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意歡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隨後便進了屋。
外頭雜草叢生,屋子裡頭自然也是落滿了灰塵,宋意歡環視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十餘年的小屋子,尋了一塊布掩住口鼻,開始爲自己和弟弟收拾起秋冬的衣裳,
同時,儘可能的將自己能帶走的東西一起放入了箱子裡。
她想着這應當是她最後一次回到侯府了,待那邊一切了結後,她會想方設法帶着軒兒逃離京都,遠離一切是非,因此要把能帶走的東西統統都帶走。
另一邊,姬陵川隨着宋南歆在定安侯府內緩緩前行,宋南歆在一旁介紹着定安侯的每一處景緻,他從始至終都沉默著,目光隨着宋南歆的介紹在那亭臺樓閣上劃過。
“這亭子可涼快了,即便是暑天,坐在亭子裡也常有微風拂過,妾身在府裡時最喜歡到此處來乘涼看書撫琴。”
定安侯府比起寧親王府要小上許多,不過造景倒是十分雅緻,宋南歆所說的亭子位於假山之上,四周圍繞着高高的翠竹,亭子懸掛著竹簾,確實顯得十分幽靜。
可他眼前此時浮現的,並不是宋南歆坐在亭子裡看書撫琴的畫面,而是宋意歡坐在亭中捧著繡棚一針一線繡得極爲認真,額頭上鼻尖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時的模樣。
“每當到了夏季,侯府的湖便會長滿荷葉荷花,荷花凋謝長出蓮蓬的時候,妾身會帶着弟弟妹妹們乘坐小舟到湖中心摘蓮蓬吃,可有趣了。”
湖中的碧蓮在陽光下舒展着葉片,姬陵川眼前便浮現出某道身影坐在小舟裡摘蓮蓬的畫面,讓他情不自禁的晃了晃神。
ωwш☢тTk an☢co
眉頭微擰,他朝身側的宋南歆道:“到你屋中坐坐。”
宋南歆帶着幾分羞怯地笑道:“是,世子這邊請。”
宋南歆在定安侯府的閨房位於後院的南面,喚作楓泊院,主屋是一座兩層的閣樓,名喚曉寒閣,院內挖有水池,其中養著幾尾紅鯉,還有秋千架與紫藤架,四面都栽種著許多不同種類的花,整個院落奼紫嫣紅,別有一番景緻。
姬陵川看得出,儘管宋南歆已經出嫁,她的小院還是有人常來打理,不至於讓它荒廢,可見她在寧親王府確實十分受寵。
進了屋,姬陵川並沒有急着坐下歇息,而是負手在屋內踱步,細細打量起宋南歆屋中的擺設來。
屋內放置著許多博古架與黃花梨櫃架,架子上玉石、瓷瓶、頑石等珍玩錯落有致的擺放在其間,牆上懸掛著不少畫作,皆是出自名家之手。
宋南歆跟上去,同他說起屋中的每一樣擺件都是從何而來,不知不覺間,姬陵川就將屋子轉了一圈,每個角落都沒放過。
宋南歆只覺得他這是想要多瞭解她,內心像是灌了蜜一般的甜。
站在通往第二層的樓梯前,姬陵川擡頭看了看,向宋南歆問道:“那上面都有什麼?”
木梯直通向上,連通的門上懸掛著竹簾,讓人看不清後面的情形。
宋南歆站在姬陵川身後,看他望着樓上的房間,暗暗嚥了嚥唾沫,笑道:“上面是我的書房,尋常看書練字畫畫都是在上頭進行的。世子可想上去瞧瞧?”
姬陵川轉身離開了樓梯前,道:“不必了。”
宋南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
曉寒閣第二層確實是個書房,只是那裡面之前並沒有太多書,爲了打消姬陵川的懷疑,她特地讓孟氏尋了些書來,將二層的書櫃填滿。
要是姬陵川當真上去了,又像之前那般現場考校她,她或許還真答不上來。她在國子監的課業定會引他懷疑。
接下來,姬陵川不再到處走動,而是就在宋南歆的屋中坐了下來。宋南歆讓下人備上茶具,親自爲姬陵川泡了茶。
這一次姬陵川又是帶着她回門,又是參觀她的閨房,宋南歆又不由得動了心思,挑揀著從前在國子監裡發生的趣事同他說起,姬陵川安靜聽着,偶爾回上兩句,兩人之間的氣氛倒還算得上和諧。
姬陵川在楓泊院坐了一會兒,定安侯那邊便派人來請,說是邀姬陵川過去下棋。
姬陵川心知肚明,他難得到定安侯府來,定安侯絕不會放過這個籠絡他的機會。讓宋南歆在屋中好好休息,自己則是跟隨定安侯身邊的侍從離去。
來到文武榭,定安侯便迎上前來,笑道:“世子來了,快快屋裡請坐。”
姬陵川目光掃過定安侯那張明顯縱慾過度的臉,不輕不重的應了一聲,大步邁了進去,在羅漢榻的另一側坐了下來。
定安侯本還想引著姬陵川看看他珍藏的名家書法,轉頭一看姬陵川已經開始擺弄起了棋盤,臉上的表情都僵了。
這小子到岳丈家來,對他就是一副這樣的態度?固然姬陵川是親王世子,但他怎麼說也是他的岳父啊!
姬陵川擡起頭朝他看來,道:“侯爺怎麼站在那裡?不是讓人去楓泊院特地邀我來下棋麼?”
定安侯只得走過去,笑道:“沒錯,聽聞世子棋藝了得,今日機會難得,本侯確實想與世子對弈一局。”
在姬陵川對面坐下,定安侯打開棋盒,從裡面取出了一枚棋子,擡手朝姬陵川道:“世子,請。”
姬陵川手執白子,落在了棋盤上,兩人就這樣無聲的對弈起來。
姬陵川下棋時面色冷肅,目光微沉,他年紀僅有定安侯的一半,但氣勢卻壓過了定安侯,就連放置棋子,都能給定安侯帶來無形的壓力。
而姬陵川與定安侯對弈時是毫不留情,追圍截堵,定安侯的黑子片刻便呈現出了頹勢,一盞茶不到的功夫,棋盤勝負已定。
“侯爺,還下嗎?”姬陵川擡眼朝定安侯看去。
定安侯內心暗惱,姬陵川雖是寧親王世子,但自己到底是他的岳父,這是初次登門,怎麼也不知道讓一讓他,以示尊重?
定安侯乾笑:“世子棋藝精湛,此局是本侯輸了。”
姬陵川聲音極冷:“是侯爺下棋時不夠專注,自然不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