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冷情出嫁(2)
鳳紅鸞緩步走回清心閣，清心閣早已經鋪滿紅綢。喧鬧的丞相府終於靜了下來，只等着明日送嫁。夜色漸深，丞相府各處都熄了燈，只有兩處的燈一直亮着：鳳丞相的書房，鳳紅鸞的清心閣。
子夜，鐘聲從城外十里的青山寺傳來，今日的鐘聲較之往日格外悠遠。三更時分，丞相府燈火通明，僕人都急急起來準備送嫁，李文帶着宮女嬤嬤準時來到。
整個丞相府熱鬧非凡。
鳳紅鸞擡步走進了西暖閣。西暖閣內，巧兒躺在牀上，氣色甚好，過不了幾日就該醒來了，但她自然不能帶她去西涼，還是讓她在這兒平靜生活最好。
“奴婢參見公主！公主該着裝了！”外面一個嬤嬤恭聲道。
鳳紅鸞看了巧兒一眼，擡步走了出去。
清心閣的院子裡已經站了滿滿一院子人。每個人都衣着光鮮，喜氣洋洋，手裡捧着各種吉祥之物。鳳紅鸞淡淡掃了一眼，對着衆人點點頭，擡步走進屋子。
嬤嬤和宮女立即捧着東西跟在鳳紅鸞身後走了進去，沐浴、綰髮、拈花、着裝……
前前後後一大羣人圍着侍候，說着吉祥話。當玉痕送的那件天蠶絲錦流瀉而出，絢爛光華瞬間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衆人不敢直視，手下的動作更爲小心翼翼起來。雖然宮中的老嬤嬤們都覺得新娘子不穿紅嫁衣怪怪的，但也是識貨的人。玉太子所送的這件衣服一看就是價值連城，況且到西涼才舉行大婚之禮。如今只是送嫁，不穿紅嫁衣也無不可。
兩個時辰後，一切打點妥當，執事的嬤嬤試探地問鳳紅鸞：“公主，您看看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趁時間還來得及，奴婢好改正。”
鳳紅鸞擡眼向着鏡子中看了一眼。雲鬢高高綰起，滿頭金玉髮釵，天蠶絲錦華美如天邊流瀉的雲霞，襯得她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鳳紅鸞微微蹙眉，移開視線，淡淡地點點頭，“就這樣吧！”
這時，鳳丞相腳步匆匆地進了清心閣。
“相爺！”衆人彎腰行禮。
鳳丞相點點頭，問道：“好了沒有？五更吉時到了，璃王殿下送嫁的馬車已經等在門口了。”
“回相爺，好了！”嬤嬤應了一聲。
鳳丞相壓下心中的不捨，“既然好了就快出來吧！”
嬤嬤連忙取過蓋頭給鳳紅鸞蓋上，鳳紅鸞搖搖頭，“不必了！”
嬤嬤一怔。新嫁娘都是身穿大紅嫁衣，頭蓋鸞鳳蓋頭的。而紅鸞公主沒穿嫁衣，這蓋頭也不蓋了，若不是這滿院的紅綢，倒真不像是出嫁的樣子。見鳳紅鸞堅持，嬤嬤自然也不敢強求。
兩個宮女攙扶着鳳紅鸞向外走去，鳳丞相見鳳紅鸞出來，從宮女手中接過鳳紅鸞，強忍着淚水道：“爹送你上車！”
鳳紅鸞點點頭，將手交到鳳丞相的掌中，擡步向外走去。地上鋪着的都是紅綢，一直延伸到丞相府大門口。將要走到門口，鳳丞相終於忍不住落淚。
丞相府大門口，君紫璃端坐在馬上，一身紫衣，俊逸非凡。兩國聯姻是大事，東璃自然要有個重要人物送嫁，君紫璃貴爲東璃璃王，公主出嫁，他送嫁最爲合適。
衆人簇擁着跟在鳳紅鸞身後，看到君紫璃，不禁欷歔。本來紅鸞公主是璃王的未婚妻，二人卻未能結成連理。如今璃王殿下親自送紅鸞公主嫁去西涼，實在令人感嘆命運弄人。
君紫璃看着鳳紅鸞一步步走近，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爲他便是那個迎娶她的人。他心痛得幾乎停止了呼吸。還有什麼比他親自將她送給別人更痛？還有什麼比他親眼看着把她送入別人的懷抱更痛？但是即便痛，現在還能看見她，或許以後連見她一面都是奢望。
走到門口，鳳紅鸞停住腳步，轉頭看向鳳丞相，淡淡開口：“我已經向皇上請求，我離開之後準你告老還鄉，安享晚年。”
鳳丞相一怔，點點頭，“好，爹本來也有此打算！”
鳳紅鸞又道：“巧兒還有幾日就會醒來。拜託爹爹好好照顧她，給她尋一戶好人家。”
“好，你放心吧，爹一定做到！”鳳丞相點頭保證。
“你也不用擔心我。我走了，保重！”鳳紅鸞不再逗留，擡步向馬車走去。
馬車全部用紅綢包裹，極其華麗。車後是清一色的御林軍和王府的黑衣騎，人人胸前都繫了紅綢。後面幾十輛馬車，滿滿裝載着嫁妝。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
鳳紅鸞走到車前，早有人候在那裡挑開簾子，她上了車，簾子即將落下時，鳳丞相忽然開口：“紅鸞……”
鳳紅鸞看向鳳丞相。
鳳丞相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麼，又擺擺手，“沒事，你也保重！”
“我曉得！”鳳紅鸞點點頭，落下了簾子。
