呢?
深知太后此舉的用意,姬子桓臉上仍是那副笑容,拳頭卻握得很緊。察覺到他的情緒,姬陵川悄然拽了拽他的衣袖,暗示他莫要泄露分毫。
這對母子不合由來已久,自先皇駕崩之後,兩人就再也做不回之前那對相互扶持的母子了。凡是姬子桓喜歡的,看重的,都會受到太后的打壓。
姬子桓在這宮中,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他姬陵川。太后拿捏着他的婚事,就等於拿捏著姬子桓,讓他們堂兄弟二人別無辦法。
姬子桓想要擺脫太后掌控完全執掌朝政,而他亦是想要毀掉這樁婚事。
可是要想破局,絕非易事。
他不動聲色看向雪中靜立的宋意歡,即便是受了這些委屈,她臉上也絲毫不見任何懊惱的神色,平靜得讓人覺得心疼。
是了,她之前在侯府,過的也是這樣的日子,她早就習慣了。
與太后之爭已是迫在眉睫,再等等,他定能讓她和他們的孩子可以光明正大的同他站在一起。
太后並沒有在城門外耽擱太久,同寧親王府敘完舊,又對此次隨行的臣子們說了些鼓舞士氣的話,便要起駕回宮了。
姬陵川負責這一次秋獵的護衛,圍場上發生的事需得再向太后細細彙報,也需得隨着太后和姬子桓離去。
至於其他人,則是終於可以各回各家。
宋意歡所乘坐的的馬車是寧親王府的,便也將她帶到了寧親王府。
此次秋獵要宋意歡隨行,寧親王妃本來打的是要將她儘快嫁出去,讓她離開寧親王府的主意。
哪想中途發生了那樣的大事,如今宋意歡肚子裡懷上了姬陵川的孩子,縱使姬陵川如今不肯給她一個名分,但只有把人留在府中才最穩妥。
下了馬車,寧親王妃就默認了宋意歡會跟隨他們一起回府,她在下人的攙扶下正要進門,卻聽到身後傳來了宋意歡的聲音。
“王妃請留步。”
宋意歡在春杏的攙扶下,捧著一個小陶罐朝寧親王妃走來。
她雙目微紅,朝寧親王妃屈了屈膝:“王妃,意歡是來向您辭行的。”
“辭行?”寧親王妃當即皺起了眉頭,“你肚子裡懷着川兒的孩子,這是打算去哪裡?”
“這半年多以來,多謝王妃顧念着我們姐弟二人,願意帶着我們姐弟到邢州開了眼界,此次在邢州,意歡收穫良多,這都離不開王妃和寧親王府的照付。”
宋意歡低聲道:“然而事與願違,軒兒在途中發生了那樣的事,我心中十分悲痛。如今回到了京都,我也該帶着軒兒回家,爲他操辦喪事,讓他得以入土爲安。”
寧親王妃張了張嘴,發現她的這個理由自己無法拒絕。緩和了臉色,她點了點頭:“理該如此,正所謂魂歸故里,雖然如今仍未尋到他的屍骨,但爲他立了冢,也許上蒼冥冥之中會爲你指引。”
宋意歡道:“多謝王妃體諒。”
寧親王妃看了看她的肚子:“可要我讓陳嬤嬤跟隨在你的身邊照顧你?”
宋意歡搖了搖頭:“王妃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照顧好孩子。若我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便也不配爲世子生下這個孩子了。”
這話哄得寧親王妃心中舒坦,她微微頷首:“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信你。”
宋意歡緊接着又看向跟着回到寧親王府的宋南歆,道:
“姐姐,你答應過回到京都後要將她的身契交給我,趁着你還未去別院,便讓人將茯苓的身契取來吧。”
宋意歡的話讓宋南歆變了臉色。
果然,聽了宋意歡的話,寧親王妃便記起了這事,朝宋南歆看去,她皺了皺眉頭,道:“此時天色尚早,你取了東西交給意歡,就收拾東西搬去別院吧。”
宋南歆心有不甘,卻也沒有辦法,只能咬著下脣,低聲回道:“是,母妃。”
寧親王妃留下陳嬤嬤陪着宋意歡在寧親王府門外等,春杏則是跟隨宋南歆進了寧親王府取茯苓的身契。宋意歡並沒有在外頭等太久,不一會兒就看到春杏回來了。
確認春杏手中握著的就是茯苓的身契,宋意歡便放下心來,同陳嬤嬤知會了一聲,再次登上馬車,向着定安侯府而去。
寧親王府的馬車將宋意歡送到了侯府大門,而此時定安侯和孟氏也剛剛抵達,正忙碌著讓下人將隨行的行李全部都搬進侯府去。
見到寧親王府的馬車,孟氏還以爲是寧親王府的貴客來了,笑吟吟便上前去迎接,誰知車簾掀開露出宋意歡的臉,她表情頓時就變了。
由春杏攙扶着落了地,宋意歡福身一禮,“意歡見過孃親,給孃親請安。”
孟氏冷聲道:“怎麼會是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宋意歡笑道:“孃親說笑了,侯府是意歡的家,意歡回家難道不是天經地義麼?”
說完,她回過頭朝後方護送她回來的寧親王府家丁道:“勞煩幾位大哥,替我將這些行禮送到清荷苑。”
“宋四姑娘不必客氣,這都是我等分內之事。”爲首的家丁應了一聲,便招呼其他人將車上的箱子搬下來,送進定安侯府去。
看到這個女兒,定安侯就想起了溪樂鎮發生的那些事。想起她肚子裡如今揣著姬陵川的長子/長女,冷哼了一聲:“既然回來了就安分守己的待着,好好聽你孃的話。”
宋意歡面無表情道:“侯爺,趁着眼下時日尚早,我想先將我阿孃的身契拿到手,到她墳前給她上兩炷香,將軒兒的骨灰同她安葬在一起。”
“陛下可是金口玉言允了我阿孃消除奴籍,從侯府脫離,侯爺應當不會抗旨不尊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