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無心無情(1)
醉傾齋後隱蔽的一處院落，玉痕抱着鳳紅鸞飄身而落。
小蜻蜓睜大眼睛看着主子抱了一個女人回來，心中驚異。主子什麼時候讓女人近過身？更別提抱着女人了。
“去將杜嬤嬤叫來，讓她來這裡侍候！”玉痕抱着鳳紅鸞向屋內走去，吩咐道。
小蜻蜓湊了湊頭也沒看到玉痕懷裡女子的臉，只得向着後院跑了去。
進了房間，玉痕在牆壁一按，光滑的牆壁頓時滑開一道門，他抱着鳳紅鸞走了進去。
裡面的房間與外面一樣華麗，牆壁上鑲嵌着大顆的夜明珠，將房間照得亮如白晝。中間有一個大的水池，裡面熱氣蒸騰而出。
玉痕微微猶豫了一下，指尖一挑，將鳳紅鸞的衣服輕輕剝落。他閉上眼睛，輕輕用手一託，將她放入了冒着熱氣的水中。指尖剛一碰觸到她的身體，猛地想起什麼，閉着的眼睛睜開。
只見眼前的身子上遍佈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傷痕，有深有淺，有新有舊，有鞭傷，有烙傷，還有藤條打的，或者什麼東西咬的。舊的一看就是十多年前的，新的至多不過十數日，全身上下，除了臉上和手腕，幾乎沒有一處好的地方……
玉痕鳳目眸底頓時涌上了暗沉。
“主子！”杜嬤嬤恭敬地立在門口。
“進來！”玉痕斂了眸中情緒，收回視線起身，目光無意間掠過鳳紅鸞手臂的一點硃紅，微微一怔。雖然他從來未曾讓女子近身，但是自然也是知道那是象徵着女子貞潔的守宮砂。
杜嬤嬤走了進來，年約半百，是西涼國在東璃的暗線。當看到溫泉池水裡的鳳紅鸞，心中驚異。這個女子她知道，是丞相府的鳳三小姐。
“給她喂一顆驅寒丹，你在這裡守着，什麼時候她身體的寒氣退去，再將她帶出來。”玉痕吩咐了一句，擡步走了出去。
“是！”杜嬤嬤擡步上前。
玉痕走出房間，緩步走到桌前，拿起筆，在宣紙上寫了一個藥方，交給小蜻蜓，“立即派人去抓這些藥，煎好端過來。”
“是，主子！”小蜻蜓一刻也不敢耽擱，趕緊拿着藥方跑了下去。
玉痕又提起筆，在宣紙上寫了幾種藥，低沉的聲音飄了出去，“流月！”
“主子！”流月無聲無息地落在玉痕身後。
“按這張紙所寫，將這十種藥物弄齊，無論用什麼方法，天明之前我要看到。”
“是！”
玉痕放下筆，站在桌前靜靜地看着宣紙，有清涼的風透過窗子吹進來，琉璃燈微曛的光芒映在紙上，投映下一波波不規則的紋理，同時將他如雪的容顏映得忽幻忽滅。
這一夜，這個房間燈火通明。
天亮時分，鳳紅鸞身上的寒毒終於退了去，但依然昏迷不醒。
杜嬤嬤出來請示玉痕，玉痕站在窗前回頭看了一眼，吩咐道：“將她放在牀上吧！”
杜嬤嬤心中驚異於主子對鳳紅鸞的上心，不但親自抱回來，而今竟然讓她睡在主子的牀上，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兒。
不久，杜嬤嬤抱着鳳紅鸞走了出來，身上給她包裹了一塊軟綢，輕輕地放在牀上，給她蓋好了被子，之後回頭看着玉痕。
“你守了一夜，去休息吧！晚些時候再來！”玉痕擺擺手，對着杜嬤嬤溫聲道。
“是，主子！”杜嬤嬤有些疲憊地走了下去。
玉痕緩步走到牀前。只見鳳紅鸞早先慘白灰暗的小臉總算有了一絲瑩潤之色。伸手碰觸她脈搏，手指傳來的觸感再不是冰寒入骨，而是帶着一絲溫暖。只是依然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脈息。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臉上，轉而定在她眉宇處，只見濃密的黛眉內隱隱約約藏着一絲淡淡的青氣。
