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線戰爭毫無懸念可言。
公元一六九零年六月,大漢帝國南下軍團於武昌府、荊州府集結完畢,總兵力約莫十一萬餘,兵分兩路橫渡長江。一路由羽林將軍瑞克率領,直撲嶽州,向困守江防一線負隅頑抗的吳應麟集團發起總攻擊,此次戰役,漢軍計投入三個軍四萬六千人,在海軍第二艦隊內河水師的配合下,排山倒海一般壓過長江,北岸六十餘門紅衣大炮一字排開,朝吳軍猛烈轟擊,如此強大壓力之下,儘管吳應麟拼命彈壓抵抗,但奈何內戰已久,軍心厭戰,漢軍埔一過江,還未建立灘頭陣地,當面岸防吳軍水寨就立即斬殺監軍官,主動向漢軍投降,此後如同連鎖反應一般,投誠風潮一發不可收拾,吳洞庭水師、江防大營、嶽州留守、後軍匠戶營、馬兵營、火銃營、步軍輜重大營計兩萬六千餘人,一槍未發,全部放下武器,向猛攻而來的漢帝讓開攻城道路。
吳應麟於一年之前在嶽州府登基爲帝,國號“周”,年號“永康”,冊髮妻爲後,立第二子吳世銘爲太子,在湘西、湘北建立了一個小小地王朝。這個王朝可謂是歷史上最爲可憐的王朝了,全省時期疆域亦沒有超過四十縣,然而卻戰亂頻繁,全國百姓加起來不過一百多萬丁口,但卻養了近十五萬大軍,平均每七人養活一名士兵,此外還有一大批政府官僚、地方丁吏以及後宮太監、宮女等,據大漢軍械糧秣統計衙門所報,吳應麟治下百姓,兵役是兩丁抽一,徭役長達四個月,田賦收十繳七,商稅、厘金爲本十納三,其對內苛索之重、壓迫之殘,真空前絕後。
湘西北地跨湘、資、沅、澧四水,得長江之險,毗洞庭之畔,土地肥沃,物產豐饒,自宋以後,就有“魚米之鄉”美稱,吳應麟登基稱帝之前,湘西各府州丁口雖然經戰亂,卻仍有近五百餘萬百姓,但一年之後,卻只剩下一百多萬了。在這個短命王朝的爲期兩年的統治之中,各地叛亂接踵不絕,苗、瑤、侗、白、回等各民族爲抗拒抽丁兵役,紛紛舉事,部分地區甚至直到現在仍在叛亂之中。
湘西北百姓痛恨吳應麟,幾乎比擬仇寇,其中自一六八八年起,湖南各地就流行將糯米糅成人形餈粑,燒烤之後吃掉,人稱“吃麟餅”。
當大漢帝未過江之前,王朝的覆滅,就已經是人人皆知。如果不是歷經長久內戰,大軍不敢向吳世幡集團投降的話,恐怕吳應麟的這個小小王朝早就灰飛煙滅了。
因此,當漢帝國大漢剛剛過江,水師、江防軍等各路守軍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蜂擁投降,而除此之外,投誠官兵還踊躍帶路,各地關隘就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等漢軍招降,投誠官兵就大聲喝罵,督促同僚開門投誠。從長江渡口至嶽州府城下,大漢軍大部隊如同武裝遊行一樣,一槍未發,一戰未打,敵軍自動變成了友軍,帶路的帶路、前驅的前驅、甚至就連輜重補給都有“友軍”自動推到官道兩旁恭候使用。
敵軍的接待,令漢軍上下皆有“賓至如歸”之感。如此“戰爭”,也可謂是世界戰爭史上的一大奇蹟了。
負責一線指揮的漢軍將領如夢似幻,昏昏噩噩揮軍疾進,直到吳軍各路將領請降之後,方纔慌忙派人通知江北的炮兵部隊停止炮擊,以免Lang費炮彈。
漢軍凌晨四時時分發起渡江作戰,天色剛剛放明,就已兵臨城下。吳應麟一覺醒來,突然發現,自己的十多萬大軍就只剩下內城的三千多“御林軍”和嶽州府的一萬六千餘城防軍了。而就算是這點部隊,也是軍心不穩,嶽州府內喊聲一片,竟無一兵一卒出動彈壓,嶽州府尹、執金吾、京兆尹等各路官僚人毛都不見一根,他身在重重宮廷之內,都能夠聽見外面的街道上千萬人向自己大聲喝罵,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歡呼雀躍道:“吳應麟,你這個雜種也有今天?!!”