“璃王殿下，一路多照顧小女。”鳳丞相看着君紫璃，眼淚再次落下。
“相爺請放心，本王定會安全地將她……交到玉太子手中。”君紫璃沉聲道。
鳳丞相點點頭，背轉過身，似乎一下子蒼老許多。
君紫璃看了馬車一眼，雙腿一夾馬腹，喝道：“起程！”
隊伍離開丞相府門口，緩緩走了起來。出了丞相府這條街，京城送嫁的主街已經被百姓圍得水泄不通。百姓手中都拿着花籃，馬車所過之處，鮮花漫天飛揚。歡呼恭賀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送嫁的隊伍在漫天鮮花和恭賀聲中一路向着南城門而去。
鳳紅鸞閉着眼睛靠着車壁坐着，神色淡淡。
馬車一路出了南城門，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到了城外十里處的送君亭，君紫鈺早已經等在那裡。他看着駛近的送嫁隊伍，鳳眸中溢滿痛苦。
送君亭不遠處也停着一隊人馬。正是瓊華的馬車和西涼前來恭賀被玉痕留在別院的隊伍，如今隨着送嫁的隊伍一同回西涼。
瓊華坐在馬車中，挑着簾子向外看去，美眸中溢滿恨意和嫉妒。憑什麼鳳紅鸞風光地嫁給皇兄，而她卻要被君紫璃退婚？她根本就沒有得失心瘋，就這樣回西涼，她不甘心！瓊華心中被恨意填滿，根本就沒有看到馬車旁邊的君紫璃。
君紫璃淡淡看了瓊華扭曲的臉一眼，眸中厭惡一閃即逝，收回視線，對着車內的鳳紅鸞輕聲開口：“皇上在前方送君亭等着。”
“嗯！”鳳紅鸞閉着眼睛淡淡地應了一聲。
走到送君亭，君紫璃一擺手，隊伍緩緩停下。
君紫璃剛要下馬，君紫鈺一擺手，“不必下車了，朕對公主說一句話就好。”
君紫璃點點頭，端坐在馬上。
“璃……”瓊華這時候纔看到君紫璃，不由錯愕，隨即明白君紫璃是送嫁之人，欣喜不已。
君紫璃恍若未聞，看也不看瓊華一眼。
瓊華小臉一白，“璃，我……我沒有得失心瘋，我真的……”
君紫璃目光凌厲地看向瓊華。一切都是因爲這個女人，如果不是她，他也不會錯愛十年，以至於後來一錯再錯；如果不是她，他也不會陷東璃於危難；如果不是她，他也不會親自將紅鸞送去西涼交給玉痕。
瓊華看着君紫璃，身子不可抑制地輕顫起來。君紫璃移開視線，不再理會瓊華。
君紫鈺走到鳳紅鸞車前，毫不掩飾不捨和痛苦，沙啞開口：“紅鸞！”
“嗯！”鳳紅鸞淡淡道。
“我想再看你一眼。”君紫鈺死死盯着馬車。
“何必呢？”鳳紅鸞神色淡漠。
君紫鈺要掀簾子的手猛地一顫。是啊，何必呢？看一眼又如何？只會讓自己沉淪地獄。即便不看，他也可以想象她此時的樣子。
君紫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馬車，整個車廂都被紅綢包裹，紅得刺眼。他心痛得不能呼吸了，猛地轉身，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駿馬四蹄揚起，向着城門而去。
君紫璃沉聲吩咐：“起程！”
隊伍緩緩走了起來，很快就過了送君亭。君紫璃再未看瓊華一眼。
瓊華不停地抖着，看着君紫璃走遠，對車伕怒道：“還不趕車！”
車伕一哆嗦，看向小蜻蜓。玉痕離開後，小蜻蜓留下在行宮主事。西涼使者回程一應事務，都交由小蜻蜓管理。
“我讓你趕車，你看他做什麼？”瓊華公主頓時大怒。
小蜻蜓聽到瓊華怒喝，慢悠悠地走過來，對着瓊華微微一禮，不卑不亢道：“回公主，太子殿下吩咐了，我們的車隊要跟在嫁車隊伍之後回西涼。”
瓊華聞言大怒，“我堂堂公主理應先行，憑什麼要跟在她之後？”
“回公主，紅鸞公主不是別人，是太子妃。”小蜻蜓挺直身子，強調道。
瓊華臉色發青，“一日未和皇兄拜堂，一日便不是太子妃。她不過是個和親的公主而已，有什麼了不起？”
小蜻蜓板着臉道：“公主這話奴才定會一字不漏地稟告給太子殿下。”
瓊華聞言面色一變。
小蜻蜓不再理會瓊華，轉身向自己的馬車走去。
“等等！”瓊華開口喊住小蜻蜓，溫軟道，“我不過是說笑而已。理應嫁車先行，皇兄國事繁忙，你不要事事都告訴皇兄。”
小蜻蜓點點頭，“是，屬下記下了！”
瓊華落下簾子，遮住眼中的恨意。等回了西涼，有母后撐腰，她非要鳳紅鸞好看不可。
東璃送嫁的隊伍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最後一輛馬車過去之後，小蜻蜓才揮手道：“起程！”西涼的隊伍這才緩緩走了起來。
小蜻蜓乘坐着玉痕的馬車走在前面，瓊華公主的馬車跟在後面，一衆使者和西涼隨行的護衛緊隨其後。長長的隊伍足足綿延了幾裡地那麼長，一眼望不到頭。
瓊華幾次伸手挑開簾子想尋找君紫璃的身影，都是看到那一路飄着紅綢的嫁妝車，只得恨恨地放下簾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