玉痕如玉的俊顏閃過一絲了悟，隨即薄脣緊緊抿起，眸光染上一層凝重之色。半晌，低沉開口吩咐：“流月，去查查丞相府已逝夫人的身世。”
“是！”流月看了牀上鳳紅鸞一眼，悄聲退了下去。
玉痕坐在牀前看着鳳紅鸞許久，從懷中取出一瓶凝脂露，掀開被子，將凝脂露塗抹在她周身的傷痕上，眸光溫涼清澈。半晌，兩瓶凝脂露用完，給她蓋上被子，剛要站起身，手忽然被抓住。
玉痕轉眸看鳳紅鸞，只見她瑩潤的小臉滿是痛苦，嘴角顫動，似乎想說什麼。但顯然自制力堅韌，他等了半晌，也不見吐出隻言片語。
但緊緊皺着的眉和擰在一起的小臉以及緊扣着他的手，還是顯示了她此時的脆弱。
玉痕看着鳳紅鸞，目光從她臉上移開，落在被她緊緊攥着的手上，凝視半晌，忽然上了牀，將她纖細的身子抱在懷裡，溫潤的聲音暖如春風，“我在這裡，睡吧！”
鳳紅鸞漸漸地安靜下來。
“主子，藥來了……”小蜻蜓端着藥碗走了進來，當看到牀上玉痕抱着鳳紅鸞，頓時睜大眼睛，張大嘴巴，手中的藥碗險些扔了。
玉痕淡淡地瞟了一眼小蜻蜓，“先將藥端下去，等一會兒杜嬤嬤來了給她喂。”
小蜻蜓立即端着藥碗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玉痕低頭看着安靜地躺在他身邊的人兒，眸光清幽。
西郊別院。
雲錦一直站在窗前，整整一夜，未曾閤眼。簾幕下，他如玉的容顏如月盤被隱在雲層裡，沉浮飄落，尋不到安定之感。
“少主，查出來了。鳳三小姐在醉傾齋後的深雲居。”霧影飄身而落，稟告道。
“嗯！”雲錦淡淡應了一聲，鳳眸霧靄沉沉。玉痕居然將她帶進了深雲居……
“少主，可是動手？將三小姐帶出來？”霧影試探地問。
“帶出來又能如何？”雲錦目光看向天空，天邊幾朵浮雲悠遠，“吩咐將人都撤了！”
“是！”霧影猶豫了一下，稟告道，“還有一事兒。”
“說！”
“雲族傳來消息，說錦瑟小主已經得知了主子和鳳三小姐糾纏的傳言。錦瑟小主這兩日就起程，要趕來京城。屬下怕萬一錦瑟小主對鳳三小姐動手……”霧影道。
“她若動她，便是她的死期到了！”雲錦涼薄出口。
霧影一驚。何時見過少主如此？即便是曾經錦瑟小主將雲蘭殺了，少主也只是淡淡地吩咐厚葬，看來少主對鳳三小姐的確是動心了，但是少主除了錦瑟小主外不能娶別的女子的。這在雲族，不是秘密……
“你去通知卿娘，命她現在立即回雲山，不管用什麼方法將她給我攔住。等那老太婆壽宴之後，我回去解決此事。”半晌，雲錦吩咐道。
“是！”霧影立即退了下去。
第三日，天色剛剛微亮，鳳紅鸞終於醒來了。
睜開眼睛看着陌生的房間，清如水的眸子蒙上一層雲霧。房間華麗，比清心閣還要華麗數倍。珍奇古玩，價值連城的物事不勝枚舉。她躺在華美的輕紗軟帳裡。
這裡不是清心閣。
鳳紅鸞神色不動地打量着房間。鳳眸雲霧散去，迸發出清厲之色。須臾，她猛地轉頭，手腕快如閃電地掐住身邊的脖頸，聲音低寒，“說！你是誰？”
玉痕感覺到鳳紅鸞氣息微變了一下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她醒來，心中讚歎她的機敏，因爲才睡醒，聲音含了一抹喑啞，“是我！”
鳳紅鸞此時也看清了玉痕的臉，一愣，凌厲地看着玉痕，“我怎麼會在這裡？”
玉痕低頭看了眼緊掐着自己脖頸的手，絲毫不懷疑這雙手雖然柔弱，但是它的力度可不容小視，絕對可以轉眼就殺人性命。心中苦笑，他一點兒也不爲她的舉動意外，“你這樣我沒辦法說話……”