嶽州城外,漢軍剛剛整隊完畢,大炮還未進入陣地,城防就被自動攻破了,一線軍官驚詫莫名,生怕有詐,爲持重起見,派遣兩個連的騎兵部隊進城探路,卻不料從城門口直到皇宮,一路暢通無阻,無一兵一卒阻擊。
公元一六九零年六月二十一日,吳應麟之“大周王朝”在漢軍不到兩個時辰地攻擊下滅國。皇帝吳應麟擬“罪己詔”於御書房,列舉了自己虐民、多戰、寵信奸小等十大罪狀之後,乞求漢帝國皇帝林風“善待妻兒”,即服毒自盡。
丞相夏國相自刎。
柱國大將軍馬寶於城破後化妝偷城,企圖南逃,卻爲部下親兵叛賣,於嶽州府南門識破,之後竟悍然拒捕,率親兵、家丁等親信百餘人與漢軍發生白刃戰,後被漢軍某武藝高強之小兵用刺刀連捅十餘洞而死。
吳應麟之妻喪服出宮,攜太子吳世銘投降。
除了這一路大軍,另外一路南下大軍自荊州府出發,於嶽州上游渡過長江,兵銳如鋒,入湘北,沿澧水而下,破澧州,佔領永順府,最後跨入沅江,破常德府,沿路各地望風而降,五萬餘吳(注:此處的“吳軍”,指吳應麟部隊)軍不戰而降,吳應麟冊封的“江南經略大都督”楊溢之於澧州城破後即易服出城,潛入大山之中,從此不知所蹤。
吳應麟集團的迅速覆滅,震動了整個南方,消息傳來,長沙府人心惶惶,皇帝吳世幡不知所措,緊急召集羣臣議對,南週數百官僚束手無策。
吳世幡勃然大怒,痛罵羣臣誤君,然朝堂之上卻一片默然,此刻,奉命前往江北“議款”的欽命大臣楊守安至今未歸,但漢軍卻離長沙不到兩百里。
其實,南周皇朝仍擁兵三十餘萬,坐地數千裡,僅在長沙至湘北一線,就佈防了二十二萬大軍,而當面之敵軍自北方遠征而來,全軍不過七萬人,其中一線部隊甚至還不到兩萬兵員,但南周君臣朝野、長沙合城上下,竟無一人言戰。
南周議論未果,大漢使臣,陸軍少將、漢軍械糧秣統計衙門樞密使汪士榮即扣門長沙,勸降吳世幡。
公元一六九零年六月二十九日,南周皇朝皇帝吳世幡素服自縛,出城三十里,向大漢帝國西線兵團都督、羽林將軍瑞克?拉歇爾奉上皇帝玉璽,率雲南、廣西、貴州、湖南四省投降。
七月初,大漢帝國皇帝詔,封前南周皇帝吳世幡爲“安國公”,命令他即刻率全家啓程,在五百漢軍的監視下遷居京師,並命令其朝中內閣大臣、六部尚書等正三品以上官員遷府南京,向漢帝國吏部南方留守報到。
至此,自明崇禎年以來,吳三桂慘淡經營的遼東軍事集團宣告徹底覆滅。林漢帝國傳檄四方,南週三十餘萬大軍解甲俯首,等待改編,南方各地風平Lang靜,地方官員無一人膽敢叛亂復辟,均坐等漢帝國派員接收選用。
當南周皇朝覆滅之時,廣東尚之信仍在江西境內,聽聞噩耗,如同五雷轟頂——就在年初,當浙江僞清康親王傑書身死、八旗軍風流消散之後,南周吳世幡、臺灣政經以及廣東尚之信如同餓急了的餓狼一樣,立即從四面八方撲了上來,其中尤以尚之信爲甚。
實際上,廣東與浙江並不接壤,但廣東尚之信卻實在是再也耐不住了。自三三藩起兵之後,盤踞廣東的尚之信集團的地勢一直非常尷尬,向東,是茫茫大海;向南,是友軍吳三桂的地盤,;唯有北方福建,可以攻略擴張,但可惜時勢轉易,從起兵到現在,尚之信陰謀陽謀盡出,費勁了力氣,卻總是屢戰屢敗,除了在福建邊境上佔了幾個小縣之外,兵勢幾乎不能出省,哪怕是耿精忠滅亡之時,也未能佔到什麼便宜。
