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老太太讓宋姨娘幫着料理府中的事情經年,宋姨娘也不會有讓紅裳難堪、不想讓紅裳掌理趙府等等這些念頭,因爲宋姨娘自己是知道的:正室夫人無論是誰,那也絕不可能是她!但是,宋姨娘已經在趙府掌權日久,而府中無主母也已經讓她認爲是正常的,突然冒出來的紅裳自然成爲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老太爺看了一眼紅裳,然後他低喝道:“來人,宋氏掌嘴二十,禁足三日!”老太爺知道此事怎麼也要處置一下宋姨娘——要讓姨娘們知道規矩是不能亂的!但是,老太爺還是有難處的,如果處置宋姨娘太過,必然讓老太太難看;但是輕輕處置宋姨娘,不只是宋姨娘會不會記住這次教訓的事兒,還有紅裳呢:新媳婦兒第一天就被一個婢妾欺到頭上,他做爲老太爺知道了卻問而不治,他的長媳怕在府中難以立足了吧?並且,不好好處置宋姨娘也壞了規矩,傳出去豈不是被人笑他們趙府一句寵妾滅妻?如果被有心人加以渲染,這便是一條大罪了。
當然,如果兒媳婦出言求情,那麼他便可以很好的處置宋姨娘了:即讓她得到教訓又能全了老妻的臉面兒。雖然老妻常常行事不得他的心,但是老妻的面子他還是要給的。只是,這個兒媳婦年齡尚小,她知道應該如何做嗎?
老太太聽了老太爺的話後本想勸老太爺兩句,爲宋氏討個人情,可是看到老太爺的臉色,她又把話嚥了下去——他們家老爺子的脾氣古怪着呢,這個時候,她還是不說話爲好,不然宋氏的懲罰只會更重。
紅裳想了想,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兒,但事情卻是不能不做的。紅裳揚聲兒喊了一聲:“且慢。”然後上前對着老太爺行了一禮:“老太爺,容兒媳爲宋氏說幾句話。依兒媳來看,有可能是宋姨娘看夫君吃酒吃得多了,不放心他一個人睡,所以伏伺夫君了一整兒個晚上,這就算不得是同夫君共宿了一晚;老太太也說過宋姨娘是個極穩妥的人兒,當然就是極知道規矩的人兒,更加不會做出宿在上房中的事情。所以,還請老太爺看到宋氏等夫君一片赤誠的份兒上收回成命,饒她這一次。”
老太爺深深的看了紅裳兩眼,這個兒媳婦,嗯,很不錯。他對於紅裳所說的話非常滿意,甚至帶着欣賞的意思點了點頭:“好吧,既然是媳婦兒爲她求情,那就罷了。只是,禁足三日改成禁足七日吧,這個卻是不能少的。”
兒媳婦既然給了他面子,他當然也要讓兒媳婦清靜幾日:想來這幾日,以兒媳婦的心智會料理趙府有些樣兒了吧?即使宋氏出來,想來再難以翻起風浪。
而且老太爺就是要讓宋姨娘知道,只要她行差走錯了一步兒,那麼就算看老太太的面子,她的懲處也輕不了——讓紅裳利用這七日熟悉趙府,繼而接掌趙府,也就是奪了宋姨娘在府中的地位及權力,比打她還要讓她難受吧?
在老太爺的心中,讓一個妾室掌事兒——雖然不是掌理趙府,卻始終讓他面子上感覺掛不住,現在有了正經的兒媳,當然要兒媳來掌家做事最好。
紅裳彎腰一福謝過了老太爺,後退兩步又坐了回去。老太爺處置宋姨娘時看她那一眼,讓她想裝傻也是不行的。不過老太爺做事兒還是公允的,如此處置明白就是要把趙府交到自己手中打理了。
紅裳心頭還是輕了一輕的:老太太雖然對她百般刁難,好在老太爺還是個明白人兒,日後就算有什麼事情,還有個人能爲自己說句公道話兒不是?
同時,紅裳也打定了主意,有時間要去看看那個魏太姨娘纔是:她對於老太爺的這位妾室太好奇了。如果魏太姨娘是個可交的人兒,也許在趙府中,紅裳就找到了第一個可以做朋友的人吧?
