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給架子上的小人偶上了上發條,想看看它到底能幹什麼。
小人偶突然揮動其手裡那兩個用小鐵片做成的鐃鈸,眼看着就要啪的一聲拍着一起,聲音不會太大,卻能在這寂靜夜裡顯得十分突兀。賊腦門子上立馬出了冷汗,趕緊用手指掐住了小人偶的雙手,不讓它拍出那一下。
可一鬆手它就還是不依不饒地要拍手,賊又趕緊摘掉了人偶手中的鐃鈸,不小心把那小人那雕工精巧的木頭手指給弄斷了一根。
小人偶空着手拍了幾下,發條轉盡,終於不拍了。
賊已經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沒想到尹府裡還會有一個這樣的地方,主樓的最上面幾層都空着,偏偏第四層裡擺滿了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放的全是這種稀奇古怪的小東西。能自己轉自己的撥浪鼓,筆桿裡能裝墨水的狼毫毛筆,用機關快速彈開的摺扇,魚鉤被碰到就會自己收線的魚竿,用機關快速彈開而且裡面藏了刀片的摺扇,能彈出三片劍刃的長劍,還有個能噴出火苗的酒壺。
諸如此類的東西擺滿了整個閣樓。
這些東西在他眼裡很有趣,他相當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小時候他也喜歡做各種各樣有趣但是沒什麼用的東西。
只是這些東西都愛發出吵鬧的噪音,他玩了一路過來,後背都汗透了。
賊開始聯想尹家的家主到底應該是個怎樣的人。
難怪聽剛纔院子裡的家丁說他好多天都不出屋,想必是天天都在這閣樓裡搞些這樣那樣的小創造。
可他轉了一圈,卻發現架子上的東西無不落滿了灰塵,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擺弄過它們了。這裡乍一看像是被塵封了多年,不知多少歲月無人踏足,只有微光下那在空中飄散的灰塵在隨着賊的呼吸起舞,他們似乎纔是這裡唯一的主人。
只有牆上掛着的一幅畫上一塵不染,看起來是剛掛上不久。
“一幅畫?掛在這樣一個擺滿了奇異造物的房間裡是不是有點太普通了?”賊心想。
他一擡手摘下了那副畫,仔細打量一番。
精心裝裱過的宣紙上用最大衆化的構圖結構和最大衆的配色畫着幾朵最大衆化的荷花。
賊因爲業務需要,多少也懂一些書畫鑑賞。藉着微弱的光線他能看出荷花花瓣上漸變的色彩與細緻的紋理,荷葉也畫的有模有樣,這說明這副畫的畫工是很可以的。
但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麼。
用賊自己的話說,這副畫沒有畫的理由。
那些荷花荷葉就好像只是爲了畫而畫的一樣,沒有什麼神韻可言。
“這樣一幅畫放在這麼棒的房間裡簡直是煞風景了,不如就又我收下好了。”
賊心想,把畫一卷,插在了腰後的腰帶裡。
俗話說得好,賊不走空,雖然他是來打探消息的,但是,該拿還是要拿的。唯一的遺憾就是今天沒帶個袋子來,若是帶了袋子還能多裝點小玩意回去,也用不着把那畫軸不是很穩妥地插在腰後。
畢竟一開始他是打算只打探消息的。
他又在三樓轉了轉,諸多的房間裡卻沒有一個人,物件一樣一樣都擺放的很整齊,只是都落了不少灰塵。三樓的木質地板有的都已經有腐朽的痕跡了,正常人踩在上面準會吱呀作響。好在賊的輕功還算是紮實,除了了木屑掉落的聲音之外沒弄出其他噪音。
只有三樓盡頭的最後一扇門上上着鎖,他抽出七寸,把那刀尖伸入鎖孔裡輕輕一挑,那鎖頭應聲而開。
推開門,一張雕花的屏風後面擺着羅帳,羅帳下是一張花牀。
這大概是一個女孩子的房間,進女孩子的房間賊多少還是有一點興奮。
但轉念一想自己是個喜歡偷珠寶首飾的飛賊,不是什麼專偷女人內衣的猥瑣變態,實在也不知道自己興奮個什麼勁。
賊想找的是線索,無論是寫了山寨位置的信件,還是標了山寨位置的地圖,或者是一首表面上寫花前月下郎才女貌,但只看每行第一個字卻是和土匪的接頭地點的藏頭詩也好。
隨便翻了翻牀頭櫃和衣櫃,什麼也沒找到。抽屜裡空空如也,有點已經張滿了蜘蛛網,被碩大的黑色蜘蛛佔據,賊看着就覺得噁心。
賊嘆了口氣準備離開這個房間,卻看見羅帳上好像有一塊褐色污漬。
他拿手輕輕捻起羅帳,湊近一看,才發現那是一塊血跡。
一塊幹了很久很久的血跡。
“尹家到底發生了什麼?”賊心裡直納悶。
賊其實一直無法理解那些喜歡住大宅子僱一大堆下人的達官貴人們,住那麼大的院子不嫌太空,太寂寞嗎?那麼多不親近的人呆在家裡伺候你不覺得彆扭嗎?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有錢燒得慌。
可這個情況讓他更無法理解。
什麼樣的人才會住這麼大,而且好像發生過流血衝突的宅子卻只僱很少很少的下人呢?
又寂寞,又彆扭,又奢侈。
而且,還慎得慌。
他確定門外沒人,閃身出門把門關好,下了二樓。
隔着二樓的樓板,他聽見樓下有動靜。
“七寸”在手中一甩,刀刃彈出,賊把小刀插入樓板木條間的間隙,輕輕往旁邊一撬,開出一條能看到樓下的縫。
一個揹着雙刀的武士正出門離開,另一個看起來年輕一些的人坐在大廳中央。
樓下的年輕人面對着香案坐着,看不清面孔。武士帶着頭盔,也看不清面孔。
武士到院子裡牽了馬,上馬準備離開。
已過了二更天,此時還要出門?
肯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賊這麼想着,忽然想起自己也幹着見不得人的勾當。
既然如此,不如就去看看那人的勾當是什麼勾當。
賊一探身從窗子翻出了樓,繩鉤在他指尖飛速旋轉,射向了旁邊的矮樓,他縱身一躍,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