那時一聽傑書末日到來,尚之信立即夥同南周吳世幡,接道江西進攻浙江,以圖在這個江南最富庶的省份裡撈到一塊地盤,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剛剛佔領兩個州府,屁股還未坐熱,大漢帝國皇帝林風一聲令下,南方兵團數萬大軍頃刻間涌入浙江,第一仗就擊潰了馮錫範部隊,大口一張,臺灣政經辛苦經營的兩萬福建步軍化爲烏有,馮錫範僅以身免。平遼將軍王大海攜鐵蹄南下,大軍席捲而來,連續佔領了杭州府、寧波府大片土地,兵鋒之銳,直令各路諸侯心膽俱寒。
臺灣軍大敗虧輸,劉國軒急忙收攏殘兵,向福建方向疾退;而尚之信、吳世幡也徹底放棄了撈一杯羹的念頭,各自撤軍,把浙江這塊地盤讓了出來。
然而未等尚之信退返廣東,南周集團就已宣告覆滅,消息入耳,幾乎就像是晴天霹靂,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跨地千里、坐擁數十萬大軍的吳世幡竟然一仗未打就投降了漢帝國,而漢軍攻勢之猛、推進之快,也真令他始料不及。
就在此刻,他的兩萬大軍仍在江西寧都府附近,部隊於五月初由浙江南部退出,行軍將近一個月,但路途遙遠,道路不暢,補給不濟,廣東士兵不適應當地地理氣候,速度緩慢到了極點,只好沿路劫掠,順便勒索南周的地方官員,聊以補充,但現在南周忽然投降,部隊幾乎瞬間就陷入了絕境。
大漢帝國檄文傳到,彷佛一夜之間,原本唯唯諾諾的南周地方官員就挺起了腰桿,尚之信忽然發現,他幾乎再也沒有辦法勒索到一粒糧食,派出催告軍用糧秣的使者四處吃癟,地方官幾乎是用威脅的口吻給他發來通諜,告訴他:現在這裡已經是大漢帝國境內,如果“盜匪流竄滋事,大漢天兵必剿滅之”云云,尚之信怒不可遏,衝動之下,幾度就要下令率軍攻城。
攻城當然是個笑話,就在他身後,漢軍南方兵團平遼將軍所部一個軍幾乎是沿他的行軍路線一路緊追,而除此之外,原本隸屬於南周皇朝的各地駐軍,也開始迅速集結,廣信府、吉安府、撫州府、贛州府等地均集結了上萬守軍,雖然此時新降未久,軍隊沒有經過完好編組,但也不是這區區兩萬廣東客軍所能攻取得下的。
就算是近在咫尺的寧都府城,現在也有七千多守軍,隨時都有可能殺出城來,截斷自己的後路。
尚之信憂心忡忡,但是現在不論怎麼做也都遲了。他一面向漢帝國皇帝林風拜表乞降,表示:“願出鎮一方,率三軍將士爲陛下戍衛番隅”,一面積極向後方的追兵派去信使,企圖和平遼將軍王大海取得聯絡,以求緩慢漢軍的攻擊速度。然後信使一撥接一撥的派出去,卻如同泥牛入海一樣,連個音訊都沒有。一萬多漢軍依然呈攻擊態勢,朝自己銜尾急追擊,各地府、州、縣大門緊閉,不容一兵一卒入內,所要求的糧秣補充一概不允,尤爲令人憤怒的時,某些小小縣官居然也膽敢派個衙役或者鄉丁,正兒八經的警告自己不得劫掠村落。