趙一鳴看了一眼紅裳,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不太愛說話的小妻子,居然還真是個高人啊——會說話,又極會辦事兒,這心機與手段一樣兒不缺,得妻如此是上天對他的厚愛了。
趙一鳴心中放下了大石:母親年事已高,而府中宋姨娘的權柄日大,以妾掌府遺人笑柄不說,日後趙府的嫡庶之爭必不可免了。而現在不同了,趙一鳴看紅裳說話做事兒,居然機心極深,但卻宅心仁厚,想來掌理趙府並非難事兒,且又不會逼得趙府的姨娘們不得安生。
老太爺對紅裳那是極爲欣賞:很有當家主母的樣兒。他本來處置宋姨娘也是爲了給紅裳看,他也想看看這個兒媳婦有沒有可以接掌一府的能力,不想這個兒媳婦四兩撥千金把事兒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而且紅裳說出來的話那是話中有話,老太爺當然聽出來了。老太爺就欣賞紅裳這一點兒,居心仁厚,卻並不軟弱可欺——懦弱的性子怎麼可以爲一府之主母呢?
老太太卻對紅裳依然沒什麼好感,她不會因紅裳的三言兩語而對紅裳改觀的,這裡面的緣故就深了,不過老太爺卻是知道的,也因此而對老太太更加不滿。
老太爺對丫頭婆子們道:“去個人到宋氏那裡傳話兒,把剛剛我要如何處置她同她說清楚,然後一定要言明是她的夫人爲她求情,我才饒她這一次,如果禁足時不安分,就不要怪我心狠——把她趕了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自有丫頭婆子答應着去了,宋氏聽了會如何想,紅裳卻沒有往心裡去:妾室的地位如此之低,讓紅裳也放下了心來。只要她保得妻位,那麼她就是立於不敗之地——不過,也要看趙一鳴的意思纔好,沒有了男人的支持,女子在家中說什麼也只是一句空話而已。
這個時代,不只是妾室的地位低,正確來說,是女子的地位過低!
紅裳伺候着老太太老太爺用過了早飯,老太爺便道:“媳婦兒,我同你們的母親年事都已經有些高了,這府中的事情料理起來也有些力不從心,而且事情又多又雜,煩得我實在是有些惱意兒;正好你們夫婦回來了,自今日起這府中的事情裡裡外外就交給你們夫妻打理,我同你們母親便偷閒了,呵呵。媳婦兒,把這家交給你掌理我也放心,只是日後就要辛苦你了。”
紅裳躬身行禮:“老太爺說得辛苦兩字,媳婦不敢領。爲老太爺老太太分憂是媳婦兒的份內事兒,只是說到掌理家中事情,媳婦兒哪有那個本事兒,府中的事情還是由老太爺和老太太掌理,有什麼事兒需要做時,老太爺和老太太只要吩咐一聲兒,媳婦兒便去做就好。”
笑話,自己剛剛一回府便接掌了趙府,老太太會同意纔怪,她還不把自己生吞活剝了啊——雖然掌管了趙府有很多好處,自己可以自立,有好些事情不必看人眉眼高低,比一個虛名兒的妻房要好太多,可是現在紅裳沒有一分根基,此事紅裳認爲還是慢慢比較好。
而且老太爺昨日根本沒有宿到老太太屋中,想來也不曾同老太太商議過;而趙一鳴雖然提過讓她掌理府中的事情,但卻並沒有詳談過呢,在這種情形下,紅裳如何能答應下來呢。
正如紅裳所料,老太太的臉色在聽到老太爺讓紅裳掌管府中事情時就變了,聽到紅裳的推辭她的臉色才緩了下來:“老太爺您現在就讓一鳴他們接管府中的事情,是不是太急了些?媳婦他們剛剛到家,原該讓他們好好休息一下才是,哪能這樣快的讓他們做事勞累呢,你這做父親的是不是太不知道疼人了。”
趙一鳴聽到這裡笑道:“母親怎麼說這話兒呢?兒子現在正當年,就算是趕了一些日子的路有些累,但在自己家中理事兒,又不是日趕夜趕的非要做多少,還能沒有歇着的時候?如果要說累,這些年來兒子不在家中,府裡的事情累了父親母親不少纔是真的,現在兒子回來了,還是由我們來打理吧,父親與母親正好可以靜心調理頤養天年;再者,父母有其事,兒女服其勞是應當的,哪有讓父母勞累,兒女反而清閒享受的道理?如果母親感覺長日無聊,可叫孫女兒們到跟前來相伴玩鬧,也可出府到各處親眷那裡走動一下,還可請嬸孃等人常來聚聚豈不是好?府中的事情,母親只管放心交給我與裳兒就是,萬一有哪裡不知道的,父親母親不就在府中嗎,我們隨時來請教父親與母親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