鳳紅鸞收緊的手微鬆了一分，冷冷地看着玉痕，“別耍花樣！就算我現在鬆開你，你要是敢騙我，我也能殺了你！”
玉痕點點頭，溫聲開口：“我知道你能！”
鳳紅鸞看着玉痕欺霜賽雪的容顏，因爲剛睡醒的緣故，帶着一絲慵懶性感，男子淡淡的清雅氣息繚繞在狹窄的華美軟帳內，令她不舒服的眉頭更是蹙緊，“說！”
“你昏倒了，丞相府的大管家和你的貼身婢女帶着你求醫，是我救了你。”玉痕簡潔地開口。
“我昏倒了？”鳳紅鸞蹙眉。
“你已經昏迷了兩日了，今天是第三日。”玉痕鳳眸眸底閃了一下，點點頭。
鳳紅鸞眉頭皺緊，記起雲錦強吻他，後來似乎是她身體冰寒得不正常導致昏迷。面色頓時沉了下來，冷冷地看着玉痕：“讓我如何相信你？救人將我救到了你的牀上？”
玉痕低頭看着鳳紅鸞那隻手依然緊抱着他的腰，無奈地道：“是你將我拽上來的……”
鳳紅鸞低頭，就看到了自己環在他腰間的手上，頓時面色一寒，擡眼看玉痕無辜的神色，立即如燙手山芋一般地鬆了手，連帶着緊攥玉痕脖頸的手也撤了回來。
脖頸的束縛被拿去，玉痕鳳目閃過一絲好笑地看着鳳紅鸞，“相信了吧？”
鳳紅鸞瞥了玉痕一眼，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衣物，不是她原有的，再次出手，又掐着玉痕脖頸，森寒道：“你給我換的衣服？”
玉痕鳳目自然也透過絲滑的軟袍看到了鳳紅鸞隱約的身子，雖然瘦弱，但是玲瓏曼妙有致。想起抱在懷中的溫軟，如今他的身上都彌散着她幽香的味道，如玉的俊顏微微染上了一抹紅霞。
鳳紅鸞頓時一怒，手腕用力，“是不是你？”
玉痕收回視線，遮住眼簾，困難地開口，“是杜嬤嬤！”
杜嬤嬤？也就是女人了？鳳紅鸞盯着玉痕的眼睛，“你最好沒騙我！”
“不敢！”玉痕搖搖頭，“的確是杜嬤嬤。”
她只問了換衣服，沒問別的不是嗎？那自然是杜嬤嬤。
鳳紅鸞撤回手，扯過被子轉眼間就將自己包了個嚴實，“我要換衣服，你出去！”
“呵呵……”玉痕輕笑。
“你笑什麼？還不快出去！”鳳紅鸞眉頭豎起。
“我被你壓麻了，動不了！”玉痕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僵硬的身子道。
聞言，鳳紅鸞蹙眉看着玉痕，果然見他身子僵硬，蜷曲的身子就佔了牀頭一角，手臂保持着摟抱着她的姿勢，十分怪異。而她自己幾乎佔了整張牀，明顯是自己擠人家的，只要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得出來。
鳳紅鸞難得地染上了一抹窘迫之色，從玉痕身上別開眼睛，不自在地開口，“那你快些！”
玉痕認真地點點頭，“好！”
鳳紅鸞不再說話，也不看玉痕，而是低頭看着包裹着她的被子。被子是龍鳳圖案的刺繡，富貴華美。鼻息縈繞着的都是玉痕身上清雅的氣息，整個簾帳內也是被這種氣息環繞，甚至她身子上這種氣息更是濃郁，揮之不去。
鳳紅鸞皺眉，半晌見玉痕不動，催促道：“你好了沒有？”
“快了！”玉痕一直看着鳳紅鸞，覺得她這樣彆扭的樣子很有意思。
鳳紅鸞不再言語，又過了半晌，玉痕依然沒動。她擡頭看着玉痕，入眼處便看到他玉容仙姿、風飄雪月的笑容。心神一恍，低叱了一句，一腳踹過去，“用不用我幫你？”
玉痕着着實實地捱了鳳紅鸞一腳，頓時悶哼了一聲，“再踢一腳，很管用！”
鳳紅鸞毫不含糊又一腳踹了過去。
“唔……”玉痕再次悶哼一聲。
“還要不要？”鳳紅鸞問。要的話自然再補上一腳。
(本章完)