漢軍還未趕到,尚之信兩萬大軍就已軍心渙散,士氣低落到了極點,一路之上,逃兵成風,甚至就連派出去打糧、探路的哨兵馬隊也有一去不返者,迫不得已之下,每次停頓立營,尚之信不得不排除自己的中軍親兵隊執守外圍哨卡,嚴防士兵逃亡。
但凡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明白,這一戰,雖然還沒有開打,但尚之信卻已經輸掉了。
公元一六九零年八月十六日,江西連降大雨,山洪不斷,官道損毀嚴重,由北向南,大地一片泥濘,尚之信部隊行軍日不過三十里,而就在此刻,江西行省寧都府、贛州府等地原南周投降部隊接平遼將軍、南方兵團大都督王大海急令,聯合出兵封鎖官道,於贛州府以北一百二十里某山區,卡斷了尚之信的撤退道路。
天降大雨,尚之信攜帶的各種火炮全部不能使用,無可奈何之下,被迫下令全軍突擊,兩日之內,連續發動了近四十餘次衝鋒,然而當面之敵以逸待勞,兼之工事兼顧,在漢軍督戰軍官的督促下拼死反擊,使尚之信不得寸進。
八月十八日下午,大雨滂沱,漢軍步兵第七軍王栳泗所部一萬四千大軍終於趕到戰場,立足未穩,即率先向尚之信後軍發起攻擊,雨幕之下,兩軍發生慘烈地白刃戰,尚之信親率中軍親衛部隊接戰,漢軍大隊挺起刺刀,列成縱隊,踏着鼓點,漫山遍野而來,層層推進,歷時近兩個時辰,直到傍晚時分,,尚之信中軍精銳部隊六千人傷亡過半士氣崩潰,終於擊破尚之信後軍大營,營壘失陷後全軍大亂,兩萬餘大軍失去建制四面逃竄,見事不可爲,尚之信在百餘名親兵的護衛下,換上小兵軍服翻山逃亡,卻不料道路陡峭崎嶇,馬匹爲雷電所驚,不慎失足落馬,被馬蹄踐踏胸腹,重傷,逃脫戰場兩日後,在江西省贛州府西南某村落吐血而死。
廣東尚之信北征軍兩萬四千大軍全軍覆沒,主將戰沒。大漢步兵第七軍王栳泗所部乘勝攻入廣東,連下韶關府、嘉應州,然而此刻尚之信已死,廣東全省混亂,匆忙之下,尚之信部將劉春、王偉和等人推舉尚之信之子尚義存繼位,兩日後派遣使者奔赴韶關,率廣東全省投降。
就在漢軍王栳泗所部全殲尚之信大軍同時,南方兵團主力自浙江一路南下,自杭州集結,經金華府、衢州府、溫州府,席捲浙江全境,並乘勝攻入福建北部,前鋒叩關邵武府。
臺灣軍劉國軒所部一萬八千大軍惶惶撤退,不敢接戰。鄭經緊急傳令福建各州府,命令各地地方官員清空地方糧庫、銀庫,派兵丁押解至福州,但還未等各地押解隊伍全部到齊,王大海所部就已擊破劉國軒的殿後部隊,兵臨福州城外。
公元一六九零年八月二十五日,在林漢帝國南方兵團的逼迫下,大明延平郡王鄭經棄守福州,留鎮海將軍劉國軒鎮守廈門;命福建總兵馮錫範、副將林興珠鎮守澎湖列島,主力由臺灣艦隊接應上船撤退至臺灣。
至此,除新疆、西藏以及青海、甘肅、蒙古等部分地區之外,林漢軍事集團完成了中國大陸的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