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強求割愛(2)
君紫璃看着準備好的一切，目光復雜地向着一品軒內看了一眼，這才轉頭看瓊華。如五年前一樣，一樣的眉，一樣的眼，瓊姿花貌，天香國色，比那張同樣絕色的臉嬌美、柔軟、婉約……可是他腦中只映出那張凝華清冷的芙蓉顏色。
心一瞬間跌進了谷底，沉落深淵，但也只是瞬間。在瓊華擡起頭之時，便隱匿於無形。君紫璃斂了眸中神色，對着瓊華彬彬有禮地道：“公主，可以進去了！”
瓊華點點頭，看着站在她身邊的男子。五年不見，君紫璃比五年前她父皇壽宴時所見更加的俊美非凡，丰姿卓然。但是她腦中只映出那一身白衣勝雪、風流卓絕的男子，心神有一絲微微的恍惚。
“公主請！”君紫璃見瓊華站着不動，又說了一遍。
瓊華頓時驚醒，立即回神，嬌美的小臉下頜處微現出一抹白，對着君紫璃淺淺一笑，笑不露齒，聲音柔軟，“王爺請！”
君紫璃當先擡步，走向一品軒。
瓊華由采苓攙扶着，蓮步輕移地跟着君紫璃身後。
“璃王殿下怕是來取布了，這……”掌櫃的看向鳳紅鸞，臉色發白。
“你的布既然賣給我了，就不用理會此事，我不會讓人爲難你。”鳳紅鸞不回身，目光看向外面君紫璃和瓊華果然走來一品軒，神色淡淡。
掌櫃的偷眼看鳳紅鸞臉色，點點頭，連忙迎了出去，“小的恭迎王爺大駕！”
“嗯！”君紫璃淡淡地應了一聲，目光看向一品軒窗前，那一抹藍衣清華的身影站在那裡，還沒進去，就感覺方圓十丈之地因她的存在一片清涼。腳步微頓了頓，繼而又擡步走了進去。
“公主小心！”采苓攙扶着瓊華跟在君紫璃身後邁進門檻。
瓊華輕“嗯”了一聲，自然也看到了站在窗前的鳳紅鸞，心突地一跳。她就是鳳紅鸞？偏頭看君紫璃。只見君紫璃目光落在鳳紅鸞的身上，那琉璃的眸子涌動着令她看不清的神色，心頓時一緊，輕軟喊道：“王爺？”
君紫璃瞬間收回視線，轉頭看了瓊華一眼，薄脣緊緊抿了一下，對着掌櫃的道：“雲水坊十一婆的那一匹布可是到了？”
掌櫃的立即躬身，“回王爺，到了！只是您晚了一步，被鳳三小姐剛剛買下了！”
瓊華公主目光落在青藍手中的一匹粉色繡着蝴蝶蘭的布匹上，聽到掌櫃的話，小臉閃過一抹失望之色。
“哦？”君紫璃目光落在青葉懷裡的布匹上，重新看向站在窗前連頭也沒回的鳳紅鸞，轉眸，迎上瓊華失望的小臉，抿脣，緩緩開口：“原來被三小姐捷足先登了，不知道三小姐可否割愛？”
青藍、青葉頓時怒瞪着君紫璃。這璃王殿下實在可恨！
鳳紅鸞忽然感覺好笑。未娶先休棄了自己的前未婚夫帶着心上人來到她的面前，問她是否可以將心愛的東西割捨給他的心上人。就好比自己的丈夫帶着小三進門，來讓她給小三讓位一般。
鳳紅鸞轉過頭看了瓊華公主一眼，移開視線，淡淡地挑眉看着君紫璃，“既然是我所愛，璃王殿下認爲我會割捨嗎？”
“三小姐有什麼條件，君紫璃都可以答應。”君紫璃低沉開口。
“璃王殿下許諾我的條件太多，也就不值錢了！”鳳紅鸞面無表情地開口，“這一匹布我十分喜歡，愛若珍寶。萬金買下，十萬金也不想割捨。璃王殿下還是另選別的吧！”
君紫璃抿脣，回頭看瓊華，“公主可是真喜歡這匹布？”
瓊華目光定在那匹蝴蝶蘭上，想起那人白衣上的玉蘭，脣角抿起，點點頭，“喜歡。”話落，她擡頭看了鳳紅鸞一眼，斂住眸中情緒，“既然被鳳三小姐買下了，就不必了！”
雖然說着不必，但她臉上的喜歡和不捨任誰都看得出。
君紫璃轉過身，看着鳳紅鸞，“鳳三小姐如何才能將這匹布割捨？”
“璃王殿下要強人所難嗎？”鳳紅鸞挑眉，想着這一朵嬌花原來也是個有心機的主。不過想想皇室裡出來的，沒有心機如何能受寵？如何能活到現在？
“瓊華公主喜歡這匹布，遠來我東璃是客！你割捨如何？你要是想要別的布，哪怕是你要這一間一品軒，我都可以買下來給你，如何？”君紫璃袖中的手攥緊，一改黯沉，溫言溫語，似乎與鳳紅鸞打着商量。
一句話，親疏遠近，分得很清楚。
瓊華猛地轉頭看君紫璃。
來者是客嗎？鳳紅鸞忽然笑了，點點頭，十分好說話地道：“瓊華公主遠來是客，我東璃禮儀之邦，鳳紅鸞雖然一介小女子，但也知道待客之道。既然公主喜歡，我即便再喜歡，也是要割捨的。”
這一句話，含沙射影，褒貶不一。
瓊華臉色一白，身爲西涼皇室的公主，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才進城就要奪人家一匹布，實乃不合適。她驚醒過來，立即搖頭，“既然鳳三小姐喜歡，怎麼能割愛？還是不要了！”
“瓊華公主莫要客氣。”鳳紅鸞淡淡一笑，“人我都能割捨，何況一匹布，實在不值一提。以後鳳紅鸞有什麼好東西，公主只要說一聲，秉持我東璃禮儀，鳳紅鸞一定會雙手奉上的。”
瓊華身子一顫。
君紫璃瞬間眸光凌厲地看向鳳紅鸞。
鳳紅鸞的聲音清晰，足夠外面方圓幾十丈內都聽得清楚。頓時停住的喧譁聲再次響了起來，都道鳳三小姐知書達理，瓊華公主依仗着客人的身份強人所難。
而且璃王和瓊華公主的事情早已經在百姓間傳開。本來天下人都覺得他們般配，但如今覺得瓊華公主無論是貌還是品，實在是差鳳三小姐太遠。不知道璃王怎麼會爲了這樣的女人未娶先休了鳳三小姐？
“青葉！將你手中的那匹布送給瓊華公主做見面禮！”話落，鳳紅鸞對着青葉開口。
“是，小姐！”青葉雖然心中極其不捨，但還是將那匹布抱着走到瓊華公主面前，“公主請，我家小姐將這匹布送給公主了！”
青葉特意地加重那個“送”字。
瓊華臉色發白，看着眼前的布匹。不是她看中的那匹，藍色她最不喜歡，她喜歡的是粉色，尤其是那匹繡着蝴蝶蘭的。
“我們走吧！”鳳紅鸞擡步向外走去。
青藍立即抱着手中那幾匹鳳紅鸞後來選的布跟上。
“等等！”瓊華公主忽然出聲。
鳳紅鸞停住腳步，回身看着瓊華，“不知公主還有何見教？”
君紫璃也看着瓊華。
“那……那匹布……”瓊華公主緊緊抿了抿脣瓣，伸手指着青藍懷裡那匹粉色繡着蝴蝶蘭的布料，輕聲開口，“那匹布……”
“公主還喜歡這匹布嗎？”鳳紅鸞目光在那匹布上掃了一眼，嘴角微彎，看着瓊華。
瓊華嬌顏一紅，剛一出聲她就後悔了。微微抿脣，似乎有些慌亂，“我……”
“那匹布可不是雲水坊十一婆的手藝，只是我選來給我婢女做衣服的。”鳳紅鸞轉眸看着青藍，“青藍，既然公主喜歡，你也割捨了吧！”
君紫璃微微蹙眉。
“是，小姐！”青藍抱着布走到瓊華面前，“我家小姐將這匹布也送給公主了！”
“這……”瓊華公主在無數人的眼光下，倒是不知道接不接了，只得看向君紫璃。
君紫璃目光落在她粉色的衣衫上，適時開口：“既然公主喜歡，就收起來吧！”頓了頓又看向雲水坊那匹藍色布料，眸光掠過鳳紅鸞如水的藍衣，道，“公主若是不喜歡這一匹雲水坊的，就還給鳳三小姐也可。”
瓊華目光看向鳳紅鸞，覺得這雲水坊今年的藍色衣料就跟與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心中忽然涌起一種情緒，斂住眼睫，“這兩匹布，我都是喜歡的。”
君紫璃深深地看了一眼瓊華，忽然淡淡道：“既然公主都喜歡，就都收起來吧！”
采苓立即上前，接過兩匹布料。
“公主穿上一定很不錯的。”鳳紅鸞一笑，不以爲意。
“瓊華，你怎麼能如此不知禮儀，奪了鳳三小姐所愛。”一聲微帶責備的聲音響起，玉痕從外面緩步走了進來。
鳳紅鸞想着怪不得剛剛外面靜得連人聲也不聞了，原來是玉痕過來了！
她轉眸，就看到玉痕出現在門口。他今日一身正式太子穿着，頭戴墨玉冠，足蹬繡有祥龍的蟠龍靴，黑色錦緞長袍衣襬和袖口都繡有祥雲騰龍，騰龍是用金線巧手繡制，仿似飛翔九天，翱翔天際，雅緻中多了一抹尊華，雍容中風采令人折服。
“身子可是大好了？”玉痕進門，對着鳳紅鸞一笑，溫聲問道。
一品軒衆人聞言齊齊心驚，包括瓊華和君紫璃，都在想玉太子如何識得鳳三小姐。
“好了！”鳳紅鸞淡淡點頭。
“既然瓊華喜歡，我當皇兄的也不能奪了皇妹所愛。”玉痕面色含笑地看了瓊華髮白的小臉一眼，對着鳳紅鸞笑道，“本來前幾日我就着人去雲水坊訂了一匹布要送你，如今看來怕是要當謝禮了！”
衆人聞言心驚，玉太子和鳳三小姐果然是認識的。
“好！”鳳紅鸞也不推辭。
“鸞兒，我都睡醒一覺了，你怎麼還不出來？”忽然一聲熟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睡意濃濃，極盡埋怨。
衆人聞聲看去，頓時睜大眼睛。只見丞相府馬車簾幕被挑起，露出一張美得不像話的臉，正是雲錦。
鳳紅鸞眉頭不着痕跡地輕蹙了一下。
青藍、青葉嘴角抽了抽。剛纔雲公子明明在醉傾齋來着，什麼時候居然跑到丞相府的馬車睡覺了？
玉痕墨玉眸子瞬間染上一抹幽深，須臾散去，溫潤如花一笑，“雲少主，好久不見！”
“原來是玉太子啊！”雲錦迷濛的大眼睛眨了眨，笑意一轉，“我說我的鸞兒怎麼這麼半天不見回來呢！原來是遇到了你這尊玉佛！”話落，不等玉痕開口，雲錦看向鳳紅鸞，不滿地道，“還不回來？買個布也這麼長時間，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被人搶了呢！”
瓊華在看到雲錦出現那一瞬間，便全身僵硬，此時聞言，小臉剎那白了。
青藍、青葉想着小姐可不就是被人搶了嗎？！
“還站在那兒做什麼？你我都沒吃飯呢，還不回府，你想將我餓死嗎？狠心的死丫頭！”雲錦輕罵了一句。
衆人頓時覺得這裡面的水非同一般的深啊！難道雲公子要入贅相府的傳言竟是真的？那玉太子又是怎麼回事兒？
“既然雲少主和鳳三小姐還未用膳，玉痕做東請二位如何？”玉痕清潤的聲音忽然蒙上了一抹沉黯。
“不敢！你遠來是客嘛！”雲錦剛睡醒的聲音低而糯軟，話落，“啪”的一下子落下了掀起的簾幕，“鸞兒，快點！”
鳳紅鸞對着玉痕點點頭，擡步向外走去。
青藍、青葉立即跟上，想着雖然這裡的布很好，但這位瓊華公主變臉的功夫更好看。
“鳳……”瓊華一見鳳紅鸞走了，只覺想說些什麼。
玉痕淡淡瞟去一眼，她立即低下頭住了口，心中忽然對鳳紅鸞恨了起來。她鳳紅鸞憑什麼讓太子皇兄刮目相看？憑什麼和雲公子……
君紫璃袖中的手攥成了拳頭，鳳紅鸞居然和玉痕也相識……
走到車前，鳳紅鸞伸手挑開簾幕，向着車裡看了一眼，只見雲錦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裡，就跟他家的炕頭似的，皺眉，但也並沒說什麼，輕身上了馬車。
“回府！”雲錦反客爲主地對着車伕吩咐了一句。
車伕立即一揚馬鞭，馬車離開一品軒門口。
璃王府的護衛頓時讓開一條道。若是西涼使者未曾離開，鳳紅鸞先行離開不合適。但是如今雲少主在馬車上，這馬車的身價立即就百倍瘋漲，自然可以暢通無阻地離開。
丞相府的馬車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君紫璃收回視線，壓抑着心中情緒，對着玉痕和瓊華道：“本王這就帶玉太子和公主前往行宮！”
“有勞璃王！”玉痕淡淡點頭。
幾人前後出了一品軒，坐上車輦，簾幕落下，君紫璃開路，儀仗隊繼續走了起來。
儀仗隊過去後，大街上衆人頓時對這件事情熱烈地談論起來。
丞相府的馬車裡，鳳紅鸞不理會雲錦，閉上眼睛靠在車壁上。
雲錦連姿勢都沒換一下，似笑非笑地道：“鸞兒用區區一萬兩，就換了這麼大個家國大義、通曉禮儀的名聲，真是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啊！”
鳳紅鸞沒聽見一般。對於雲錦這樣的人，她覺得無視纔好。
“不僅僅是得了名聲，皇宮裡君紫鈺估計還會表揚嘉獎封賞你一番，那也不是區區一萬兩可比的。”雲錦又道。
鳳紅鸞依然不語。
雲錦扁扁嘴，忽然想起什麼，對着外面清聲吩咐：“去雲水坊，將那匹十一婆藏着的布給爺弄回來，不惜任何代價！”
“是，少主！”
“鸞兒，你送了我那麼多定情信物，我甚是喜歡，也送與你一樣吧。別說你不收啊，你不收我會很傷心的。”雲錦又道。
鳳紅鸞依然不語。
“你這女人，成心不搭理我是不是？”雲錦玉顏頓時現出薄怒，瞪着鳳紅鸞，想着一個人唱獨角戲真沒意思，但看到鳳紅鸞長長的睫毛微動了一下，他頓時一笑，“那也沒辦法，誰叫我把心掏給你了呢！”
“算爺命苦。”雲錦也閉上眼睛，“我有幾日沒好好吃飯了，今日你一定要餵飽我。”
鳳紅鸞睜開眼睛瞥了他一眼。
丞相府門口，馬車停下。青藍、青葉挑開簾子，鳳紅鸞下了車擡步向府內走去。
“你就這麼將我扔下了，真是不夠意思。”雲錦掀開簾子，慢悠悠地下了車，跟在鳳紅鸞後面，“其實我還是懷念那日你去望月樓找我，要不你的丫頭再重傷一次？爺再救一遍？”
青藍、青葉跟在兩人後面，想着雲少主真說得出口。
鳳紅鸞回身，冷冷地瞥了雲錦一眼。
“鸞兒，你終於看我了！”雲錦頓時樂了起來，上前，伸手拉住鳳紅鸞的手，“我要吃荷香排骨、茶葉燻雞、滑熘鴨脯、鳳凰裡脊、珍珠雪耳、清蒸鱸魚、紅燒鹿肉……”
雲錦報出一堆菜名。
“你想吃巴掌嗎？”鳳紅鸞停住腳步，用力撤出被雲錦拉着的手。
雲錦頓時嘴角抽了抽，眸光掃見鳳丞相匆匆趕來，使勁握住鳳紅鸞的手，笑得萬千梨花開地對着鳳丞相打招呼：“相爺好啊！”
鳳紅鸞臉一黑。
鳳丞相趕得急，看到雲錦的笑臉頓時感覺通體發寒，險些一個跟頭栽到地上，放慢腳步，連忙道：“雲少主好！”
“本少主來了東璃幾日了，也不見相爺請我，我不請自來，今日來吃飯，相爺不會不歡迎吧？”雲錦一點兒不好意思也沒有地笑看着鳳丞相。
青藍、青葉想着雲少主臉皮好厚。
“自然，自然，哪兒能不歡迎雲少主。”鳳丞相連連道。
“那好，鸞兒，我們走吧！”雲錦繼續反客爲主地拉着鳳紅鸞向裡走去。
鳳紅鸞撤不出手，也不想和他在門口糾纏，忍着怒意跟着雲錦向府內走去。
鳳丞相本來得到消息說鳳紅鸞和瓊華公主在一品軒起了衝突，想問鳳紅鸞事情來龍去脈，如今要問的話卡在喉裡，只能看着兩人走遠。
“你家老頭子真有意思，一會兒吃過飯後我去找他聊聊！”雲錦貼近鳳紅鸞耳邊笑道。
鳳紅鸞瞥了他一眼。
回到清心閣，不等鳳紅鸞撤手，雲錦自發地鬆開了她的手，大爺似的登堂入室走進屋，直接走到桌前提筆列了一張菜單，足足有十幾道，遞給青藍，“就這些，趕緊去做，爺都餓死了！”
話落，他便沒骨頭一般地軟倒在軟榻上，嘆了一聲：“這裡比馬車上舒服多了！”
青藍、青葉看鳳紅鸞，見小姐沒反對，拿着菜單立即去廚房了。
鳳紅鸞感覺出去一趟也累了，窩在另一張軟榻上閉上了眼睛。
雲錦擡眼看鳳紅鸞，鳳眸閃過一抹得逞的笑意。
十幾道菜很快就端了上來，吃飯的時候，鳳紅鸞依然一言不發，只雲錦一個人說。飯後，不等鳳紅鸞開口攆人，雲錦便站起身，“我去找你家老頭子切磋棋藝！”
話落，他施施然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